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祝雲滄與吳逸荻落在鬼陰山草廬附近時,他們的臉色完全變了。
“糟糕!”吳逸荻沉聲道,“這股血腥味,從前鬼陰山不曾有的,難道……”
“該死,大意了!”祝雲滄亦咬着牙,向前快速奔走起來。
沒走多遠,他們便在那茂密林間發現一具橫躺的紅毛狼屍,那具狼屍被橫截成兩段,臟腑四溢,顯然是長劍一劍斃命。而在他不遠處,一名身着九玄宮弟子服得男子持劍臥倒,脖子已被完全咬斷。他雙眼無神,向空中望去,死不瞑目。
吳逸荻咬了咬牙,神情變得極其痛苦。
“九玄宮……”祝雲滄悲憤道,“凌煜……鏡冷……鏡光……”
“雲滄哥哥,這到底……”
“現在,什麼都不要問我。”祝雲滄已然揹着沈芯翎,繼續向前。
草廬附近,已然變作一片廝殺後的戰場,鮮血浸染野草與落葉,鬼哭之聲比往日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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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恨!這幫畜生!”吳逸荻蹲在一具狼屍旁,道,“血還在流淌,屍體尚溫,這幫傢伙應該沒有走遠。”
“吳前輩,你照顧好小翎,我去追趕他們!”祝雲滄憤聲道。
“不要衝動。”吳逸荻道,“他們能破了草廬周圍我設置的靈力場,必然來了不少人,或許不只是九玄宮,還有別派幫忙。你冒然前去,凶多吉少。現在,我們還是趕緊看看,是否有生還者吧!”
“嗯……”祝雲滄點了點頭,道,“我先扶小翎進草廬內休息。”
“不,我與你們一起找,我的傷已好了不少了。”沈芯翎道。
吳逸荻緩步而上,推開草廬的門,繼而轉過身來,面色鐵青,語氣卻依舊平靜,道:“我看也不用進去了,沒有地方可坐。”
祝雲滄瞪大了雙眼,輕輕放下沈芯翎,讓她靠樹而立,繼而上前,踏入吳逸荻的草廬內。
那草廬內,早已變作一片狼藉,藥爐被打成粉碎,藥材被踐踏搶奪,桌椅也被盡數毀壞。有幾隻幼狼的屍體斜在桌旁,它們閉着雙眼,樣子十分安詳,顯然都是在熟睡之時就被一劍斃命了。在那幾具幼狼的屍體中,祝雲滄認出了當日在道觀下的地窖內,會說人話的那隻幼狼首領。
然而,現在的它卻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九玄宮!”祝雲滄一聲大吼,雙掌向下一拍,掌風硬生生在地面上撞處了幾道裂紋。
“好了,如此衝動也是無用,你即便拆了這房子,羣狼的命也救不回來。”吳逸荻道,“是我們太過大意,以爲一個結界靈力場便能保護好狼羣……”
祝雲滄似乎完全沒聽見吳逸荻的勸解,跪下身來,一拳拳擊打在地面上,整個草廬都開始晃動起來,洶涌的真力將四面的木屑、藥材都席捲而起,飄飛散落。
“雲滄哥哥!你別這樣!”本想上前來勸阻的沈芯翎,此刻卻被那撲面而來的真力壓得無法前進。
“祝雲滄,你有這個力氣,何不剩下來爲狼羣報仇?”吳逸荻依舊平靜,道,“你在這裡傷害自己,對人對事毫無裨益。”
“雲滄哥哥,我知道你難過,但事已至此,你若頹喪下去,豈非要將事情弄得更糟?”沈芯翎終於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來。
祝雲滄站起身來,腳下的木地板已然稀爛粉碎。他抹了抹帶血的拳頭,長長吁了一口氣,道:“走吧,先去看看還有沒有生還者。”
“你?真的沒事嗎?雲滄哥哥……”沈芯翎關切地問道。
祝雲滄搖了搖頭,道:“沒事了,快走吧。”
樹林之中,每隔幾步,便能看見被劈裂的樹木與死去的屍體——無論是妖狼還是修道者,盡皆傷亡慘重,除了九玄宮弟子之外,祝雲滄與吳逸荻果然還找到別派弟子的屍體,他們有的身着鑲邊白袍,手拿青鋒劍;有的身披軟甲,拿着不常見的外門兵器。在這羣屍之間,祝雲滄甚至還找到了一把火銃。
“霹靂堂……”祝雲滄咬着牙,道,“機關門,九玄宮……”
“哼。”吳逸荻冷聲道,“九玄宮這幫人,看來已經走投無路了,居然與這些口碑極差的外門幫派聯合,他們早晚要走上百草宮的老路。”
“接下來……”吳逸荻思量了片刻,道,“既然此地也留不下去,我看唯今之計,只有暫回玉玦峰崑崙門了。”
祝雲滄點了點頭,道:“我現在,只怕血瞳知道此事之後,會太過沖動。”
“事已至此,再說什麼也無用了。”吳逸荻環視四周,道,“這幾個畜生門派,竟然如此殘忍,妖狼與他們有何不共戴天的仇怨,竟如此趕盡殺絕,一個不留……”
“總有一天,我會讓他們爲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雙倍的代價。”祝雲滄緊緊握住天恆劍,回身一劍斬在一棵古樹之上,劍氣將那古樹粗壯的枝幹完全震裂,整棵樹竟從中間截斷,上半段連同枝幹一道騰空而起,在空中炸開,霎時間,地面彷彿下了一陣葉雨一般。
“祝雲滄,注意你的真力!”吳逸荻見狀,急忙制止道,“如此強自運動真力,你端的是不要命了!”
祝雲滄搖了搖頭,道:“前輩,我們,先把他們葬了吧!”
吳逸荻嘆了口氣,方自蹲下身去,卻聽見一聲震天的咆哮,在不遠處響起。
“這是!”祝雲滄的神色有些驚慌,聽聞此聲,急忙循聲奔跑而去。
又是一聲咆哮,而這聲咆哮之中,帶着些許悲愴。
“血瞳!”祝雲滄看見,血瞳如同身受重傷一般,跌坐在一棵古樹之下。他很少這般情狀,但此刻,祝雲滄在那一雙血紅的狼眼之中,竟看到了一種別樣的絕望。
“吼!”血瞳見祝雲滄上來,不問青紅皁白,伸手一爪打來。祝雲滄閉上雙眼,不躲不閃,靜靜站在原地。
“雲滄哥哥!”沈芯翎大喊,吳逸荻亦即將出手。
然而,血瞳的那一爪,卻在祝雲滄頭頂停下,無力地滑落。他低着狼首,渾身顫抖,嘶聲道:“告訴我,是誰,告訴我!”
祝雲滄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頓地說出了那幾個門派的名字:“九玄宮,機關門,九州霹靂堂。”
“吼!”狼王血瞳仰天爆吼,高樹之頂的落下一層悽清的冰凌,連早已眠去的林鳥也被驚飛而出,那林中哭號的鬼怪們似乎更加興奮,聲音更加嘈雜。
“血瞳,我勸你不要如此激動,此事我們還需從長計議。”吳逸荻道,“這三個門派,在江湖上都還有些名氣,想要報仇,並非易事。”
“冷靜?你是說,讓我冷靜?”狼王血瞳雙掌猛地拍在地面上,紅光乍起,妖力激盪,祝雲滄當人不得不退出數丈。
“不錯,此事,我的責任最大,是我太過輕敵,在至於此。”吳逸荻站定身形,上前一步,道,“你若定要責怪,怪罪我便可。”
“怪罪你……”血瞳顫聲道,“我的命,是你給的……而今,我縱然是殺了你,它們又豈能復活?”
吳逸荻蹙眉搖頭,道:“你的命是你自己的,我當日不過舉手之勞而已,如今你若心中鬱積難以消散,儘管衝我來!我斷不會還手。”
話未落音,血瞳一聲爆吼,朝吳逸荻直衝而來。
“血瞳!不要!”祝雲滄大驚失色,箭步而前,揮拳朝血瞳劈面而來的狼爪上擋去。
血瞳與祝雲滄雙手相撞,一紅一白兩道光芒頓時四散炸裂。然而,一切遠未結束,血瞳回身收勢,反手又是一掌朝祝雲滄左側劈來,祝雲滄亦是毫不躲閃,催動真力,又是一拳迎上。
“祝雲滄哥哥!”沈芯翎悽聲呼喚,她明白,祝雲滄重傷未愈,又揹着她御氣百里,加之接踵而來的打擊,此刻早已是強弩之末,如此運動真力,定有性命之虞。
但此刻的祝雲滄,卻根本不理會身旁的一切,判若無人般得專心應對血瞳的狼爪,不多時已與對方拆了十幾招。
“血瞳!”吳逸荻已然看不下去,道,“祝雲滄身上有傷,你有事衝我來!”說罷雙掌猛擊,血瞳揮臂抵擋。轉身狼尾掃向吳逸荻。吳逸荻使出無極玄功,企圖化解那股突如其來的勁力,奈何狼王修爲亦是高深,抵擋之下,吳逸荻被逼退數步。
而一旁的祝雲滄,則一口鮮血噴塗而出,單膝跪下。
“狼王你住手啊!”沈芯翎箭步而前,格在吳逸荻、祝雲滄與那狼王血瞳之間,張開雙臂。
狼王一時震驚,竟忘了出招,被吳逸荻一掌擊在左胸,逼退數步。
這一掌用的乃是無極玄功的力道,無任何傷害作用,只是與對方拉開距離。
狼王在原地站定,望着突然衝出的沈芯翎,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沈芯翎道:“狼王,冤有頭債有主,雲滄哥哥與吳前輩非但沒有害過你的族羣同胞,反而一直在幫助你。你就算要報仇,也不該對他們大打出手!”
狼王血瞳退後一步,並不言語。
“你有本事對步步退讓的自己人動手,你有本事對你真正的仇人動手麼?”沈芯翎道,“你在此處氣勢洶洶,在我看來,不過是懦夫的行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