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姐妹許久未見,正是心情激動之時,菱寶便讓尚靜嫺留下,兩人同被而眠,說了一夜的悄悄話。
尚靜嫺躺在裡側,側着身體看菱寶,猶豫了一下,說道:“菱寶,我爹他.去世了。”
菱寶驚訝地瞪大眼睛,表情愣愣的:“啊?”
她想起穿着官服的尚縣令,看着不像短壽之人啊。
“是突發什麼疾病嗎?”菱寶一邊問,一邊擡手放在她身上,安慰地拍了拍,知道尚姐姐肯定是心裡不好受。
這個簡單的動作反而讓尚靜嫺眼眶一紅,輕輕搖了搖頭,低聲說:“不是,是被聖上處死的。”
此言一出,菱寶比聽到尚縣令去世了還要更震驚。
被聖上處死?這得是犯了什麼事啊!
“他做了什麼.事呀?”
其實菱寶是想問“他做了什麼壞事呀”的,因爲她覺得她皇帝舅舅是個明君,肯定是尚縣令做了什麼壞事才被處死的。只不過因爲尚縣令是尚姐姐親爹,她不好直說。
尚靜嫺低落地說:“他私下購買牲畜的皮、筋、角等物。”
菱寶“撲騰”一下坐了起來,目瞪口呆地看着她,過了一會兒才幽幽地說:“他膽子也太大了吧.”
這牲畜的皮、筋、角等物是製造兵器的重要物件,因而一直是朝廷明確的禁榷之物。
也虧得尚縣令只是購買,沒有自造兵器,否則一個“謀反”的罪名是跑不了了,連尚靜嫺他們都有可能受牽連。
但趙姨娘他們就沒那麼好運了,全都隨着尚縣令被處死了。
當時徐夫人嚇出了一身冷汗,拘着孩子不敢出門,直到確定身上並沒有牽連他們,才大鬆一口氣,心裡慶幸,幸好當時自己覺得不對勁去暗中查探,又當機立斷地寧願被休也要和離,否則徐夫人想起多少次都會打寒戰。
因爲擔驚受怕,事情了了之後,徐夫人還大病一場。
菱寶聽得半晌說不出話,這尚縣令怎麼如此想不開啊!那東西他要了又有什麼用呢,他還是縣令呢,這不是知法犯法嗎?
其實事實比她們知道的還要複雜,背後有齊王手手筆,可惜齊王勢力強大,動他不得,只能拿尚縣令開刀。
尚靜嫺隱隱約約知道和齊王有關,可事關皇親國戚,再多的她就說不得了。
要不是真心信任菱寶,光憑菱寶同樣是“皇親國戚”的身份,她也不會說的。
菱寶傾身抱了抱尚靜嫺,尚靜嫺眼睛一眨,落下淚來,哽咽地說:“菱寶,其實我好傷心的,縱然我爹有千般萬般不好,他也是我爹啊”
尚靜嫺心情可太複雜了,一面覺得羞愧,一面覺得傷心。
鬱鬱寡歡除了思念菱寶,很大一個原因就是這個了。
徐夫人怕尚靜嫺心情抑鬱,這才咬咬牙,決定來京城的。
菱寶什麼話也沒說,拍着尚靜嫺的背,讓她哭了個痛快。
過了好一會兒,尚靜嫺抽泣聲逐漸停下,眼眶和鼻子都哄哄的,臉頰也溼漉漉的,很不好意思地看着菱寶肩膀處的衣服——被她哭溼了。
尚靜嫺用衣袖給菱寶擦了擦,可想而知,根本擦不乾淨的嘛。
“對不起,菱寶。”尚靜嫺吶吶地說,“改日我賠你一件吧。”
菱寶不在乎地說:“洗洗就行了,又沒壞,哪用得着賠呀。”
尚靜嫺說:“那你快換身乾淨的,免得入了寒氣。”
“就這麼點水,有什麼寒氣呀。”菱寶眼睛彎成月牙,笑得停不下來。
不過肩上溼漉漉的確實不太舒服,菱寶就去找了身乾淨的換上。
尚靜嫺想再洗把臉,剛哭了一場,現在臉上乾巴巴的,菱寶就披着外衣叫了一聲“春華姐姐”。
春華立即應了一聲進來,聽完後命小丫鬟去端熱水,等倆人再次上牀躺好才退出去。
春華再次進來查看的時候,還見她倆頭抵着頭,睡的正香呢,不由一笑,感情還真是好。
因着落腳之處不時一時半刻能選好的,徐夫人和尚源母子倆便先住在客棧,尚靜嫺要回去來着,不過江寶蕙見好不容易女兒有個玩伴,哪能讓她去住客棧呢,便熱情挽留。
“嫺丫頭,你既和菱寶是閨中密友,不若便先暫住長公主府,和菱寶一個院子,待伱母親找到住處,再去也不遲啊。”
菱寶拉着她的手,點頭道:“對呀對呀,反正地方很大的嘛。”
尚靜嫺有些心動,她確實很捨不得菱寶,再加上旁邊還有江寶蕙攛掇,乾脆答應了下來。
直到五日後,尚夫人終於選好了地方,不大,就是個一進的院子,但京城寸土寸金,就這麼個一進的小院子都花了不少錢呢,而且還有長公主府的人在暗中幫忙。
這裡就不得不說一下了,虧得徐夫人頭腦好,手底下的鋪子都打理的紅紅火火,每月進項都不少,不然還真是買不起啊!
菱寶對尚靜嫺說:“尚姐姐,你有空就來找我玩啊,長公主府的門子都認得你們的。”
尚靜嫺點頭:“嗯嗯,我會常去的。”
——
再過兩月,便是景泰帝的萬壽節了,各地藩王和官員也開始上摺子,表達自己想要進京爲帝祝壽的願望。
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不外乎齊王殿下的摺子。
景泰帝眸光晦澀不明地看着手中的摺子,喜怒不形於色,誰也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麼。
良久,他在摺子上批了個“可”,就放在一旁了。
——
這日,和菱寶告別後回家去的尚靜嫺,路上忽然聽到一聲哀嚎。
不由探頭張望,只見巷口處站着幾個青年男子,地上還倒着一個人,捂着腹部,其中一個藍袍男子擡腳便又踢了一下底下那人的腹部,又是一聲哀嚎。
尚靜嫺愣了一下,大驚失色,連忙跑過去:“大哥!”
尚源身上疼痛,聽得迷迷糊糊,還以爲自己聽錯了,可是很快就被人扶坐起來,他忙說:“靜嫺,你先回家去。”
他怕妹妹被遷怒連累。
可尚靜嫺又怎麼會肯,她憤憤看向那些青年男子:“你們做什麼打我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