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發生這等大事,陸遲趙奇也各自收到了家書。幾個隨行的新科進士,皆根基淺薄,俱無消息來源。
由此也可看出,出身官宦世家的優越之處了。
正午休息之時,衆人很自然地圍攏到了盛鴻身側,低聲議論起了京中變故。
“祖父寫來的信中,提及寧王指使刺客刺殺殿下一案。”陸遲深諳說話之道,輕飄飄的“一案”兩字,便能聽出陸閣老在此事上的態度了。
以陸閣老的老持沉重,自不會冒然出手。先冷眼旁觀,靜待時機。等到最合適的機會,再出手推寧王一把……
盛鴻和陸遲對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趙奇說話就要直接多了:“父親也寫信和我說起此事。”
“朝中每日奏摺不斷,要麼請皇上嚴懲寧王,要麼便是嚷着有人暗中設局陷害寧王之類。京城不知何處冒出傳言,說皇上有意打壓藩王。太后娘娘封了寧王府的舉動,也有人暗中傳言是太后娘娘有意打壓寧王。”
連俞太后也被捲入其中,可見流言來勢洶洶。
葉景知身爲蜀王長史,自然全心站在盛鴻的立場考慮此事:“寧王屢次對殿下動手,這一回有了人證物證,理應受到重罰嚴懲。”
“葉長史言之有理。”蕭宇凡張口附和。
蕭宇凡是蕭家旁支,是蕭皇后的遠房堂弟。他主動追隨蜀王,既有謀個錦繡前程之意,也是因蜀王夫婦和帝后親近立場一致的緣故。
梅祈和另幾個新科進士,也一一點頭附和。
盛鴻目光一閃,徐徐說道:“我今日收到的消息,已是數日之前的事了。我們離京城千里之遙,如今京城是什麼情形,我們也揣度不出。”
“大家都冷靜下來,等消息便是。”
衆人一起應下。
……
待到了晚上,謝明曦纔看到了第二封密報。
謝明曦對爭鬥之事格外敏銳犀利,看完之後便說道:“脣亡齒寒,皇上急着對付寧王,令魯王閩王覺得寒心。所以,心中不滿的魯王閩王纔會暗中出手,徹底攪亂京城這潭渾水。”
沒了外人在場,盛鴻也無需再遮掩真實的情緒,目中閃着冷芒:“渾水纔好摸魚。”
“陸閣老也在等候時機,一旦出手,必會是致命一擊!”
寧王覬覦陸遲並下毒暗害林微微,早已是陸家仇敵。陸閣老絕不會放過痛打落水狗的良機!
陸閣老老謀深算,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是大殺招。
怎麼看,寧王都是垂死掙扎,翻盤的機會十分渺茫!
謝明曦難得有一絲遺憾:“可惜,我們未能親眼目睹這一場好戲!”
盛鴻倒是半點沒放在心上,隨口笑道:“能不能親眼目睹,都無礙。只要寧王徹底輸了這一局,我心裡就痛快得很。”
這倒也是。
謝明曦舒展眉頭,微微一笑。
盛鴻看了謝明曦一眼:“明曦,如果寧王被誅,你是否會有一絲於心不忍?”
嘖嘖!
瞧那副小心眼的樣子!
謝明曦似笑非笑地看了過來:“你是不是在想,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口中不說,心裡其實一直惦記寧王的生死?”
這是一道送命題啊!
盛鴻深深後悔自己失言,義正言辭地應道:“這絕無可能!你心裡除了阿蘿之外,只有我。”
“誰說只有你們父女兩個了?”
謝明曦閒閒地來了一句,在盛鴻憋屈的目光下,慢悠悠地說了下去:“還有我師父。”
盛鴻:“……”
盛鴻果斷轉移話題:“還有幾日就要到蜀郡了。不知元舟和梅表兄是否已將一切瑣事打點妥當?”
謝明曦也未緊追不放,隨口笑道:“元舟堂弟在京城一直讀書,沒什麼打理庶務的經驗。梅表兄也讀書多年,未必善於庶務。他們兩人就是打個前鋒,有什麼不到不妥之處,你也別吭聲。日後慢慢調教便是。”
世間哪有那麼多天才。資質略爲平庸一些也無妨,只要腳踏實地肯用心做事,總能慢慢磨練出來。
盛鴻深以爲然:“此話有理。”
然後笑着自我調侃解嘲:“魯王寧王閩王麾下,都收攏了不少官場老油子。我和他們不同,我就偏愛有闖勁有衝勁的年輕人!”
關鍵是,在朝中根基太淺,就是想收攏,也沒幾個真心投誠的。
倒不如自己親自帶些人在身邊,慢慢調教出得用的。
反正他還年輕!磨得起也耗得起。
……
蜀郡是蜀地的政治中心,藩王府自然要設在蜀郡。
要建藩王府,非朝夕之事。按正常速度來說,先選定府邸位置,備齊材料再建府,直到府邸收拾妥當搬進去,少說也要兩年左右。
這兩年之內,得另行安置住下。
盛鴻身爲藩王,一路就藩十分低調,既不曾鋪張,也未擾民。人還沒到蜀郡,蜀郡大小官員已聽聞蜀王的好名聲,心中暗暗慶幸不已。
蜀王一行人還未至蜀郡城門,蜀郡的官員們便在郡守的帶領下一起迎出了城門外十里。
烈日炎炎的天氣,一個個穿着厚重的官服帶着官帽,熱得快要冒煙了。
郡守姓劉,年約四旬,是兩榜進士出身,正經的科舉入仕。劉郡守參加科考那一年,陸閣老正巧是會試的主考官。
陸閣老是劉郡守的座師,時有書信來往,關係還算密切。兩個月前,陸閣老便寫了書信來。
也因此,在別人惴惴難安不知蜀王性情脾氣暗暗發愁要如何應付蜀王之際,劉郡守表現得格外淡定沉穩。
陸閣老都捨得讓嫡長孫隨蜀王來蜀地了,可見蜀王絕不是那等眼高於頂跋扈囂張的性情脾氣!
在衆官員低聲竊語議論蜀王時,劉郡守頗沉得住氣。
“劉大人,快看,蜀王殿下來了!”長隨低聲說道。
每個侍衛帶着兩匹馬,近兩千匹馬的動靜着實不小,還沒見人影,便已感覺到了腳下在顫慄。
劉郡守打起精神,揚聲道:“蜀王殿下已至,我等一起上前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