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中計(十二)
許立傑衝他笑了笑,但是笑容很僵硬,像是努力用肌肉拉起來的。
阿寶想到自己的假名,連忙小聲告訴奇叔。奇叔道:“放心,我心裡有數。”他對許立傑道謝了幾句,就拉着他到樓下去等。
譚沐恩和連靜峰站在樓下,兩人頭靠得很近,似乎在輕聲談論着什麼。
“譚掌門,連掌門。”阿寶深知形勢比人強,非常識趣地吞掉了“檀木頭”三個字。
譚沐恩迴轉身道:“你下一步打算怎麼辦?”
阿寶心裡不是沒有想法的,但是對突然出現的譚沐恩和連靜峰還是留了一個心眼,打了個哈哈道:“還能怎麼辦?當然在家裡呆着,等着警察還我一個清白。”
譚沐恩道:“我們也很想早點查明真相,所以,我們想去一趟曹氏大廈。”
阿寶愣了下道:“再去一次曹氏大廈?偷偷地去?還是……”
譚沐恩道:“偷偷的。”
阿寶頭皮發緊。
譚沐恩道:“你也想早點查明真相,還自己清白吧。”
“想是想,但我現在是通緝犯,哦不,已經被捉拿歸案了,我現在是嫌疑犯,再跑去命案現場,會更加說不清楚的。”阿寶道。
譚沐恩道:“你不是會隱身的法術嗎?”
阿寶想說那是隱身衣不是雨衣,能夠人手一件。“也不安全。別看曹炅看上去人模狗樣的,一肚子壞水,誰知道他有沒有在裡面設下陷阱等着我們,我們還是安分一點,等警察破案吧。”
連靜峰道:“你覺得……破得了嗎?”
阿寶:“……”不常開口的人總是一開口就直擊要害。
譚沐恩道:“如果你不去的話,就把大廈的地形圖畫出來。”
“這還要畫嗎?白天去一趟就好啦。”阿寶嘟囔道。
“會引起他們的警覺。”譚沐恩看到許立傑走過來,頓時收口不言。
許立傑對奇叔道:“已經辦好了。”
奇叔道:“謝謝。”
許立傑道:“這是左老先生交託要辦的事,我當然義不容辭。”
阿寶看着他,眼神奇異。這個人明明在笑,可是卻感覺不到笑意,整個人就像是一個被線牽着的木偶,每個表情和動作都有種說不出的麻木。
許立傑道:“你們打算去哪裡?我送你們。”
奇叔看向阿寶。
阿寶道:“哦,我想去市中心買點東西。”
譚沐恩見他要走,急忙道:“哎。”
“這次謝謝你,到時候再聯繫啊。”阿寶衝他眨了眨眼睛。
譚沐恩會意地點頭。
等阿寶等人走出警局上了車,譚沐恩才道:“你有沒有覺得這件事變得越來越奇怪了?阿寶爲什麼要編個假名?奇叔和許立傑到底是誰?”
連靜峰道:“許立傑是城中富豪。”
譚沐恩訝異道:“你認識?”
連靜峰道:“我的師弟曾經幫他招過魂。”
“誰的魂?”
“他的女兒。”
阿寶終於想起自己在哪裡聽過許立傑這三個字了——
許芹的嘴裡。
許立傑不就是那個被曹煜殺死的女模特的父親?!
想到這一點,他的屁股立時有點坐不住了,不停地扭來扭去,想對奇叔說明真相,又礙於許立傑本人就在旁邊,不好開口。
奇叔從小看他長大,對他的習慣瞭如指掌,問道:“是不是有什麼事?”
阿寶看着車窗外一晃而過的公共廁所,忙點頭道:“啊!我想上廁所!”
許立傑猶豫了幾秒鐘才道:“停車。”
車一停,阿寶就迫不及待地想打開門下車,可是掰了下把手之後發現門竟然上了鎖。
許立傑從另一邊下車,然後用力關上門。
“快跑!”阿寶推着坐在中間的奇叔。
奇叔雖然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卻也下意識地去開許立傑那一邊的車門。
咔。
清晰的上鎖聲。
阿寶看着許立傑和司機怡然自得地從車尾繞到他的車窗前,笑得猙獰而詭異。
許立傑拿着遙控降下幾釐米的車窗,以便能夠欣賞他們在車裡聲嘶力竭的嘶吼聲。
阿寶道:“你想幹什麼?”
許立傑居高臨下地看着他道:“當然是殺了你。”
“爲什麼?”問的是完全在狀況之外的奇叔。
許立傑道:“這個問題你應該問你這位寶少爺纔對,問問他對我的女兒做了什麼!”
阿寶茫然道:“什麼都沒做啊……”的確是什麼都沒做,本來想超度的,但是還沒有學會。
許立傑面容扭曲,青筋在額頭跳動,彷彿隨時會破皮而出。“你們讓她魂飛魄散,我要你們血債血償!”他的雙眼通紅,血絲密佈,用肉眼就能看到他心裡跳躍的瘋狂火苗。
“我沒有!”阿寶拼命地拉着門把。
四喜和三元也從他的懷裡鑽出來,衝到車外幫忙一起拉門。
“我要你們陪葬!”許立傑耳朵已經完全閉塞了,滿腦子都是復仇的**。他手拿着遙控,嘴角溢出一絲報復的快意,拇指慢慢提起,然後重重地按下。
轟!
整輛車炸裂開來。
站在車邊上的許立傑瞬間炸飛。
一切都發生得那麼迅疾,那麼猛烈,完全不留任何思考的空間和餘地。以至於當阿寶被印玄抱在懷裡的時候,頭仍然是渾渾噩噩昏昏沉沉的。
“寶少爺,你沒事吧?”奇叔驚魂未定的聲音將他的注意力從無邊茫然中抽離出來。
阿寶眼睛的焦距漸漸對準眼前的臉。
印玄定定地看着他,眼中隱藏着極力掩飾的擔憂。
“祖師爺。”阿寶用力地抱住他,像是要確定自己的存在感。
印玄身體本能地緊繃了一下,手掌懸在半空,須臾才試探般地輕撫着他的後背。
阿寶看着被自己抓在手裡白髮,心惶急地亂跳了好幾下,猛然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手臂的力道不由自主地慢慢收了回來。
“大人!你沒事吧?”阿寶每次遇險後都會聽到經典名句再度從四喜的嘴巴里冒出來。
阿寶趁機從印玄的懷抱裡退出來,乾笑道:“沒事。我沒事。”
四喜沒注意到他臉上的不自在,比手畫腳地說道:“剛纔實在是太驚險了。要不是祖師爺大人及時趕到,拉掉車門,把你們救出來,你們就和許立傑一個下場了。”
阿寶道:“許立傑呢?”
四喜指着街對面一具伏地的屍體,道:“在那裡。”
阿寶呆呆地說不出話來,“是祖師爺把他推過去的還是……他壓根沒跑?”
四喜道:“沒跑。”
奇叔嘆了口氣道:“沒想到許立傑這樣精明的人最後竟然會做出這樣的糊塗事!”他說着,朝印玄拱手道,“多謝印前輩出手相救。”
印玄漠然地點點頭。
阿寶看看他,又看看印玄道:“你們認識?”
“當然。”奇叔道,“我們還是換個地方再說吧。這裡很快就會有人來的。”
阿寶被印玄拉着從地上站起來,兩隻腳用力地跺了跺。
四喜跑去攔了輛出租車。
“去哪裡?”司機問。
“第一醫院。”印玄道。
第一醫院就是司馬清苦和老曹先生住的醫院。
當他們趕到醫院時,阿寶基本弄明白爲什麼印玄和奇叔認識。
“也就是說,祖師爺來過我家,認識我爸?”阿寶心裡隱約感到一些彆扭。雖然他嘴裡稱呼印玄爲祖師爺,但在相處過程中並沒有明顯感覺到輩分上差距,畢竟印玄除了頭髮顏色老成了點兒之外,樣貌完全是年輕人的樣貌。可是奇叔的話卻讓他覺得自己和印玄之間的差距正在拉開。
“印前輩以前還抱過寶少爺。”奇叔比了比,“大概這麼大,熱水瓶大小。”
阿寶:“……”他腦海中浮現印玄抱着熱水瓶大小的自己的情景。
……
希望這隻熱水瓶當時沒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