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點點。”菱寶大拇指和食指比劃出一小點距離，又好奇地問，“大哥哥，你和縣太爺聊什麼啦？”
程昀說：“就隨便聊了聊。”
尚源心想，你可不是隨便聊了聊。
菱寶對尚靜嫺兄妹倆道了再見，一左一右地牽着兩個哥哥的手，回家去了。
尚靜嫺不捨地看着菱寶身影消失在拐角，和大哥一起回去，路上看到父親身邊的人押着尚進，而尚進鬼喊鬼叫，叫囂着要打斷他們的腿。
尚靜嫺：“他怎麼了？”
尚源表情淡淡：“誰知道？可能是惹父親生氣了吧。”
尚靜嫺覺得稀奇，父親對趙姨娘生的那三個兒女可是很疼愛的，結果最近先是罰了尚詩玥，現在又這樣對尚進，還真是天道好輪迴。
“不管他。”尚靜嫺拉着哥哥說，“大哥，上次那本書我有幾個地方不懂，你快給我講一講.”
回去的路上，程毅把菱寶背在背上，快速往前跑，已經有了豐富經驗的菱寶再也不會怕了，還拍着哥哥的肩膀說：“二～哥～哥～再～快～一～點～呀～”
聽着她被顛簸出來的顫音，程昀笑的停不下來。
大王也想試試，於是他後腿一蹬，就跳到了程毅頭上，差點沒把程毅砸地上：“你這隻小胖貓，連個招呼都不打！”
大王拿爪子拍他，喵喵叫，別嚎了，快跑呀，架！
夕陽西下，笑聲灑了一地。
十天之後，終於到了勞役結束的這天。
菱寶和哥哥們推着板車，要去接爹爹，走的時候，菱寶還往懷裡揣了兩個大饅頭。
到了地方，菱寶站在板車上張望，想想第一眼看到爹爹。
結果掃了一圈又一圈，都沒看出哪個是程仲謙，因爲全都是灰頭土臉的，不論之前穿的是什麼顏色的衣裳，一個月過去，所有人的衣裳變成了同一個顏色。
而且他們的表情也如出一轍的麻木疲倦，眼睛沒有一點光彩，顯然是累得不行。
菱寶看到有幾個人搖搖晃晃，最後撐不住，直接一腦袋扎地上，呼呼大睡，鼾聲四起。
“哪個是爹啊？完全找不出來！”程毅煩惱地抓抓腦袋。
程昀也看不出來。
“爹爹——”菱寶突然兩手半攏放在嘴巴邊作喇叭狀，大聲叫道，“菱寶和哥哥來接你了，你在哪裡呀！”
和韓強坐在一塊休息的程仲謙忽然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還以爲是聽錯了。
韓強卻碰了碰他的胳膊，驚喜地說道：“程郎君，菱寶他們來接你了！”
程昀擡頭，眯着眼睛看過去，果然看到了三個孩子，鶴立雞羣一般站在蓬頭垢面的人羣中。
大概是真的太長時間沒見了，程仲謙竟然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見他在發愣，韓強把他拉起來，一邊往那邊走，一邊揚聲道：“菱寶，大郎二郎，我們在這呢！”
菱寶望過去，沒有立即跑過去，而是直勾勾地盯着程仲謙看了好一會兒，看得程仲謙都覺得奇怪，按她的行事風格，這時候不是該跑過來抱住他嗎？
難不成這小丫頭不認識他了？
腦內想法百轉千回，面上卻不動聲色。
這時候，菱寶終於認出這個人是自己的爹爹，一溜煙地跑了過去，一頭扎進他懷裡，開開心心地說：“爹爹，我們來接你回家啦！”
這纔對嘛。
程仲謙嘴角微不可查地上揚了一瞬，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見菱寶聳了聳鼻尖，小眉頭都皺成毛毛蟲了。
“爹爹，你.”
程仲謙臉色一變，這一個月來他們連飯都吃不飽，更別提洗澡了，帶來的兩身衣服穿了換，換了穿，洗也是在河裡隨便搓一下，但這種機會很少，誰會犧牲本就少的可憐的時間去洗衣服？莫不是傻子吧！
除了程仲謙，沒一個人洗。
後來程仲謙也不洗了，身上汗味土味水腥味全都混合在一起，酸臭酸臭的。
之前大家都一樣，他也沒覺得有啥，但現在.
“快走，回家！”
他要洗澡！
菱寶：“爹爹等等我呀！”
她趕緊跟上去，還沒忘了拉着韓強：“韓強哥哥你也來，你也辛苦啦，你和爹爹一起坐上去休息呀。”
韓強連連擺手，笑的特別憨：“那怎麼行？我走回去就成了。”
程仲謙臉有點臭：“讓你上來你就上來。”
韓強對程仲謙這種讀書人有種天然的敬畏，頓時不敢多說，哦了一聲爬上去。
菱寶把兩個饅頭拿出來，一人一個：“爹爹，你們先墊一墊，回家給你們做好吃的！”
兩人確實是餓了，狼吞虎嚥地吃起來，三兩口就吃完了。
他們也太累了，吃完就合上眼睛睡了過去。
厚厚的塵土也掩蓋不住他們臉上的倦容，不過一個月沒見，好像老了好幾歲似的。
菱寶還看到爹爹手上有很多小傷口，紅彤彤的，雖然沒流血，但也挺嚇人的，手指指腹皺巴巴地泛着白。
菱寶可心疼啦，捧着爹爹的手，撅着嘴巴輕輕地吹，小小的風讓程仲謙的指尖蜷縮了一下。
程昀程毅把韓強送到村長家門口，又推着板車回自己家，在去之前熱水就已經燒好了，程仲謙足足換了三遍水才洗乾淨！
他洗澡的時候，程毅和菱寶去做飯，做了滿滿一大桌子，還有炸小魚乾！
昨天菱寶特意又去了一趟山上，就爲了讓爹爹也嚐到如此的美味。
“爹爹，好吃嗎？是我抓到的哦！”菱寶一副驕傲又期待的小表情。
按照程仲謙的性格，這時候他要麼不回答，要麼就說不好吃。
但興許是這次服役真的讓他開始想要改變自己，所以他頓了頓，說：“挺好吃的，你很厲害。”
菱寶倏地睜大眼睛，也不知道是驚嚇還是驚喜。
搞得程仲謙也有點不自在，扒飯的速度都快了很多，打算吃完就去睡他個天昏地暗。
“爹爹誇我啦！”菱寶突然大叫一聲。
她連飯都不知道，從板凳上禿嚕下去，一把抱住程仲謙，眼睛亮亮的：“爹爹，你誇我啦！”
程仲謙抿脣：“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你做的好，自然該.”
菱寶忽然踮起腳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
大驚小怪的人變成了程仲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