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裡飄着消毒水的味道，寬敞的走廊上人擠着人。
“借過！”
劉培強艱難地穿過人堆。
受傷住院的人太多，以至於走廊上都有不少病牀。
“借過！”
劉培強走到一間病房前，他擡頭看了一眼門牌號。
0816
他扯了扯嘴角，笑容裡有七分想念和三分膽怯。
“這都幾年沒見了，也不知道這小子長多高了。”
他嘀咕道。
劉培強是來看望劉啓的。
劉啓所在的北京三號地下城發生了岩漿泄露事故。
劉啓雖然沒死，但他在逃生的過程裡摔了不少跤，身上還有踩踏的痕跡。
救援隊發現他以後就帶他到醫院做檢查，一查發現斷了好幾根骨頭，就讓他在醫院住下了。
劉培強是少校。
劉啓享受軍屬特權，可以優先住院，而且醫保報銷額度極高。
劉培強在門前杵了很久。
他在潘多拉上朝閃雷獸衝鋒時，連眼睛都沒眨過一下。
但要見自己的親生兒子，他卻有種腿腳不便的感覺。
他對劉啓有愧。
當年他爲了減少韓朵朵的痛苦，含淚簽下了韓朵朵的停止治療同意書，然後轉身上了空間站。
他在潘多拉的瑰麗景色中逐漸釋懷了韓朵朵離世帶來的哀傷。
但劉啓被困在地面，三年來一直沉浸在失去母親的悲痛中。
囿於空間站的規章制度，劉培強一直沒有機會回地球看望劉啓。
劉啓不願意跟劉培強通視頻，因此劉培強甚至不知道劉啓現在長什麼模樣。
劉培強握住了門把手。
他沒有時間在門外浪費，因爲過幾個小時他還要去聯合政府彙報任務情況。
他是唯一一個能跟星球意識溝通的人。
雖然提交了詳細的書面報告。
但聯合政府還是希望他在晚些時候，能當面彙報自己與星球意識溝通時的所見所聞。
之所以不是立刻彙報，是因爲災難剛結束，聯合政府手上堆滿了各種亟待解決的現實問題，忙得不可開交。
按輕重緩急排列，
星球意識的事情雖然很重要，但不如別的事情緊急。
關於星球意識的信息保密級別比較高，只能跟五大理事彙報。
五大理事又各有各的事情。
一來二去，彙報時間延後了一些。
咔噠——
劉培強下定決心，推開門，走進了病房。
這間病房一共有四個牀位。
全都躺滿了。
劉培強一眼就看到了靠窗牀位上的劉啓，因爲劉啓年紀太小了，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劉啓正在打電動。
他捧着一臺老式PS遊戲機，噼噼啪啪地摁着。
劉培強想給劉啓一個驚喜。
他躡手躡腳地走到牀邊，靠近了以後纔出聲。
“兒子！”
劉啓斜眼瞥了一眼劉培強，發現竟然是自己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親爹，嚇得哆嗦了一下，手裡的遊戲人物立即就被打倒了。
“Game Over！”
遊戲機裡傳出囂張的聲音。
劉啓的臉色一下子黑了下來，他沒好氣地說：“劉培強，你怎麼突然來了，你不是在空間站上不能回地球嗎？”
母親死後，劉啓認爲劉培強在同意書上簽字是導致他媽死亡的直接原因，所以不再喊劉培強爸爸，而是直呼其名。
劉培強輕輕抿了一下嘴脣。
他對劉啓有愧，因此沒有糾正劉啓對他的稱呼。
“我出任務，回地球一趟。”
旁邊的病人聽到劉培強父子的對話，好奇地朝這邊望過來，目光不停地在劉培強身上打轉，試圖尋找航天員的異於常人之處。
“呵呵，我就知道不是來看我的。”
劉啓冷哼一聲。
劉培強訕笑了一聲，他說：“我是軍人，不能違背規定，再說我不是一有機會就來看你了嗎？”
在外面，他鐵骨錚錚。
可回家面對兒子，他一點也硬不起來，尤其是當他從劉啓的面龐中看到韓朵朵的時候。
“我用不着伱來看我。”劉啓毫不領情，“從你害死我媽開始，我跟你就沒有任何關係了！”
劉培強抿了抿嘴脣。
不知爲何，他忽然有些頭暈。
他伸手扶住了牀。
從換回人類軀體開始，他就陸續遇到恍惚暈眩的情況。
但都沒這次這麼嚴重。
可能跟他現在的情緒不太好有關。
他懷疑這是因爲他的精神力變強了，原來的身體供不起維持他精神運轉的消耗了。
劉啓沒有注意到劉培強的異常，他繼續用非常惡劣的語氣說：“劉培強，我一點也不想見到你，你能不能從我眼前消失？”
劉培強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噗通！
劉啓愣住了。
“劉培強！你怎麼了？”
“你別裝死啊！”
“我不會給你叫醫生的！”
劉啓停頓了幾秒，見劉培強還是沒有任何反應，頓時慌亂起來。
“劉培強？”
“劉培強！”
“醫生！醫生呢？”
數小時後，
聯合政府的小會議室裡。
“劉培強怎麼還不來？”克萊文眉關緊鎖地問道，“華夏人不是很講究信用嗎？”
米巴赫不停地看錶。
探討星球意識是這次會議的首要議題，但關鍵人物劉培強遲遲不現身，導致會議無法進行。
弗拉基米爾對郝曉晞問到：“劉培強是你們的人，他去哪了，你們應該最清楚吧？”
郝曉晞緩緩點頭：“正在調查。”
“我們查到了他有一張去北京的機票，他兒子在北京的一家醫院裡，他應該是去看望兒子了。”
郝曉晞頓了一下。
“我們還查到他有一張來這裡的機票，但是沒有登機。”
“劉培強少校是非常優秀的軍人。”
“一定是發生了特殊狀況，導致他錯過了飛機。”
“大家稍安勿躁。”
郝曉晞也很困惑。
這時，章蔚來從會議室外走了進來，他徑直走到郝曉晞身旁。
“郝老師，我們找到劉培強了。”
他湊到郝曉晞耳邊低聲細語。
郝曉晞皺眉道：“爲什麼會發生這種情況？”
章蔚來搖了搖頭：“目前還沒有找出原因。”
克萊文急不可耐地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他們急着搞清楚星球意識到底是怎麼回事，結果唯一能聯繫星球意識的關鍵人物失聯了。
這叫什麼事？
郝曉晞沉聲道：“劉培強在醫院裡昏倒了，現在還沒醒。”
霎時間，整個會議室都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