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寧回到含翠閣,才聽商陸說了事情的全過程,十分無語,以前她怎麼會只認爲陸芳藹是魯莽沒腦子而不是無恥呢?
明明就是自己想誣陷別人,連親弟弟的性命都可以拿來利用,還敢口口聲聲說別人在算計她,誣陷她。
陸小寧覺得明日該讓老金去跟水月庵那邊打個招呼,老夫人讓芳藹佛前思過,還不如勞動改造來的實在。
這會兒,小丫頭茗蘭正在勸四少爺吃飯。
“四少爺,您身上的傷都還沒好利索,您再把自己餓着了,老夫人一心疼怪罪下來,就是奴婢不會伺候人了。四少爺您多少吃幾口吧!”
陸承嗣就趴在那兒一動不動,一聲不吭。心裡頭像似塞了一團打結的亂麻,想哭哭不出來,又像似被堵了出口的翻滾的岩漿,有火不知該怎麼發泄,喝下去的藥,以前是苦在嘴裡,現在苦澀全在心頭。
母親才被放出來一天,又被關了,而且這次關的是柴房,一直以來跟他最要好的三姐,揣着毒藥要拿他的傷痛甚至生死去對付大姐。陸承嗣想破頭都想不通,難道對付大姐比他的性命都還要緊嗎?
她們一定要對付大姐,真的是像她們說的那樣,因爲大姐是個壞人,如果她們不先下手爲強,就會被處心積慮的大姐生吞活剝了嗎?真的不是因爲她們自己嫉妒、害怕,嫉妒大姐的能耐,害怕大姐奪走本該屬於她們的寵愛和陸家的產業?
大家都姓陸,都是父親的孩子,憑什麼所有寵愛都得只屬於她們?憑什麼這份家業都得只屬於她們?
陸承嗣以前從來都不曾考慮過這些問題,如今血淋淋地現實擺在面前,他才發現他是一點都不瞭解母親和三姐,陌生的叫人想哭。
“老爺來了。”外頭有人說道。
茗蘭惶恐地趕緊跪地相迎。
陸有仁進得內室,瞥了眼一點都沒動過的晚飯以及趴在牀上承嗣,原本心裡還有那麼點彆扭的情緒頃刻間都變成了心疼,還是小寧說的對,出了這樣的事兒,大家都生氣,震怒,但最難過的是承嗣啊!
陸有仁擺擺手示意茗蘭退下。
茗蘭趕緊爬起來,擱下飯碗,悄悄退了下去。
陸有仁在牀邊的圓凳坐下,沉吟片刻,開口道:“承嗣,爲父知道你心裡不好受,爲父心裡一樣難受,可再難受你我也要面對現實,有些話,爲父還是要跟你說說。”
“現實是怎樣的,想必你心裡都清楚了,爲父就不再多說。你母親很疼你,對你們三個姐弟而言,她是個好母親,可爲父不止只有你們三個,還有你大姐,還有訓哥兒,她們也是爲父的孩子,做父母的大都會偏心,這很正常,五根手指還有有長有短,爲父這麼多年來,何嘗不是偏疼你們三個?可做人還得講分寸,做事也要有個度不是?”
“你母親瞞着大家跑海船虧的血本無歸,爲父雖然生氣,也不是不能諒解你母親,畢竟她也不想事情變成這樣,你母親幫着你大舅借印子錢,月月在替你大舅還債,直到如今,家底被她掏空,爲父能不生氣嗎?你母親這麼做,可曾想過你們幾個?可曾想過她還是這個家的主母?”
“但最讓爲父生氣的是,你母親不反思自己的過錯,還把所有的錯都歸咎到你大姐頭上,承嗣,你已經十三了,也讀了這麼多年書,你好好想想,這到底是誰的錯?你大姐回金陵才幾個月?那些事情能怪到你大姐頭上嗎?還有你三姐今日的所作所爲,到底是你大姐要害你們,還是她們自己一而再而三的要害別人?”
“適才,爲父也跟你大姐談了談,你大姐別的什麼都沒說,就擔心你心裡你難過,承嗣啊,你是陸家的長子,將來陸家是要交到你手裡的,爲父你希望你能好好唸書光宗耀祖,但爲父更希望你能做個明白事理的人,不糊塗,不偏執,做事先做人,立業先立志,心正了,路纔會正才能越走越寬,心偏了,路也就歪了越走越窄,你母親和你三姐走到今日的地步,怨誰都怨不了,是她們自己作的。”
“你也不用心疼她們,她們若是經此教訓能徹底醒悟那說明她們還有救,若是死不悔改,遲早有一天她們會闖出更大的禍來,尤其是你三姐,他日她總是要嫁人的,陸家能容忍她給她一次又一次的機會,等到了別人家,誰還能包容她?現在不教她就是在害她。”
陸承嗣情緒低落道:“父親,您說的,孩兒都知道,孩兒只是……真的很難接受這一切。”
好好的家鬧的這般雞飛狗跳,好好的人突然之間變得如此陌生。
陸有仁心疼,別說承嗣了,他何嘗不是難以接受?陸有仁安慰的摸了摸兒子的頭,柔聲道:“你若是想哭就哭出來,哭出來心裡會好受一些。”
陸承嗣嘴一癟,眼淚嘩的淌了下來,抽泣着問:“父親,您說,大姐會恨我嗎?”
陸有仁道:“你大姐若是恨你,還能來救你?還能給你治傷?放心吧,你大姐不是心胸狹隘,氣量狹窄的人,說到你大姐,爲父心裡也是慚愧的緊,這麼多年來,爲父一直忽略了她,你大姐能有今日的成就靠的是她自己,而不是陸家,陸家沒能帶給她一點好處,倒是經常讓她受委屈。”
“那……那她還能原諒母親和三姐嗎?”陸承嗣又問。
陸有仁沉默片刻道:“原不原諒爲父也說不好,將心比心易地而處,便是爲父也無法輕易釋懷,你大姐能不計較便是大度了,承嗣,你也不要想那麼多,你大姐即便無法原諒你母親和你三姐,但她也不會想着怎麼去害她們,更不會遷怒到你頭上,爲父希望你能跟你大姐好好相處,將來你們姐弟能互相扶持,人心這東西是要用心去看的,將心比心,用心換心,不會錯的。”
陸承嗣點點頭,大姐有沒有父親說的那麼寬宏大量他不知道,但大姐確實沒有害過他,相反,要害他的是他的親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