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鍋裡還在煮湯，就聽見高洛推着車進門的聲音。
她在廚房裡喊了一聲:“馬上就好。”
出來的時候，高洛像之前一樣坐在桌邊，手邊擺着一個精緻漂亮的鐵盒子。
李素一把菜端上來，碗筷遞給他，順嘴問道：“那是什麼啊？”
高洛把鐵盒子打開，指了指烤箱，李素一啊了一聲，說：“要帶餅乾啊？”
高洛眨巴着漂亮的眼睛看她。
李素一有點抱歉，說：“下午睡過頭了，只顧着做飯，忘記烤餅乾了。”
高洛有些失望地又把盒子蓋上，默默端起碗吃飯。
李素一說：“吃完飯再給你烤行不行？”
高洛沒擡頭，還是默默地扒着碗裡的飯。
兩個人坐在一起只聽得見夾菜碗筷碰撞的聲音。好在李素一也習慣了。
吃完飯後，高洛一個人坐在陽臺畫畫。 李素一這兩天偶爾瞄過幾眼高洛畫的畫，雖然她不懂藝術，但是她還是覺得高洛的畫特別畫得特別好。
有時候畫的是星空，有時候畫的是早晨初升的太陽，更多的是一個女人的畫像。
畫上的女人特別漂亮溫柔，但看起來又很憂傷。
甚至有幾張是她落淚絕望的樣子。
高洛畫得惟妙惟肖，即使那只是一張畫像，李素一都能通過她的神情，看出她的痛苦。
高洛畫畫的時候，李素一就去給他烤小餅乾。
順帶把他買的鐵盒子也洗了一遍，然後把水擦乾。
烤好的小餅乾給他裝好，密封起來，免得受潮變軟。
剩下的她端出去給在陽臺的高洛。
李素一蹲在他旁邊把盤子舉給他，然後笑眯眯問：“剛剛是不是生氣了？”
高洛抿着嘴，垂眼看她，手上的畫筆也放下了。
李素一說：“心裡怎麼想的，要說出來，有時我猜不到。”
高洛伸手接過李素一手裡的盤子，圈在懷裡，不知道在想什麼。
李素一看着畫上的人，感嘆一句：“她真漂亮。”
高洛突然站起身，嚇了李素一一大跳。他把畫蓋上，頭也不回地就走掉了。
李素一茫然，爲什麼又不高興了…
與高洛的“你比我猜”這種模式持續了大半個月，李素一覺得其實還蠻有趣的。 高洛是那種情緒不易外露的人，他通常就只有那一個表情。但是在他特別高興的時候，他手上的動作會加大力度，點頭和搖頭也會格外用力。李素一經常以此來判斷他是否喜歡這樣東西，然後用心記下。
週六的時候高黎給李素一打電話，說是晚上她爸要過來看高洛，她可以不用做飯，時間自由安排。
李素一想着人家一家人團圓，她在也不自在，就給大花打了電話，晚上約個飯和電影。
大花痛快地答應了。
三個人，是的，三個人。 還有大花的男朋友，一起去吃了小火鍋，訂了新上的電影票。
李素一說：“你看我像不像電燈泡？1000瓦的那種。”
大花擺擺手，指了指自己男朋友：“他纔是電燈泡，我不讓他來，他非跟着來。”
陳年不好意思撓撓頭，傻笑兩聲。
李素一撞了撞大花，說：“得了，你別欺負人家陳年了。”
電影看到一半正精彩的部分，李素一的電話震動起來。
她拿起來看是高黎打過來的。
李素一有些無語，現在是晚上九點半了，她不會是讓她回家做飯吧？
可是高黎不是說今晚放她假嗎？
雖然有些不滿，李素一還是貓着腰出去站在走廊上接電話。
那頭高黎情緒有點不對勁，帶着哭腔說：“李小姐，不好意思，你現在能回來一趟嗎？”
李素一問：“出什麼事了嗎？”
高黎沒在電話裡說什麼事，只是又問了一句：“現在方便回來嗎？我讓人來接你。”
這也不是在問她，就是想讓她回去。她報了地址，然後進去拿自己的衣服，小聲給大花說了一句自己有事要先走了。
大花說：“他們催你了？”
李素一搖搖頭，說：“好像發生了點什麼事，我晚點跟你講。”
大花說去吧，晚上打電話。
李素一到家的時候才知道什麼叫一片狼藉。
桌上的飯菜全部被掃在地上，客廳裡還有被撕碎的畫。那是高洛的畫！
此刻正支離破碎地躺在地板上。
李素一走過去把畫撿起來，問坐在沙發上的高黎：“這是怎麼了？”
高黎眼睛哭得紅腫，她有些頹然道：“小洛畫的是媽媽，爸爸看見很生氣。他本來就不喜歡小洛學畫畫。”
“你爸真是……”李素一後面的話沒有說出口。無論如何一個小輩用不好的字眼去評價長輩，都是不禮貌的。
高黎低聲接道：“不可理喻是嗎？他就是這樣的。他帶給小洛的傷害，他到現在都還意識不到。 ”高黎擡眼看了看二樓，說：“爸爸打了他，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對不起李小姐，他現在看見我情緒很激動，所以我纔不得已叫你回來。”
李素一嘆了口氣，高黎是愛高洛的，這點她很清楚。這種疼愛是裝不出來的。
她說：“黎姐，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會照顧好小洛的。”
高黎坐着沒動，捏在手上的手機又撥了一次電話，應該是打給高洛的，但是沒有接通。她低着頭髮了一段話，然後才站起身說：“真的麻煩你了。”
高黎走後，李素一把飯廳收拾乾淨，地上也擦了好幾遍。
然後坐在客廳地上粘高洛的畫。
幸好撕得不是很碎，她憑着記憶粘好了好幾幅。不知道粘起了還能不能用，但是希望高洛心情能好點。
再擡頭的時候，看見高洛站在樓梯上看她。就像他們第一次見面那樣。
她頓了頓，問：“餓了嗎？”
高洛走下來，站在燈光下李素一纔看清楚，高洛半邊臉腫着。
她說：“我給你包塊冰敷一下吧？要吃東西嗎？我看你今晚好像都沒吃飯。”高洛依舊沉默，眼睛盯着地板上那些畫看，李素一把粘好的遞到他面前，仰起頭問：“還能用嗎？我儘量粘得看不出來痕跡……”
下一刻高洛矮下身同她一起坐在地板上，伸出手將李素一攬進懷裡。
李素一全身僵硬，不知道手腳該怎麼放。
高洛把頭埋在她頸邊，她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流了進去。
她這才機械般地伸手拍男孩的後背，說：“別害怕。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