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無話。衆人清晨方回到玉玦峰崑崙門之中。
“我們先一道去拜見掌門吧,”祝雲滄在山門前提議,道,“將毀殤之碎片與萬魔血幡交付於他,而且,雨愁若要在此住下,也該見見慕容掌門纔是。”
“嗯。”衆人並不反對。
正廳之中,慕容長風接過兩塊毀殤碎片與萬魔血幡,輕輕拍了拍祝雲滄之肩,道:“雲滄,辛苦了,看來我們離勝利又進了一步。”
祝雲滄笑了笑,道:“若沒有天溟他們的幫忙,我什麼也做不了。而且,妖族勢力依然強盛,不可小覷。”
慕容長風點了點頭,道:“此番出行,可是有些奇遇,我見,你們似乎多了一位朋友,天溟似乎,還帶着一柄靈力不凡的佩劍啊……”
祝雲滄將祝雨愁引薦給慕容長風,道:“不瞞掌門,這位是在下的堂妹。前番明覺寺一行,的確遇到了不少事……”
慕容長風點了點頭,道:“好,待我安頓好萬魔血幡與這毀殤碎片,你再一一道來,說與我聽。”
祝雲滄拱手道:“遵命。”
祝雲滄與孤天溟等人清晨入得玉玦峰崑崙門正廳,直到下午才得出來。
連日來,不但祝雲滄等人經歷了不少事,江湖亦是風雲變幻。巴蜀劍盟由分裂,新的掌門成了靈霄子,並且,門派名稱再度被喚作重雲門。江湖各個較小的修道門派,亦是互相傾軋,互相攻伐,互相蠶食,吞併。
萬蝶谷的蝶語夫人、神印谷的圖正道、一道宗的明法道長、渤海隱仙城的莫瀟湘,在吞併了周邊小門小派之後,亦忽然宣佈結盟,這四派的結盟在黃河之濱練成了一條奇長的防線,且有虎視南方之勢。
另一方面,霹靂堂也準備在幾日之內併入“重雲門”,即前番的巴蜀劍盟。
“看來,江湖大勢已經開始漸漸走向一統,如同各國紛爭一般,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慕容長風如是言說,“我們,或許也該藉機而動了。”
事實上,江湖上的聯盟雖然越發龐大,但事實上各派依舊是各自爲戰,即便是最基本得互相接濟援救都做不到。只不過,爭奪魔器、抗擊妖族與搶奪毀殤碎片,如今似乎成了他們最好的作戰藉口,藉此來到處攻伐立足不穩的小門派。
“難道,江湖最終也會如國家一般,統一在一人一派之下?”祝雲滄不禁暗想。
從那正廳中出來之後,衆人便各自散去,祝雨愁與饕餮、伊采薇一道前往那女弟子的房間住下。祝雲滄與孤天溟則並肩而行。
他們須在這門派內休憩數日,恢復元氣,方再繼續上路。接下來的路途會更加艱險,江湖上的各個門派、聯盟雖然對抗擊妖族也起到了一些作用,但妖族的崛起之勢卻從未有片刻的停滯。更何況,人類在明處,妖類在暗處,人類至今也無法真正掌握妖族的動向,只是被他們牽着鼻子走而已。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孤天溟道。
祝雲滄道:“去搶奪其他魔器想來是不現實的,我想,不如先從那最近聯盟的幾拍入手。”祝雲滄道,“他們既然能聯盟在一起,必然要有聯盟的籌碼,否則只會被吞併。”
“你是說……”
“毀殤碎片。”祝雲滄一邊走邊說道,“這就好比湊錢做買賣一樣,若是有一方沒有給錢,必然會被其他幾方壓制,他們都並非大門大派,力量亦不甚強,一旦受到打壓與遏制,便很難再有立足之所……誰也不會做如此蠢事。”
“所以,你認爲黃河畔的四門派,以及霹靂堂,應該都藏有毀殤碎片?”孤天溟道。
祝雲滄點了點頭,道:“若是都有,那麼五塊……除卻那被血煞門搶走的七塊碎片,加之玉玦峰崑崙門的碎片,這碎片,可就齊了。”
孤天溟道:“血煞門也是十分難對付的門派吧?”
祝雲滄道:“非但難對付,恐怕我們此刻連瀛洲島也……”
他這一句話並未說完,因爲此刻,他的神情完全僵硬在了臉上。
“怎麼了?”孤天溟還不明就裡。
祝雲滄立在原地,一動不動,雙目死死盯着前方,盯着不遠處並肩而來的兩人。他的身子在顫抖,嘴角在抽動,臉色竟有些蒼白。
孤天溟蹙眉道:“你到底怎麼了?”隨後朝他雙眼所望的方向看去。
“那人?!”這時,連孤天溟也吃了一驚。
祝雲滄雙拳緊握,道:“不可能,他們怎麼會在此處,怎麼會,穿上玉玦峰崑崙門的道袍,他們……”
孤天溟一把按住祝雲滄的肩,道:“前番,你不是怪我太過沖動麼,此刻,你也不該衝動。”
祝雲滄咬牙切齒,怒目圓睜,就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望着迎面走來的二人。
那兩人在看見祝雲滄與孤天溟的片刻,亦是吃了一驚,但很快便露出了不可一世的得意笑容。
“道直……哦,不對,祝雲滄,別來無恙。”拱手施禮的年輕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凌煜,此刻,他的樣貌依舊未變,只是脫去了曾經的僞裝,神情更加狂狼而不可一世,說話的方式亦不再加任何修飾,也再無往日那所謂“大師兄”的風度。
凌煜的身旁,鏡光陰沉的臉上掛着詭笑,他並不行禮,瞥了二人一眼後,雙目就移向了別處,不知望向何方。
祝雲滄憤恨地一字一頓道:“你們,如何會出現在這裡,還穿着玉玦峰崑崙門的道袍?”
“你穿得,我們如何穿不得?”凌煜道,“你能做玉玦峰弟子,我們如何做不得?玉玦峰慕容掌門宅心仁厚,見巴蜀劍盟分裂,衆弟子流離失所,特別收留了我們這些倖存的九玄宮之人。如今,我們可又是同門了啊!只是,讓你佔了些便宜,做了我的師兄,哈哈哈哈……”
這言語之中,分明帶着挑釁,但祝雲滄卻不能發作,根本不能!
他不可能在這裡對着“同門”揮劍相向,這時候,他竟然發現,有時候,即便修爲高了,武技強了,卻一樣身不由己,甚至連仇人近在咫尺,也不能拔劍而起,手刃對方。
“這不可能,掌門,怎會留下你們……這不可能!”祝雲滄已經無法遏制心中的怒火。
凌煜冷笑:“呵呵,不可能?你以爲你是誰?這世界都圍着你旋轉麼?真是玩笑之言。你若不信,便自己去詢問那慕容掌門好了。”轉而卻又故作無奈道,“你我本有同門之誼,之後的一些誤會也實屬無奈。今日再次見面,本想與問好,卻不知你竟是這般態度,哎,我看,這還是先告辭了。”說罷,揹着手,與鏡光一道,大踏步向前走去,昂首挺胸,如同打鳴雄雞。
誰都看得出,這依然是挑釁。
而祝雲滄,卻只能閉着雙眼,將五指扣入手掌的肉中,強行壓抑心中的悲憤與怒火。
這一刻,他甚至將自己的嘴脣咬出了一抹淡淡的血痕。
見二人走遠,孤天溟輕輕拉了拉祝雲滄的手臂,道:“小不忍則亂大謀,你應該明白這個道理,你難道還看不出來,掌門將這二人留下,是有他自己的打算的?”
祝雲滄此刻幾乎被仇恨衝昏了頭腦,道:“我不懂,我不懂!掌門明明知道,九玄宮、巴蜀劍盟,那幫人都是好事不做,壞事做盡的傢伙,爲何還要將他們收留!”
“掌門豈非也收留了百草宮、霸王門與靈璧劍派的弟子?”孤天溟道。
“那不一樣,那豈能一樣!”祝雲滄道,“那些人,至少是滅派之後,有悔悟之心的人,這凌煜和鏡光,他們有何悔悟之心?!他們到了此處,難道會做好事麼?我看他們只會給這門派帶來更大的災難!”
孤天溟道:“不一樣,就是不一樣!從前,可以說掌門是出於仁慈,出於好心,但此番收留九玄宮衆人,卻是另有深意!難道你根本看不出來?我看你已然被仇恨矇蔽了頭腦,甚至比我更甚!”
祝雲滄渾身一怔,望着孤天溟,道:“深意?你到底何意?”
孤天溟嘆了口氣,道:“你當真未看出來,亦未認真聽今日在正廳之內,慕容掌門所說的話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