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藥仙掌下慘綠色的霧氣越來越濃,厲萬辰不禁退後幾步,神情冷峻。祝雲滄依然單膝跪地。他不能倒下,不會屈服,但卻也站不起來。
“端木掌門,你這麼做有失江湖道義吧?”厲萬辰又開口強調道,“這祝雲滄是敗於我等劍下,你卻在企圖漁翁得利,說出去,就不怕天下人恥笑?”
“恥笑?”端木藥仙得意一笑,道,“我端木藥仙活了七十年,着實還沒有人敢恥笑我,只因恥笑我的人早已死絕了!”
“想不到堂堂百草宮竟是乘人之危的一羣小人!”厲萬辰吼道。
端木藥仙道,“你們口口聲聲稱這少年是妖孽,不必講江湖道義。你們又可知九州霹靂堂在江湖上早已臭名遠揚,我此番就是在爲江湖除害。”
“好你個牛鼻子!”霹靂堂主吼道,“今日我便毀了你這幾十年的道行,讓你變成廢人一個!”說罷,厲萬辰的舉起火器,向端木藥仙射出兩彈。
端木藥仙揚手舉掌,兩顆火器射出的飛彈竟在他掌心中停滯,被綠色氣體所包繞。隨即,只見他將手向旁邊一揮,兩顆飛彈迅速落向一邊,在地面上炸裂,騰出丈餘的沙塵。厲萬辰冷冷道:“好道法!”緊接着收起火器,拔劍起勢。
“一羣擺弄木頭鐵棍的人,也會用劍?”端木藥仙嘲諷道,隨即將手中的炎帝神農玉淨瓶收入廣袖之中,赤手空拳迎戰厲萬辰——對於他來說,這一雙毒手,便是最好的武器。
厲萬辰的佩劍上雕龍刻鳳,顯得華麗異常,但這一切卻並非僅僅是裝飾而已。事實上,此劍名喚“炎厲”,劍身上的浮雕之內是完全鏤空的,其中藏有九州霹靂堂特製的火油。劍舞之處,劍身與空中雲氣摩擦,驟然升溫,劍內火油奔騰,很容易就會發聲極其駭人的爆炸——這完全彌補了他沒有修爲,劍氣不足的弱勢。
片刻之間,厲萬辰已經揮出三劍,每一劍都帶着赤紅燃燒的烈焰,這些烈焰如同一朵朵火雲一般轟然上升,傳來沉悶的震響。端木藥仙也不禁被這磅礴的氣勢逼得步步後撤。霹靂堂與百草宮的弟子分別散開在兩邊,爲二人留出極大的空位進行決鬥。唯有祝雲滄,依然無法站起身來,他大口地喘着粗氣,陣陣暈眩與虛弱感蔓延全身。
“炎厲之劍,果然不同凡響,只可惜你根本不懂道術,永遠只能假借外物。”端木藥仙抽身疾退,與厲萬辰保持數丈距離,站定身形,道。
“少廢話!”厲萬辰完全不給予他任何機會,橫劍而上,劍光到處,憑空幾聲炸響,烈焰四散奔騰。端木藥仙險些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重創。他御氣而上,翻身躲過幾波烈焰侵襲,展開雙臂,掐訣唸咒。雙手合於胸前之時,卻見那指間激射出一道寒氣,寒氣化作冰冷的水流,向厲萬辰衝將過去。此乃水屬性無形仙術“天水無形”,那股寒氣憑空而來,乃是周遭雲氣凝結而成,並伴有先天靈氣蘊含其中,力量不可小視。
激射的水流被端木藥仙揮成了一道長鞭,快速向厲萬辰抽將過去。
厲萬辰縱劍抵擋,長鞭迅速繞劍而行,一瞬間,那無形之水竟將炎厲完全包繞,蘊含其內。
“着!”未及厲萬辰反應過來,端木藥仙伸出食指與中指,向那凝聚之水輕輕一點。剎那間,整把炎厲竟被寒冰死死凍住。
“可恨!”厲萬辰大吼一聲。
端木藥仙的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一手牽着“水鞭”,“水鞭”另一端則死死纏住了炎厲。此刻,似乎只要端木藥仙輕輕一拉,那毫無抵抗之力的炎厲便會成爲他的囊中之物。
然而,不過片刻,端木藥仙的笑容竟凝在臉上。另一面,厲萬辰的神情卻詭異而曖昧。
端木藥仙清楚地看見,赤紅的火焰,居然在冰下燃燒。那纏繞着炎厲的寒冰,竟開始點點融化。
“什麼?!”端木藥仙驚呼。
“哼哼,端木掌門,你忘了吧,這炎厲之內,乃是我霹靂堂特製的火油,又豈會怕你用靈力所召喚之水?”
說罷,手腕一翻,一股強勁的烈焰竟順着那水鞭直燃而上。端木藥仙急忙撒手後退,任由那“無形之天水”被完全化解。而這時,厲萬辰便又再次衝將上來。
不遠處,城牆的陰影中,那雙靈動的眼眸,目光已逐漸移動到祝雲滄的身上。
那個身影微微動了動,從懷裡抽出某樣東西,這一系列動作都在黑暗中完成,根本沒有人會察覺。更何況,那城門前的空地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厲萬辰與端木藥仙的戰鬥之上。
厲萬辰雖然化解了端木藥仙的“天水無形”之仙術,但卻很快又落於下風。端木藥仙畢竟已是“歸元”期的修道之人,而且根基紮實,體內靈力渾厚充沛,其實力在江湖之上絕對可算一流。
厲萬辰與霹靂堂弟子都非修道人士,雖然外功功夫亦算上乘,卻多少有些被動。這個時代,修仙之人總是佔據着主流。
端木藥仙身形敏捷異常,一招一式毫不紊亂,且刁鑽而狠辣。掌中那股毒氣亦如遊蛇般不斷纏繞厲萬辰的身體,似乎隨時準備咬上一口,令他命喪黃泉。厲萬辰只能不斷將長劍舞作圓環,以烈焰的燒灼保證自己不至於毒氣侵身。
城牆邊地身影緩緩步行至陽光與陰影的交界處,手中握着一個小小的紙包。
祝雲滄依然半跪於地,他覺得自己的氣息越來越微弱,他身下乾裂的土地已被鮮血染紅了一大片,若非有先天真力與修爲、靈力的支持,他怕是早已一命嗚呼了。
天空中的拼鬥越來越激烈。端木藥仙竟祭出了法寶“百毒屍魂罐”,那是一個兩拳大的葫蘆。葫蘆出現之際,一股黑煙瀰漫空中,漸漸形成一塊丈餘的黑幕。
不多時,黑幕間濃雲漸開,竟陡然間鑽出一隻巨大的蜈蚣,那蜈蚣顫抖身軀,百足齊動,噴吐出一股股愁雲慘霧。那霧氣中顯然隱藏着極其強烈的毒性。不遠處的霹靂堂弟子紛紛捂住口鼻,不斷後退,而渾身避毒的百草宮弟子卻依然站定,臉上帶着嘲弄的微笑。百草宮門規森嚴,即使在這時,他們的隊伍依舊整齊有序。
那蜈蚣扭身折衝向厲萬辰。厲萬辰就站在祝雲滄身前。
就在這時,那城牆下的身影忽然箭步衝刺,一瞬間便來到厲萬辰身旁,只見那手臂輕揚,紅色的煙霧頓時散將開來,而後,又是一陣平地而起的旋風,使那紅霧肆虐更盛,就連衝上來的蜈蚣似乎也被這紅沙迷亂了雙目,停滯不前。
不遠處的端木藥仙猛然一驚,大喊道:“不好,攝神沙!”
厲萬辰一心想要抵擋那蜈蚣,卻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祝雲滄只覺得有人拉了拉他的右手,輕道一聲:“快走!”他便再也不顧及許多,趁着混亂用最後一點力氣跟隨那人飛身御氣,騰空而上。
“快追!”端木藥仙心知不妙,收了蜈蚣,大聲喊道。然而在場的衆人早已陣腳大亂。直到紅霧散盡,大家才緩緩睜開眼睛,而祝雲滄早已不知去向。
“哼哼,旋風咒配上攝神沙,果然巧妙。”端木藥仙的臉上帶着憤恨地冷笑,“不過……祝雲滄身上有傷,順着血跡追,他跑不遠!”說罷已徑自飛身而起,百草宮門人緊隨其後。
厲萬辰心知早已不是端木藥仙對手,卻也不甘示弱,與霹靂堂弟子一道疾步而前,順着滴落的鮮血向城門處奔走。
然而,一撥人未走出數丈,卻發現一名白衣男子長身玉立城門之前,擋住了他們的去路。那男子極其年輕,臉龐英氣逼人,然而卻一頭白髮,隨風飄飛,如霜如雪。見端木藥仙御氣而來,伸手向空中一指。端木藥仙修爲高深,早已看出對方當空造出了“氣流屏障”,急忙停止御氣,抽身落地,站定在那少年面前。與此同時,衆百草宮弟子也紛紛落下,厲萬辰與霹靂堂門人不明就裡,繼續向前,卻被少年橫劍攔下。
端木藥仙又驚又氣,還帶着一絲焦慮,問道:“少年人,如果沒看錯,你這服裝,當是玉玦峰崑崙支派的弟子……”
“不錯,在下正是玉玦峰崑崙支派俗家弟子,孤天溟。”少年從容道。
“玉玦峰崑崙支不是專門做調停事宜的門派麼?”一旁的厲萬辰狂妄道,“怎麼,你們什麼時候學會幫助妖孽了?”
“厲掌門錯了,在下正是來做那所謂的‘調停’的,方纔二位掌門決鬥,險些互傷性命。我正是來勸二位化干戈爲玉帛的。”孤天溟笑道。
“我們方纔只是在制服妖物,你大可放心。”端木藥仙也有些急切,道,“快讓開,莫讓妖孽逃走了!”
誰知少年淡淡搖了搖頭,道:“那可不成,二位若是追上了那人,定然又會廝殺起來,我斷不會讓你們過去的。”
“少年人!我勸你別多管閒事,你可知,若你不讓開,死的便會是你!”厲萬辰吼道,“你以爲憑藉你的實力能擊敗我們一羣人?”
孤天溟笑了笑,道:“自是不能,不過,二位有何理由殺我?我既不是妖孽,也不是邪祟。我乃名門正派之人,來此爲的是阻止一場血雨腥風,你們若殺了我,天下人會怎麼言說?”
“天下人?”端木藥仙冷笑一聲道,“我並未見此地有‘天下人’在。”
孤天溟亦回敬了一個禮節性的微笑,隨後拔步而前,只聽一陣風身,人竟已向前移出十丈。
“可恨,玉玦峰崑崙支派的‘雲仙步’。”端木藥仙道。
孤天溟回過身來,笑道:“不才,雖無法打敗各位,但我想,要移動到有‘天下人’的市鎮中,總不是一件難事。”
厲萬辰與端木藥仙的臉龐一陣青一陣白,方纔端木藥仙還狂妄道自己‘不怕被人恥笑’,可事到臨頭,卻也有所顧忌。孤天溟又一步閃身,重新回到城門之下,衆人身前。他的臉上依舊保持着優雅的微笑,道:“諸位,請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