臨江城城樓上,一個肥胖的身影臨風而立。
如今大兵推進臨江城,虎王的野心更加進了一步。可曹靖此刻心裡卻並不輕鬆。
“報告六皇子,富平城送來的糧草又被劫了。”
聽到傳令官報告的消息,胖子眉頭一皺,卻沒多說什麼,只是揮揮手示意傳令官下去。
“我們現在這樣很是被動啊。”邵奇峰又拿出他那把骨扇,慢悠悠的搖着。“如今手中城池雖多,卻分散了兵力。連日來齊文俊屢屢派兵偷襲我們補給的隊伍,這次數多了,損失可是不少。”
這齊文俊將西北軍化整爲零之後藏於深山,不斷的騷擾虎賁軍隊的補給隊伍或是偷襲落單的城池周圍巡邏的小隊,幾日下來,胖子這邊已經丟了數十車糧草折損了近百個個騎兵。
“丟些補給、折些人手這些倒沒什麼。”
胖子盯着南面的莽莽羣山,心裡算計着到底有多少玄境兵躲藏其中,等待着從暗中給予虎賁大軍一計偷襲。而身下的城牆之內,又有多少人包藏着與那些官兵裡應外合將自己的隊伍一舉消滅的禍心。畢竟是在人家的土地上,人心所向自然是一目瞭然。
“只是這樣下去不行。”
當初虎牙關一投降,二皇子曹靖便以雷霆之勢一舉蕩平了玄境北境三城。接下來曹靖接收遠征隊伍,雖然在永寧城下耽擱許久,然而一旦大軍開拔,也是勢如破竹的拿下了邱谷、富平等城池。這場戰爭從剛開始便是虎賁軍來勢洶洶,而玄境卻是猝不及防,所以才得以如此順利。
然而曹靖心裡明白,作爲千古帝國的玄境,不可能真的孱弱至此,一旦有了時間讓玄境開始發動反抗,那將是一發不可收拾的局面。特別是自己如今孤軍深入玄境境內,若是遭遇大規模的反抗,那必然是滅頂之災。
“齊文俊並不可怕。”邵奇峰也早已看出眼下虎賁軍所面臨的尷尬局面,“然而若是放任他繼續頑抗,勢必會激起玄境民間的普遍抵抗情緒,到時候我們就真的寸步難行了。”比起玄境那號稱三十萬人的大軍,邵奇峰更擔心的實實在在的百多萬玄境平民的抵抗。這些平日裡低眉順目的羔羊般的百姓,一旦耍起狠勁,恐怕是虎賁這頭餓虎都要退讓幾分的。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胖子難得斯文了一回,不過馬上又轉回了本性,“小爺我可不會給玄境這樣的機會。齊文俊想做那火種,小爺我偏偏不能讓他逞心。”
一日之後,虎賁軍精銳於臨江城出發,開始了對邱谷城以南的崇山峻嶺之中的掃蕩行動。
以齊文俊之構想,玄境官兵本土作戰,本來就有地形熟悉之優勢,加之大軍分散於山林,從不大舉行動,反而是以百十人的遊擊爲主,應當是佔盡地利、人和。然而齊文俊終究是沒有直接面對過如今的虎賁大軍,他並不清楚自己面對的是怎樣的敵人。
“天”字營騎兵傾囊而出。從臨江城城頭望去,黑壓壓的騎兵隊伍仿似一個個猙獰的黑色箭頭,目標直指大蛇嶺、崇峻峰等前些日子發現了玄境軍行跡的山嶺。
前幾日連續的偷襲得手,讓崇峻峰這邊藏匿四隊共計的五千多民玄境軍士,人人倍感鼓舞。這些人多是來自金水城一帶,他們的親人朋友在金水城屠城之時沒能躲過劫難,所以這羣人對於虎賁的憎恨簡直是不共戴天。
然而總兵大人在三城連續遭屠之後,並未選擇與虎賁大軍拼死一戰,反倒彙集了隊伍之後退守邱谷。這讓玄境軍中一時人心浮躁,不少人對於這位文職出身的總兵都是恨得咬牙切齒,只靠素來的軍紀維持纔沒有造反罷了。
如今看來這位齊大人的確是深謀遠慮,而且從未打算放棄抵抗虎賁。於是一得到可以開始偷襲虎賁遊兵散勇的命令,這崇峻峰中的四個大隊便按照地區劃分,分別在臨江城以及富平城一帶對敵軍進行騷擾。
臨近黃昏,第三大隊的九百多玄境兵士集中在一處山谷。昨天早晨他們成功的打劫了一隻從富平城出發的運糧隊伍,不光獲得了充足的糧草補充,甚至還拉回了幾匹高頭戰馬。大隊長王富貴在昨日的行動中負了傷,此刻正在臨時的窩棚中休息。而副隊長張寶田則接下了代理指揮的職責。
“把火堆滅了,總兵大人吩咐過,即便回到山裡還是要小心點,別露了蹤跡。”張寶田是齊文俊任命西北總兵之後從普通軍士中提拔的幾百名中層軍官之一,在他心裡,總兵齊大人的吩咐還是相當有分量的。
“那幫虎賁孫子連咱們的影子都摸不着,怕個球!”昨日的小小勝利,讓這近千人的大隊人人興高采烈,這是兩國開戰之後,玄境這方所取得爲數不多的勝利。即使對手只是一小隊普通的運糧兵,也足以讓這些大兵們歡欣鼓舞。
“就是,吃了幾天的冷飯冷菜了,今兒個就生個火讓弟兄們吃點熱乎的唄。”人羣紛紛起鬨。
張寶田望了望窩棚,他擔任副隊長時日不長,在軍中沒有王隊長那般的聲望。想到弟兄們連日來的辛勞,他也就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安排了一下今晚負責值班的人手,便也笑呵呵的做到了火堆前。
初春的傍晚很是短暫,不過盞茶的時間,四周便已經黑的伸手不見五指。山中不時傳來一兩聲古怪的鳥叫,仿似在預告這將是個不平靜的夜晚。
一個個黑衣黑褲身手敏捷的人不斷地朝着這處山谷涌來,他們在坎坷崎嶇的小路上快速奔跑,腳下卻安靜的出奇。若是細看就會發現,這隊人穿着特質的軟底短靴,即便踩踏在碎石、土堆之上,也不會發出任何聲音。
田娃子是今晚輪值的哨兵之一,他把身子擱置在高高的樹杈上面,既可以把腿腳伸展開,視野看的又遠。剛剛晚上吃了一頓熱飯,這會兒即便在夜風中,田娃子渾身還熱乎乎的,說不上的舒暢。
不遠處的灌木叢中似乎有一陣動靜,田娃子沒太注意,山裡的小獸多愛在夜間活動,田娃子原本就是山裡長大的娃,對這些習慣的很。可是那響動越來越大,仿似有人羣從那灌木經過。
“誰?”田娃子警覺起來,伸手去拿旁邊的警鈴。
一簇血花從他的脖頸濺起,黑暗中的利箭貫穿了少年的咽喉,田娃子掙扎的想將警鈴搖響,另一隻暗箭飛來,將他的右手釘在乾枯的樹幹上。
到死,田娃子還保持着搖鈴的姿勢,不甘的眼神盯着這羣黑夜中的襲擊者逼近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