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期眼睛都亮了起來。
“娘, 我哥好厲害。”
安樣就知道,在沈期的嘴裡,沒有一個哥哥是有缺點的。
不過這樣的事情在哪裡都會報上去, 畢竟是好人好事值得宣傳, 她當然不會矯情的去說什麼不用, 沒事不值得的, 這是人家沈途做出來的好事。
“謝謝大隊長啊。”
根叔覺得這有文化的人說話就是好聽, 一會一個謝謝的,太客氣了,他們不講究這些的, 所以沈途能長成這樣,也是有原因的, 人家會養孩子, 養出來的都招人喜歡。
“前段時間聽沈途說他大哥的事情, 現在沒事吧。”
安樣啊了一聲。
“沒事了,他當兵受傷在所難免。”
根叔又想起來這車上的一個。
“這是沈途的弟弟?”
沈期聽到問自己, 趕緊點頭。
“我是沈期,家裡排老四,沈途是我二哥。”
根叔笑呵呵的,這是人丁興旺啊,真不錯。
路上說說笑笑的, 到村裡也沒用多久。
不過村裡這會也沒有下工, 農忙的時候下工時間都會晚一些, 大家都願意幹, 畢竟這趕緊把糧食收到倉裡, 那心才能落地。
“根叔回來了?”
根叔跟村裡的人打招呼。
“對啊,沈途呢, 趕緊把沈途叫過來,他家裡人來看他了。”
安樣跟沈期從車上也下來了,周圍的鄉親們也都在觀察他們,畢竟沈途在他們這裡形象可是不一樣,自從是救了人之後,村裡人看見他都是更加非常熱情的。
沈途這會還在曬場拉東西呢,他嗆水當時被救過來,然後被強制休息了一天,就趕緊上工幹活。
村裡有小孩跑的挺快的就去找了沈途。
“沈知青,你家裡有人來看你?”
沈途聽到還有些不相信,他第二封電報就是自己發的,意思就是不讓過來了,自己沒啥事,也不想讓家裡人着急。
安樣正在跟鄉親們說話,正巧沈途救過的那個孩子娘在場,拉着安樣的手邊說邊哭邊感謝。
安樣自認爲自己是個會說話的人,但發現也應付不了這樣的場面,這孩子娘還差點給安樣跪下,雖然理解她的心情。
安樣拉着她的手就怕她給自己跪下。
“沒事的,當時大傢伙看到都會救的,孩子沒事就成。”
鄉親們也都勸了一下。
根叔回來把驢車牽到大棚裡,然後把下工鈴也打了。
沈途一路小跑着過來的,看到安樣跟沈期的時候本來還有些不敢相信。
“娘,沈期,你們咋來了?”
沈期笑呵呵的。
“我們來看你,不是看到電報說你受傷。”
“沒事,我後來發的那一封就是怕你們着急。”
沈途雖然嘴上說着不讓他們過來,但是臉上還是很高興的,嘴角一桌子上揚都沒下來過。
“走,我帶着你們去知青點。”
安樣跟這個孩子娘又說了幾句才走。
大傢伙也都散了。
安樣看沈途,上面穿着一個背心,下面的褲子也編的高高的,穿的是家裡做的鞋子,但是這雙明顯是爛的,估計是因爲下地幹活。
看着還是挺有樣子的。
“娘,看這是我住的地方。”
說着話就帶着他們進來。
安樣看着這院子打掃的還是很乾淨的,院子的繩上也都晾着衣服。
“很好。”
林方今天回來的比較早,聽到院子裡的聲音,也從屋子裡出來。
“沈途,這是?”
沈途上來給介紹了一下。
“這是我娘,我四弟。”
安樣笑着點頭跟對方打招呼。
林方有些愣住了,惡毒後孃?還有那個讓沈途一直還錢的弟弟?
“啊,你們好。”
略微有些尷尬。
沈途這個人忘性大,他當時也是臨時起意的,這會又沉浸在有人過來看他的興奮勁裡,一時全部都忘記了。
說着話就帶着他們進到屋裡參觀。
“沈期,今天晚上可以跟我住在這裡,咋樣?”
沈期把提着的水果放在桌子上,坐在沈途的牀上試試。
“還挺舒服的,這底下的草蓆好像比家的舒服。”
現在天氣熱。
沈途挑眉嗯了一聲。
“那是當然,這裡特有的,你們走的時候,可以帶走一張,回家鋪。”
沈期笑嘻嘻的。
安樣到這裡就是看看他,見他確實沒啥事情,也就放心了。
“那包裡是給你帶蘋果跟梨,家裡熟的,沈期去摘的。”
沈途過去就給把布袋子的鬆緊帶解開。
“謝謝娘。”
然後拿出來就遞給林方一個。
“吃吧,這是我們家自己種的,特別甜。”
他都有兩年沒吃到摘下來的。
林方心裡正在納悶呢,這怎麼看怎麼都跟沈途當時說的情況不一樣啊,他娘看起來很好,也很有氣質,弟弟也很活潑,都很喜歡沈途。
安樣這次過來帶的多,知道沈途就一直惦記着,所以才這樣呢。
“你可以給你的朋友們都分一下,咱們家還多,等到我回去給你往這邊寄。”
沈途聽到這話那是高興地。
“辛苦娘了。”
沈期在旁邊還很新奇。
“主要是咱們家裡的都太多,你不吃就得做成別的。”
沈途上來就拉着沈期。
“你跟誰學的啊,還知道揶揄我了。”
沈期趕緊投降。
“求二哥放過,我就是隨便說說。”
沈途也沒想真的怎麼樣他,就是鬧着玩,這見面覺得是驚喜。
不過沒一會,根叔就過來了。
“都在是吧,同志,安排了一下住的地方,就住在我家裡,你看行嗎?”
安樣忙點頭。
“可以可以,麻煩根叔忙活了。”
根叔擺擺手。
“這點事算不得啥事,家裡也做好飯,可以過去吃飯。”
安樣知道村裡每家每戶的糧食其實都是算着來的,誰家都不富裕。
“根叔,這多不好意思,我這裡帶的有糧票,您拿着。”
說着就把糧票給掏了出去。
根叔往後面退了好大一步。
“這可不行的,沈途幹了這麼多活,飯還是供的起,就是家裡都是粗茶淡飯。”
安樣是肯定要堅持的。
“根叔,我們也是軍人家屬,您也知道的,堅決不能拿羣衆一針一線的,咱們不能犯錯誤是吧,您收下。”
根叔是真的不想收的,這點飯菜也不是啥好的,但真的是怕她說的那樣,讓她犯錯誤,還是給接了過來。
“那就走吧,我家老婆子已經做好了。”
沈途也跟着過去。
根叔又看看屋子裡的林方。
“林知青,你也一起來吧。”
林方已經有些懵了,他現在還有些事情沒想明白,而且自己去也不合適,趕緊擺擺手。
根叔也不會強求,笑着點頭,然後跟安樣並排走着,邊走邊介紹他們大隊的一些情況,當然還會說到沈途。
沈途和沈期走在後面。
他們院子裡的知青都看了過去,其實對沈途的家庭背景都不是很瞭解,他也幾乎沒提過,平時看他幹活乾的很順,也沒有過啥疑問。
根叔是一個兒子一個閨女,閨女嫁到城裡吃了商品糧,日子過的也算是順當,兒子跟自家是一牆之隔,有個小孫子,雖然不富裕,但家裡平時也沒啥事,兒子兒媳婦孝順,小孫子懂事。
路上聊了很多關於莊稼的事情,根叔總算是知道沈途是咋會的了,對安樣也更加熱情,三句話不離地裡的活。
“來,進來院子裡。”
根嬸是在自家閨女住的房間裡收拾,這沈途娘過來總是要有地方住的,第一個肯定是他們家裡,聽到外面的聲音,知道人已經過來,自己也笑着從屋子裡出來,擡頭看到這其中一個年輕的小媳婦,應該就是沈途他娘,雖然長的是年輕了一些,但也沒有啥懷疑的,現在結婚的都早,十六七歲的也有。
“來了,快坐,我這剛剛在屋子裡收拾一下,晚上就住在咱家了,這裡比不上城裡,沒有什麼招待所。”
安樣知道自己這樣已經算是很麻煩人了。
“沒事,沒事,根嬸客氣了。”
現在天也熱,院子裡放上一個小桌子上,飯菜端上就可以開始吃飯。
安樣看着飯桌上還有炒的臘肉,就知道肯定不是根叔說的那樣,只是簡單的飯菜。
鄉親們都是最熱情真實的,拿出來的東西永遠都是家裡最好的。
“根叔根嬸這太豐盛,真是太感謝。”
根嬸聽了這話也放下心,本來還怕這準備的不夠呢。
一頓飯吃的也是很愉快。
安樣吃過飯就在大隊長家裡住下來。
沈期和沈途一起回知青點,倆兄弟趁着月光。
“二哥,三哥前段時間走去跟二伯父了。”
說完大大的嘆了一口氣。
沈途摟着弟弟的肩膀。
“咱們兄弟幾個,無論離家多遠,到最後都會回去的,而且我們的心也都是在一起的。”
沈期仰着小臉笑了起來。
“二哥說的對,我功課很好,可能會繼續讀書,然後工作。”
沈途覺得沈期也只能繼續讀書,他就適合走這個方面,踏踏實實的做個文職。
不管咋說兄弟見面總是開心的。
林方在等沈途回來,他深切的睡不着,在院子裡稍微衝了一下,屋子裡點着煤油燈,就是在等沈途回來。
沈途看到林方,也突然間想起來自己一時嘴快的事情,主要是逗着玩呢,當時就是隨口說說。
沈期進來也笑着和林方打招呼。
沈途的牀還是很大的,睡兩個人完全不是問題。
林方雖然有疑問,但還是有腦子的,也沒有直接問出來。
“沈途外面竈上我已經燒好水了,你可以直接過去用的。”
洗澡水都是在外面的一個土竈上燒的,一般都是燒上一大鍋大家都可以用的。
“沈期,拿上你的衣服,跟我來。”
沈期也趕緊跟上,還不忘對着林方說謝謝。
林方對沈期也笑了一下。
沈途先洗完回來的,拿着毛巾擦自己的頭髮。
林方看沈期沒進來,趕緊跑到他身邊。
“沈途,你弟弟好像跟你說的不一樣,還有你後孃,怎麼看着都挺好的啊?”
沈途一時不知道怎麼解釋,正想直接坦白的時候,沈期也進來了。
“二哥,我洗好了。”
林方啥也沒有問到,晚上沈途照舊還是要看會書再睡的。
沈期本來是很累,想倒在牀上睡覺的,但又覺得新鮮,怎麼也睡不着。
“二哥,你這是看的啥?”
沈途合上書讓沈期看看封面。
沈期長哦了一聲,這書不是看過很多次了嗎?
“你這裡就沒有別的書可以看嗎?”
沈途無奈的看他一眼。
“有,我們上學的課本,你要看嗎?”
林方支棱起來自己的一雙耳朵就聽他們說話,沈途看的那本書,他是知道的。
沈期哦了一聲沒事做,在牀上翻來覆去的好一會,結果也睡着了。
林方本來是想問的,結果等着等着自己也困得不行,就睡過去。
第二天雞叫,沈期醒的早,看沈途還在睡,自己小心翼翼的起來,到外面院子裡看看,五點多天已經亮起來,還有好多家都已經冒煙在做飯。
林方起來的也挺早的,到院子裡就看到沈期,雖然不熟,但是昨天的印象是還不錯的。
“你和沈途的關係很好啊?”
沈期知道林方和沈途是好朋友,所以也沒有什麼防備。
“當然啊,我們是兄弟,我們家兄弟四個的關係都很好。”
林方額了一聲,拿起來窗臺上放着的自己的刷牙杯子和牙刷。
“那個阿姨看起來真年輕。”
沈期笑嘻嘻的,誇他娘年輕當然高興。
“我們娘不是我們親孃,但是她對我們最好的人。”
林方覺得有問題,但是他沒打算問沈期,等會就拷問沈途,這個人是最有問題的,嚴重懷疑他胡說八道。
沈途起來迷迷糊糊的時候完全不知道沈期已經把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部都說完了。
安樣和沈期也沒想着要待好幾天,主要是看沈途有沒有什麼事情,沒事就放心,下午就準備回去。
沈途把他們送到村口。
根叔本來是準備趕着驢車送他們的。
安樣直接拒絕了,現在是農忙的時候,送他們就浪費時間,而且回去身上也不帶着什麼,比較輕鬆。
沈途這一天還是很開心的,回去才把家裡送來的東西給知青點的同志每人拿了一個,然後提了一小袋子給根叔家送去,回來之後就被林方給攔住。
林方搬着板凳坐在屋子裡。
“沈途,我覺得有問題,非常有問題,你弟弟和你娘對你都很好啊。”
沈途就知道會露餡,不過他也打算說清楚。
“那個啥,我當時就是隨便一說,跟你開玩笑的,我後面也就忘記了,真是對不住,要不再來個蘋果。”
林方覺得自己想揍一頓沈途,但又沒有。
“你真的是,我應該在阿姨面前說的,讓阿姨揍你一頓。”
沈途挑眉笑笑。
“我娘應該不會揍我,我爹會,不過他不在。”
林方冷笑一聲。
“我虧的一直覺得你是個可憐人。”
沈途遞給他一個蘋果。
“好了,彆氣,我跟你說的真真假假的,其實我爹也不是我親爹,我們從小就被我爹收養了,然後我爹就娶了我娘,我們四兄弟也沒有血緣關係。”
他平靜的說完。
林方又覺得不可信,但看他的表情,又覺得這事情是真的。
“你這次沒騙我吧。”
沈途點頭。
“當然,不過你不用覺得我可憐,我爹是個很厲害的人,他是大學生畢業的,會的東西很多,會教給我們很多知識,我娘就更厲害了,因爲我爹聽她的。”
林方咂舌,他不知道說啥?憋了半天才說一句話。
“那你看起來確實挺幸福的。”
沈途笑着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那當然了,我啥時候說過我不幸福了?”
林放聽到這話,就直直的看着他,之前自己說的話都忘記了嗎?
沈途趕緊舉起來雙手。
“抱歉,在下一時口快。”
林方也沒有啥記仇的,他和沈途認識的時間也不短,知道他是啥人,沒什麼可計較的。
安樣和沈期回去的路上也不着急,慢悠悠的。
一號到家的。
沈閣自己在家裡這些天天天食堂軍區,回家僅僅是睡覺,家裡的雞鴨也會喂。
安樣進軍區就被大家熱情的攔住了,她把行李給沈期,讓他先回家。
在軍區裡就跟大家坐下來說話,問沈途的也多。
不過她走的時候,大家也都有說,沈家的孩子怎麼老出事,老大受傷纔好,這老二就又有問題,
“你家沈途沒事吧?”
安樣擡頭看過去,有些不熟悉,不過大家都是鄰居也無所謂這個。
“對,其實我走的時候就知道他沒啥事,但不放心,還是過去看看。”
安樣待了一會,發現自己果然還是不適應這樣的情況,趕緊找個話就先回家了。
等到她走了,大家纔有說了起來。
“這沈家的幾個孩子可都有出息,聽說沈家老三是跟着陳師長家的老二搞科研了。”
“這話說的,可不敢再叫陳師長,不是馬上就升司令嗎?”
“是,這事情我也聽說,這麼看着沈家的日子過得真好,瞅着沈期也很聽話。”
“不光聽話,學習還好,我猜這個要去讀工農兵大學。”
“說來說去,還是安樣有福氣,平時啥呀沒幹,四個孩子就長大成才了,她還年輕,沈旅長前途也好,這老天爺可真不公平,有時候啥好事都放到一個人身上。”
這話一出,場面瞬間就冷了下來。
本來大家圍在一起都是你一嘴我一嘴的說一些閒話,也沒啥惡意,但這話說的就有些不讓人喜歡了。
啥叫做啥也沒幹,那幾個孩子是自己蹦着長大的,沈家孩子身上穿上的,一日三餐吃的,要上學教的,那難不成是憑空變出來的嗎?真是奇了怪了。
“那啥,都散了吧。”
大傢伙抿抿嘴,站起來也都準備湊到一邊,再也不圍着。
安樣完全不知道,她回家就先開始燒水,天氣熱,在火車上又坐了這麼久,肯定回來要先洗個澡。
沈期燒上一大鍋的水。
“娘,咱們廚房裡啥都沒有。”
安樣瞅了一眼就知道,沈閣肯定自從他們走了之後,連進來都沒進來過,因爲菜園子裡的菜都沒摘,番茄都快熟透了,還有黃瓜,她拿着籃子就到園子裡給全部摘完。
沈期到洗澡的小屋裡,把水給安樣倒好。
“娘,可以了。”
安樣到屋子裡拿上換洗的衣服,先去自己洗好出來,沈期又換了水,也衝了一下。
安樣把衣服給洗出來直接就晾曬到繩上。
天氣熱,也沒啥胃口,倆人都不餓。
安樣到後院摘了一個熟的西瓜,切成兩半,一人抱着一半吃起來。
沈閣是在食堂吃過飯回來的,這會已經是下午六點,一進來就看到他們坐在院子裡吃西瓜。
“沈途沒啥事吧?”
安樣搖搖頭。
“沒事,他過的還挺不錯的。”
沈期吃西瓜吃的太高興了,娘跟自己說還能這麼挖着吃,擡頭衝着他爹笑笑。
“爹,您吃嗎?”
沈閣皺着眉頭看着他那半個西瓜裡已經吃了一小半,直接拒絕。
“你自己吃吧。”
沈期點點頭,答應了一聲。
沈閣把自己的公文包都放回到屋子裡,然後站在門口喊了一聲安樣。
“你進來一下。”
沈期埋頭吃西瓜,聽到他爹叫人,還疑惑的看了一眼。
“娘,我爹喊您。”
安樣想說不用提醒,我聽到了,抱着西瓜就進了堂屋裡。
沈期沉迷用勺子吃西瓜,哥哥們都不在,原來西瓜就可以這麼吃。
沈閣看到安樣進來,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捧着臉親了一口。
安樣瞪大了眼睛都沒反應過來,然後又抿嘴笑着跟他對視。
“大白天。”
沈閣覺得自己這半年的日子並不好過,因爲安樣先是去照顧沈練,在家裡也沒待多久就又去看了沈途。
安樣看着沈閣,他長的確實很好看,特別是穿上軍裝,長年的訓練讓他的身材無可挑剔,劍眉星目,嚴肅起來眼神很是犀利,但現在眼中滿滿的都是溫柔的情意。
挖起來一勺西瓜遞到他的嘴邊。
“吃嗎?”
沈閣無奈的笑了起來。
“那你餵我。”
安樣覺得他這多少有些耍賴,不過還是給喂到他嘴裡。
“我可跟你說,沈期在外面呢。”
沈閣當然知道沈期在外面,不過沒關係,沈期明年就能走。
沈期覺得他爹孃在屋子裡怎麼沒有說話聲音,抱着西瓜也進屋裡了。
“娘。”
叫了一聲就往屋裡走。
安樣把沈閣推到一邊站着,答應了一下。
“怎麼了?”
沈期皺着眉頭,他沒事,就是叫叫。
家裡就一個孩子的好處,就是做飯做的少,晚上也沒有那麼多人吵吵。
一九七六年十月份,陳叔升了司令,成爲平南軍區的一把手。
十一月份,沈餘寄過來第一封信,主要說了他在那邊一切都好,也成功的得到了大家的認可,以後也會繼續努力,再有就是問大家好,希望以後有機會能回家看看。
時間過的很快,一九七七年過年,只有沈途回來,家裡也只有沈途跟沈期。
一九七七年三月份,陳柏居然回來一趟,他心裡一直都惦記着大家,有了假期就趕緊回來。
而且趙隨安跟陳鳳瑾也被平反了,他們也要回到首都的家裡。
安樣陳靜陳嬸都過去幫忙收拾東西。
陳鳳瑾昨天坐在家裡哭了半天,她都覺得有些不敢相信。
現在的形勢是真的一片大好。
陳嬸在旁邊坐着跟她一起說話。
“你們這一次回去,咱們以後再這麼見面就不容易了。”
陳鳳瑾其實並不想走,但他們是首都的人,那是他們的家鄉,人老了,總是想個落葉歸根,還是要回到自己的家鄉。
陳靜跟安樣在旁邊給把東西收起來裝到箱子裡。
“你說這一年發生的事情,可真是翻天覆地的,我都沒想到啊,這麼多年,天說變就變了。”
說完還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安樣倒是等這一天等很久了。
“這不是很好嗎?對了,不是聽說高考要恢復,記得跟丫丫說,準備一下參加考試。”
陳靜知道這個消息,不光她自己知道,軍區裡的人都知道,可也沒有通知,她就怕政策又變,現在誰也說不準啊。
“她知道的估計比我知道的還多,不用給她安排,自己個就能知道。”
安樣瞅着陳靜這幾年變化也挺大的,之前丫丫剛剛走的時候,她還天天唸叨,現在都能這麼坦然的放手不管。
“不過沈期這正巧趕上,可以參加考試。”
安樣點點頭,她對自家的幾個孩子一點都不擔心,考是能考的上,看他們以後想要學習什麼,要做什麼,這纔是最重要的。
“還是要看看的。”
收拾了兩天,才把他們的東西都給收拾好。
四月初,找的縣裡的車把他們的東西都拉走,趙隨安跟陳鳳瑾也離開了平南軍區,回到帝都。
軍區的很多人都過去看熱鬧。
安樣在家裡給在外面的每個人都寫了一封信,是希望他們能夠接受到系統的大學教育,這件事情顯然是馬上成爲板上釘釘的事情,也是讓他們做好自己的人生選擇,她跟沈閣不會有任何建議跟干預。
沈途正在村裡給人幫忙呢,他來大楊村裡也好幾年了,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時還是會照顧村裡下放的那些人,今天他們也被平反的通知下來。
根叔是個老實人,在村裡沒有虧待過他們,但也不會過分親近,更多是把他們當做可憐的老人看待。
現在知道他們要回去,也是歡歡喜喜的把人送走。
其中一個教授握着沈途的手。
“希望以後有機會還會再見。”
這位教授是之前發燒,沈途知道之後跑前跑後的給他弄藥啥的。
沈途也當然希望,他覺得自己這幾年的沉澱就是在等的這一天。
“我會的,同樣希望能夠跟您再見面。”
沈途沒過幾天就收到了安樣的來信,看到裡面確定的內容也鬆了一口氣。
根叔晚上找他過家一趟,這些年的相處,他對沈途是真的很看重。
堂屋裡點上的煤油燈,堂屋的門也關了起來。
根嬸坐在一邊懷裡還摟着小孫子。
根叔也坐在板凳上。
“沈途,這聽說要恢復高考,你要回家去考試嗎?”
沈途作爲知識青年下鄉,戶口早就算是在大楊村了。
“沒事,啥時候高考還沒確定呢,我還是在咱們村裡,就算是高考確定,我的戶口在這裡,肯定還是在咱們這裡考試的。”
根叔完全沒想到沈途會這麼想。
“好,好,那你就好好看書,別讓根叔失望,你要是考上了,根叔到公社開會,跟那些大隊長可是有的吹了。”
沈途聽到倒是笑了起來,在根叔家說了一會話,才頂着夜色回去。
根嬸看着根叔嘆氣。
“沈途今年二十了吧,咱們村裡這麼大的都訂婚了,還有結婚的,他還沒對象呢,又要去考試。”
根叔一猜就知道她咋想的。
“我之前就跟你說過,沈途的前途不在咱們村裡,人家不是高考也會走的,你可少去外面叨叨。”
根嬸抱着小孫子撇撇嘴,他簡直都把沈途當成自己的親孫子。
林方在知青點待着跟大傢伙一起看書呢,看的是沈途的那套拿過來的書,看到沈途回來,他先把書給了旁邊的一個知青。
“根叔找你過去說高考的事情啊?”
沈途啊了一聲。
林方已經好幾年沒學習了,之前看的書都是什麼故事啥的,真要是恢復高考考試,還真是一點希望都沒,沈途就不一樣了,他平時就沒閒着過。
“我不跟你說了,我得好好學習,你要看不?”
沈途擺擺手,他自己還有筆記呢。
六月份沈期準備畢業考試。
不過陳從軍給沈閣寄過來了一封信件。
沈閣沒有在軍區辦公室裡打開,而是拿回了家裡。
安樣在家裡整理他們之前的課本,因爲這就要馬上恢復高考,家裡四個孩子都是上到了高三,課本都是好好的保存着。
“你今天回來的很早?”
沈閣看家裡沒人,坐下來。
“大哥寄過來的信。”
安樣看他的表情很是嚴肅,就知道依照陳家人的聰明,肯定是首都那邊傳來了消息。
沈閣把信打開,然後接着把裡面的那一層紙給撕掉,外面的那封普通的家書就被撕毀,拿出裡面那一個真正的信件。
安樣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坐在他的身邊。
沈閣打開信紙,仔細的看了上面內容,裡面講的主要是最近首都形勢的變化,外加一些政策,以及內部的一些問題,涉及的信息非常多,看完就直接丟進了爐子上,一瞬間就化成了灰。
安樣看着他。
“什麼事情?”
沈閣想了一下。
“確定了。”
沈閣跟安樣對視了一眼,一切都在心裡。
安樣清楚的知道未來的幾個月都是大刀闊斧,對於他們來說可能什麼都看不到。
晚上安樣炒了一盤牛肉,青菜,熱的窩窩頭,煮的小米粥。
一家三口圍坐在飯桌旁邊開始吃飯。
沈閣看看沈期。
“高考的事情定了,估計也就幾個月的事情,你跟嚴律己他們就好好複習吧,你們這一屆是最有利的,畢竟是剛剛畢業。”
沈期自從知道消息那是特別的高興,他怎麼也沒想到會恢復高考。
“好,我知道的,我一定會考上的。”
安樣知道他的成績,考上是沒啥問題的。
於小路,丫丫,還有周教他們都有寫信回來,說自己在看書準備考試了。
沈練是四月份剛剛執行完任務回到軍區,他已經知道高考要恢復,回來拿到安樣的信。
他本來是想不參加高考了,那幾年他爹都把大學課程差不多的都教給了自己,但看到信裡他娘說的也是對的,再系統的接受一遍高等教育,對自己有很大的好處,而且他也想像爹一樣上軍校,成爲優秀的軍事高材生。
沈餘就更不用說了,趙麗華都被聘到帝都的高校當老師,他是一定要參加高考的。
沈途也是,他要去到更大的地方,去實現自己的夢想,用自己學到的知識。
全國上下對於恢復高考都抱着很大的希望,雖然正式通知沒下來,但都在努力地學習。
一直到十月份,恢復高考的通知才發下來。
每個人心裡都吃了一顆定心丸。
大楊村的大喇叭上每天都在循環播放這個消息。
別的村裡也知道這個事情,都覺得大楊村對知青是不是太好了?雖然不解,但也不是自家的事情,也不會過去管。
不過大楊村裡的鄉親們倒是都會主動地讓知青乾點輕鬆的活,然後讓他們能有時間抓緊學習。
沈途還幫助大家辦了一個短期補習班。
這次高考分爲文理兩科,報考外語專業的需要參加外語加試考試。
沈途參加的是文科,加試英語。
林方聽到沈途的計劃都驚呆了。
“沈途,不是,你啥時候學習的英語?我都沒聽過?”
沈途想了一下。
“我還會俄語,都是在家裡沒事的時候學習的。”
林方抿抿嘴,他覺得自己對沈途最大錯誤的看法就是,覺得沈途是個好欺負的老實人。
他咋啥都會?那他會這麼多?高中畢業之後爲什麼不直接工作,跑到這裡來當知青,天天跟他們下地幹活?
“沈途,那你想去哪個學校?”
沈途想去的是外交學院,但是他看報紙上面恢復招生的學院並沒有在,所以就選定了北外,北外作爲語言類的學校,現在還隸屬外交部管理,以後他還可以去外交學院讀研究生,但他不想在耽誤下去,外面的天地實在太廣闊了。
“北外吧。”
林方嚥了嚥唾沫,他只想自己能考上就可以,甭管是啥?
考試時間是十一月下旬,天氣很冷。
沈期需要到縣裡去參加高考,他跟嚴律己一起去的,也不用人陪着,安樣給了他錢跟票。
沈期考的也是文科,他語言類很是出衆,等到考完選學校的時候再看選什麼。
考試總共就兩天,說起來也是過的快。
沈餘在研究所那邊考的,他學校也只選了一個,哈工大。
安樣還算是比較平靜的。
王秀淨是緊張的不行,她家倆孩子都參加高考,坐在堂屋裡。
安樣拿了一塊烤好的紅薯。
“你吃不?”
王秀淨看着安樣,怎麼覺得她一點壓力都沒。
“你家四個,你一點都不擔心?”
安樣搖搖頭,這有啥可擔心的。
“他們都能考得上,而且就沈期在我身邊,他的成績你也知道。”
王秀淨抿抿嘴,所以緊張也是她自己個緊張啊。
“那你這也不能不管啊?”
安樣咬了一口紅薯,疑惑的啊了一聲。
“我哪裡不管了?”
王秀淨指着安樣手上的紅薯。
“你還能吃的下去紅薯。”
安樣哭笑不得。
“那咋的,都烤好了,我不能扔了吧,多浪費糧食啊,這可是我在後面園子一點點種起來的,扔是不能扔的。”
王秀淨覺得跟安樣是說不清楚了。
倆人在這裡着急,軍區辦公室裡。
嚴格坐在沈閣的辦公室裡來來回回的走。
“也不知道他倆考的咋樣,我本來是想去的,但是臭小子還不讓我去,讓我在家裡擔心。”
沈閣看他在這裡轉的頭疼。
“你能坐下來等着嗎?”
嚴格看沈閣還在看文件。
“行,你家沈期學習好,你不擔心,你家還有三個呢?”
說着還伸出來三個手指頭放到沈閣的面前。
沈閣看他一眼。
“我看到了。”
嚴格嘆了一口氣坐下來。
“你一個都不擔心,沈途可下鄉當知青好多年了?”
沈閣一點都不擔心沈途,沈途下鄉簡直是做得最正確的決定,這幾年,他看到的遠比課本上學到的來的更加直接,也會更加的感同身受。
“你就算是在這裡急死,考試卷子也不是你寫,當年我們高考也沒見你這麼緊張過?”
嚴格當年學習就不怎麼樣,作爲一個學習不好的人,考試自然不緊張。
“沈閣,你家的幾個孩子,你覺得能考上幾個?”
說完還沒等沈閣開口,他就先開始算起來。
“沈期在跟前,我是沒有什麼意見的,學習好,沈餘就更不用說,人家是去搞科研的,知識這塊過關不成問題,沈練的話,也有幾年沒見,不過依照他的性格,應該也差不了,估計是要考你上的那個學校吧,那最後就剩下沈途了?”
又想想,沈途好像也能考上,平時看着不靠譜,但上學的時候好像挺不錯的。
然後猛地挑頭看向沈閣。
“我說你怎麼不緊張呢,原來你是算準了,你家的基本都能考上,是吧?”
沈閣把警衛員叫了進來。
“讓嚴主任出去,太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