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離正式開始的卯時還有半個小時,嶽鼎受不了再三催促的夢芸,從靜坐中恢復過來。
“師尊啊,你快看看外面,其他人全部都走光了,現在院落安靜得跟墓地似的,我估計現在還待在這裡的只有我們了。”
嶽鼎慢悠悠去洗了一把臉,用毛巾擦着手掌上水珠,慢條斯理道:“放心吧,既然丈須彌禪師說了是卯時開始,就不會失信,何況他們現在所做的事情,只會推遲,不提早,我們現在去了,也不過是多等上半個小時,與其站着傻等,不如在房間裡休息。”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別人都走了,就我們還留着,你不會覺得着急嗎?”
“我有信心不遲到,爲什麼要着急?別人幹傻事,爲什麼我也要跟着做?切記,當你選擇跟隨大衆的時候,你就註定只是一名庸人,不要去在意他人的目光,特立獨行未必能帶給你好處,但至少能讓你成爲最顯眼的那一個。倘若天命有眼,選擇繼承者的時候,最先考慮的也是鶴立雞羣的人,而不會去找那羣只會低着頭啄米的庸人。”?? 六道教主114
“是是是,師尊你說什麼都對,我保證以後更加特立獨行,咱們現在就走吧,總不能讓淨鳶師太來等我們吧?”
嶽鼎瞪了她一眼,打預防針道:“我說的特立獨行,可不是慫恿你繼續胡鬧,不要拿着雞毛當令箭,我們先去叫一下潘兄弟。”
“不用麻煩了,俺就在門口。”潘曉閃身進屋,“俺一大老粗,居然沒有嶽兄弟你更加沉重,一刻鐘前就起身了,一直瞅着你們屋裡的動靜,隨時準備出發。”
嶽鼎看了一眼潘曉此刻的打扮,他摘掉了箬笠,身上也只穿了一件精緻的皮甲,不再像之前那樣將全身都包成糉子,如此一來,行動絕對非常方便,只是他是妖族的身份也展露無疑,光是裸露出來的手臂和大腿就能辨別出來。
潘曉明白嶽鼎心中所想,便解釋道:“俺想明白了,討厭你的人永遠都會討厭你,不會因爲你藏起來就放過你,而喜歡你的人也不會因爲這點小事就避開你,與其爲了那些討厭你的人,偷偷摸摸的過一輩子,還不如爲了那些喜歡你的人,坦蕩蕩的活下去——我已經不在乎別人的目光了!”
這個道理很簡單,但是絕大多數人一輩子都想不通,或者想通了,卻做不到。
就像嶽鼎剛剛教訓夢芸的事情一樣,幾乎所有人都清楚,自己過早的趕過去,只會到地點乾等着,比起準時到的人,沒有任何優勢,甚至還要勞累一番。可當他們看見其他人提早動身的時候,就忍不住也要跟着過去,若是獨自留下來,明知不會有事,也會腳底發虛,心裡發慌。
這就是附庸大衆的心態,不敢出頭,甘願平庸。
“你能想明白這點,我很高興。若那些因爲身份就討厭你的人上來找麻煩,不要退讓,直接打過去就是了,這種人不會因爲你的退讓就對你改觀,反而會得寸進尺。既然無論你做什麼事,這羣人都不會喜歡你,那麼就讓他們畏懼你,只要他們害怕了,就不敢招惹你。”
嶽鼎拍了拍潘曉的肩膀,受到稱讚的他憨厚的笑了起來。
夢芸忍不住催促道:“好了師尊,我們又浪費許多時間,這下肯定不用等人了,趕緊走吧,再不走就遲到了。”
三人向着山頂走去,一路上靜悄悄的,偶爾有零星的嘆氣聲,估計除了那羣主動放棄的人以外,他們就是最後的一批了。
到了山頂,果然是人山人海,一個個想要平靜,卻又平靜不下來,緊張的情緒渲染無疑。
嶽鼎不禁回想起夢境中的一段記憶,那羣正在等待着長跑測試的學生,也是相同的表現,竭力讓自己顯得平靜,卻反而令心緒更加焦躁。
縱然擁有的力量不一樣,可人性上卻總是相通的。
其中有不少人在瞧見潘曉後,以不怕對方聽見的聲音議論着,評頭論足,多爲誹謗中傷的惡言。
潘曉面色如常,並沒有受到影響,如同出發前說的那樣,完全無視掉無關之人的流言蜚語。
三人來到之前約定好的地點,看見了早就等待在那裡的無花寺衆人。
淨鳶師太開口稱讚道:“枉我凝練出了菩提心,這心性上的磨鍊,卻依舊不如嶽教主來得更爲穩重。”?? 六道教主114
“因爲你我肩膀上承擔的分量不一樣。”嶽鼎意指各自需要照顧的人,他只需要照顧夢芸一個,而淨鳶師太卻要照顧諸多的弟子。
淨鳶師太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
衆人安靜下來,等待小千世界開啓的時機來臨,在超過預定時間一炷香之後,天空中傳來琉璃破碎的聲音。
擡頭望去,丈須彌禪師背後的佛陀虛影,舉起一柄擎天柱般的巨大禪杖,朝着虛空中出現裂縫的地方,狠狠一杖捶了過去。
剎那間,結界破碎了,無數如銀屑般,曲裡拐彎、古奧艱深的符文從虛空缺口處鑽了出來,就像一羣找媽媽的小蝌蚪,遊弋轉動,盤繞組合,最後慢慢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銀色通道。
通道的內圈看上去如同緩緩流轉的水銀漩渦,盪漾着月色般低調內斂、如詩如夢的美麗華曜,而通道的盡頭,是一座殘破的城池,散發着荒古的氣息。
一名修行者忍不住騰身而起,借用一種類似“鳥渡術”的輕功,向着時空通道飛去。
“嗯?”
坐鎮陣法四角中的一名僧人,發出一聲不滿的鼻音,他背後的佛陀虛像立即舉起了大手,遙控打出一道掌印,像拍蒼蠅似的,將那名修行者拍了無量山,在山壁上砸出一個人形大坑,生死不明。
看得出來,對方還是留了情面,要不然直接一掌當空擊爆掉了。
躍躍欲試的衆人彷彿被潑了一盆涼水,躁動的心思立刻冷靜下來,明白對方這是在示威,至少在四大派的弟子沒有全部進入之前,最好不要搶先,否則就別怪掌下無情。
現在在這裡的人,都經歷了前一輪的刷選,因此沒人抱怨什麼,明白這是人家贏得的待遇。四大派出工又出力,獲得優先進入的權力也是應該的,總不能非要人家做嫁衣裳吧。
這時,牟尼上師扔出了一條毛毯,迎風就長,很快擴大成一座長橋,橫跨在時空通道和無量山的山頂之間。
四大派的人選率先出動,一一進入時空通道之中,其中以摩訶寺的弟子最多,這也是彼此商量後作出的決定。
等到所有弟子都進去後,五名天人境的強者對視一眼,也都跟着進入,而牟尼上師並沒有收回毛毯長橋。
剩下的人立刻醒悟,這是對方許可進入的信號,於是一個個爭先恐嚇的往裡面衝,各自考驗起輕功的水準,不時聽到破口大罵的聲音。有些關係薄弱的聯盟,更是爲了爭得一時之利,拋棄了盟友,飛快往前衝。
嶽鼎這時候也不堅持什麼穩重而行,上一回只要不遲到,大家都是一樣的起跑點,早到晚到沒有區別,而現在的情況,誰知道牟尼上師會不會突然收走毛毯。
好在他早就同無花寺商量好了,又淨鳶師太在最前方開路,他跟潘曉在兩邊護航,保護在中間的無花寺弟子和夢芸不受其他江湖人的擠壓而掉隊,一些輕功修爲較低的,則由同伴幫忙向前飛跑。
三大高手呈箭矢狀向前衝,將所有擋路的人都排擠開,有些脾氣不好的江湖人,正要開罵,轉頭看見了爲首的淨鳶師太,知曉這位可是遲早要突破到天人境的預備強者,只得好漢不吃眼前虧,將牢騷話嚥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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