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愈:大爺你挺會忽悠啊,我們現在種出來就能賣呢,給隊裡以後還能隨便賣嗎?
不過他和莫茹早就商量過的,蘑菇培養好了就貢獻給生產隊一起種,這樣家裡也能跟着改善生活經常吃蘑菇。
現在不讓自己開伙,改善一兩頓還行,要總吃肯定不合適。
所以給隊裡種是最好的。
他和莫茹對視一眼,莫茹心領神會。
她笑道:“隊長說行當然行,那就當俺們入隊裡蘑菇房的股,提供種子和技術,隊裡準備材料派人負責照顧蘑菇房。”
幾個老頭子一合計感覺可以。
這可是別的生產隊都沒的本事,要是成功那又轟動全縣呢。
周誠志道:“等隊裡蘑菇房能穩定掙錢,你當技術員一天十工分,管你隨便吃蘑菇,管理蘑菇的人歸你選,怎麼樣?”
哎喲喂,這可是大福利啊。
幾個老頭子都瞅他,黑臉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
周明愈道:“大爺,不如這樣,讓妮兒幫隊裡培育蘑菇,一天六個工分,然後每次給供銷社送蘑菇,賺了錢給她點分紅。”
這樣每次都能拿錢,不至於等到年底纔算。
關鍵年底算工分,是家裡的,每次得獎勵錢是莫茹的。
周誠志又和幾個老頭子商量,他道:“我沒有意見,你呢?”他問的是周誠仁,因爲這關係他們家的收入。
周誠仁道:“這是額外的收成,我家管不着,隊裡決定。”
周誠志就笑道:“那這樣的話,依然每天給閨女十工分,每次賣蘑菇給兩成分紅,怎麼樣?”
呀,這可真意外!
一天十工分就是一塊錢呢,賣了蘑菇還給分成,要是賣一百莫茹就有二十呢。
他們可沒想到周誠志這麼大方。
莫茹和周明愈歡喜道:“多謝隊長,俺們很樂意!”
周誠志就道:“好好幹,咱們不辜負縣委和公社對咱們的期望。”
他可記着高瑞陽的話呢,要在行動中論功行賞,不等最後,雖然兩成分紅不少,可這也能激勵莫茹多出力。
再說這蘑菇房就是白賺的,又沒有什麼成本,只要賺就是白賺的!
莫茹又道:“隊長,能不能讓俺二嫂負責蘑菇房。”一開始數量不會太多,一個人足夠忙活的,等多起來就再加人。
周誠志:“中,過了年就再蓋一間隊屋專門種蘑菇。”
隊長真是個開明的隊長,有大將風度,莫茹高興地拉着周明愈的手,“小五哥,走,家去割蘑菇去。”
兩人回到家,張翠花正一邊做針線一邊看孩子。
幾個孩子都怕嫲嫲,在張翠花面前乖乖的,泥蛋兒在讀書寫字,連周七七都比往日笑得更多更燦爛,更別說菊花幾個。
張翠花做夢都沒想到原本二愣子一樣的兒子能轉性,原本傻子媳婦兒能這麼能幹,小兩口都成爲了公社勞模,縣委書記都親自來和他們握手拍照頒獎呢。
穩重如張翠花,現在都樂得合不攏嘴,沒外人的時候一邊做針線一邊哼哼個小曲兒的。
這些布都是之前莫茹得的獎勵,她每次拿到布票就買成布,回來交給張翠花分。
張翠花以前就說過如果是家裡工分歸她分派,個人得的獎勵個人分派,所以她沒要,都還給莫茹。
莫茹也感激她當家開明,拿了一些布給她,張翠花就收着。
原本四兒子說媳婦她還要精打細算呢,轉眼間發現形勢大變。
現在不但布、棉花不愁,兒媳婦兒更不愁,不少人都要把閨女嫁過來,彩禮也是一降再降,最後有人都說不要彩禮也嫁閨女!
就這樣從原本要託人好好說合到現在一大羣閨女排着隊給她挑,她挑的眼花,反而拿不準主意了。
所以,說不上媳婦愁人,這可選的太多也愁人,總覺得這個也好那個也不差,就怕選了這個錯過那個的。
哎,愁人!
那些老婆子們還一個勁地來忽悠她,讓她選這個那個的,她都有些鬧心,所以這幾天躲到小兒子家來清靜清靜。
她尋思的是,離大仙近一點,興許能沾沾大仙的靈氣,自己腦子一靈光,就知道選哪個了呢。
張翠花看泥蛋兒寫字像模像樣的,有些感慨,“都是你五娘娘教的?”
泥蛋兒點點頭,“是的。”
張翠花:“再要是有識字班,你也去上。”
泥蛋兒瞪着一雙單眼皮眼睛,“嫲嫲,識字班不是小姨們上的嗎?”
他小姨上過識字班,那時候都是大辮子閨女,所以那些大姑娘還有個外號就是識字班呢。
不過現在都是納鞋底說閒話的婦女,已經沒有大閨女上識字班。
這時候莫茹和周明愈回來。
莫茹看了看泥蛋兒做的數學題,寫的常用字,誇了兩句,“真不錯,過了年跟嫲嫲申請去上學吧。”
張翠花道:“還小呢,人家學校大生日要八歲,小生日得九歲,差一點都不行。”
莫茹笑道:“沒事兒,要是泥蛋兒能跟上,回頭我和小五哥去幫忙看看,咱們是先進生產隊,總得通融通融吧。”
說幾歲幾歲的,對於普通人來說,好像是死規定,無法逾越的鴻溝,可對特權來說,其實連障礙都算不上。
後世說這個那個規定,很多不是都拿錢就可以搞定麼。
這時候不興拿錢,那她走走關係,去公社找人說句話總可以吧。
好歹也是勞模嘛。
張翠花還是有點擔心,“咱們大隊也沒有個學屋,七歲的孩子天天跑好幾里路能行嗎?”
莫茹笑道:“索性也沒拍花子的,泥蛋兒又聽話不亂跑,上個學還是不費勁的,對吧泥蛋兒?”
泥蛋兒立刻乖巧地道:“是的娘娘,我不打拐,放學就回家。”
莫茹說讓泥蛋兒上學,張翠花就覺得估計是泥蛋兒真有上學的天分,要不大仙不能這樣說。
她看看泥蛋兒,“行吧,那等過了年問問看,你要是自己能走去就上學。”
泥蛋兒立刻歡呼起來,“我要上學嘍!”
菊花也很羨慕,好像上學是吃糖那樣高興的事兒一樣。
周明愈搬了凳子來,踩着看看閣樓上避光放的蘑菇包。
莫茹去把他自制的割蘑菇刀找來遞給他。
這把小刀是周明愈用一把剃頭刀子改裝的,很鋒利,用起來很順手。
蘑菇包都是他和莫茹倆摸索着自己弄的,把那些含有蘑菇孢子的腐殖土帶回來,再把這些月隊裡攢下的各種骨頭磨碎,加上玉米芯子、麥麩、豆莢等材料做成底料,用麥草緊緊地捆成小枕頭。
至於蘑菇孢子就是她四處去搜集的,只要看到可食用菌就把周圍的腐殖土都挖起來存在空間裡。
收集各種野生蘑菇孢子馴化蘑菇,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她之所以能夠成功,是因爲空間獨特的功能。
空間雖然不能養殖活物,但是種子之類的放進去卻能得到更好的催發,尤其是蘑菇這種避光生的植物,空間就是它的特殊培育室。
含有蘑菇孢子的腐殖土從空間拿出來包進蘑菇包裡,蘑菇長得又快數量又多。
也有個缺點,就是離不開空間的加持。
如果沒有空間加持,這些空間蘑菇也會逐漸退化,所以她也不怕誰學了去就把她給踢開。
周明愈把蘑菇割下來放在笸籮裡,滿了就端下來遞給莫茹,還割一些放在上面讓蘑菇收到空間裡。
莫茹端了兩次放在炕上,對張翠花道:“娘,這些蘑菇拿到食堂給社員們改善生活吧。”
張翠花正看那些蘑菇呢,越看越歡喜,臘月天裡還有蘑菇,不是大仙該咋咋滴!
她笑道:“可不能白給,問問隊長,是給工分還是給錢?”
莫茹笑道:“隊長說過了年就弄一個蘑菇房,讓我二嫂負責侍弄蘑菇,我當技術員,一天給我十工分,每次賣蘑菇還給錢。”
張翠花一拍手:“這還像辦人事兒,他們給工分給錢,你也好好給隊裡幹,有蘑菇吃有錢賺,大家夥兒都感激你。”
既有蘑菇吃,還能掙錢,這可是大好事。
今年的棉花,來年的蘑菇,都是大仙的功勞啊。
張翠花似乎已經看到蘑菇滿屋的盛況,歡喜地直樂。
她看時候差不多,“那我端過去。”她把蘑菇都放進一個筐子裡,拎着走了。
這些蘑菇長得真好!
要不是自己家不能做飯,她是真捨不得送去呢。
晌午二隊又吃雞蛋蘑菇湯就窩窩頭,雖然他們低調,可那香味兒是關不住的!
三隊四隊的社員們喝着紅薯糊糊,滿肚子裡的酸水,總覺得就着那蘑菇湯的香味兒更餓了呢。
這地瓜糊糊喝進肚裡去,根本不管飽,肚子裡咣噹咣噹的,哄着玩兒呢。
餓得特別快!
吃了蘑菇湯,男人們就開始推磨,女人們挑黃豆準備烀黃豆下大醬。
之前天氣好的時候就已經把麥子撈洗過曬乾,現在就讓青年們去推磨,用陳愛月家南屋磨坊那盤最大的石磨。
除了一隊二隊,三隊四隊也沒有多少麥子可以推,頂多就是今年沒種下去的麥種和一點應急糧。
總歸要過年,張根發也讓他們推磨磨點麥子,到時候象徵性地蒸餑餑、包餃子,也就是年夜飯和供天地用的,要想全員吃那是做夢。
剛成立大食堂的時候他們有多開心、怎麼扯開肚皮吃,那麼現在就有多鬱悶,怎麼勒緊褲腰帶捱餓。
十八那天生產隊張羅着下醬。
農家冬天和春天沒有菜吃,常年吃鹹菜、大醬。
大醬用最好的黃豆做,只有臘月和正月底兩個時間可以做,慣例要十八二十八這兩天下醬。
下醬是何桂蘭、張翠花帶頭,把泡了一天的黃豆放在大鍋裡烀。
爲了節省柴火,沒在食堂裡烀而是在社員家裡,這樣社員家裡也能燒炕屋裡熱乎乎的。
一下午大醬烀熟,晚飯的時候社員們就能一家分一碗吃個鮮。
剩下的讓男人們統一運到生產隊屋裡去,晾涼了以後由男人們搗碎,女人們把黃豆碎捏起來做醬球、摔醬磚。
做好醬球和大醬磚放在鋪滿豆莢豆秸的簍子裡,然後放在隊屋和先進社員家的空餘地方發酵。
屋子不能太熱,太熱會幹、發臭,也不能太冷,會結冰停止發酵。
發酵兩個月以後等有發酵的刺鼻味道就可以拿出來清洗,切片晾曬,曬乾以後二月十八就可以掰碎加水、鹽下醬缸,開始曬醬。
……
晚上社員們把大醬磚摔好包在簍子裡,一個個依然精神得很,“隊長,明天十九去趕集啊?”
“今年布票還沒發呢,隊長,啥時候發啊?”
周誠志道:“我只管給你們放假,不管這個,問書記。”
就有人去問張根發。
張根發道:“怎麼也得二十五六,急什麼,二十九趕年集也不晚,好像你們有幾十丈布要買似的。”
以爲個個都是勞模呢,哼!
雖然沒發佈票,可集還是要趕的,眼瞅着就要二十三過小年,家家戶戶都要置辦辭竈的供品呢,再說都還沒有請竈王像呢。
辭竈的時候要有燒紙、酒、糧食、糖瓜、雞蛋、肉等,這樣才能把竈王爺招待好,請他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
就算現在吃食堂各家不做飯,但是祭竈辭竈還是要的。這是一個祖輩留下來的習俗,從這開始就正式拉開過年的序幕,要祈求一家平安,來年五穀豐登……
所以,小年是一定要過的,還得過好。
尤其二隊一隊分了錢的,覺得往年緊吧祭竈的時候沒供肉或者沒酒,今年有錢怎麼也得彌補一下從前的遺憾吧。
當然要好好過才行!
第二天一大早,要去趕集的都把自己認爲最好的衣服穿上,到生產隊集合坐馬車一起去趕集。
莫茹和周明愈也抱着閨女去見光景,周誠廉、周培基都被各自娘強留在家裡,莫茹猜是要相親。
雖然冰天雪地滴水成冰的,可簇新的棉花睡袋包着,還在空間裡養得壯壯的,周七七並不怕冷。
她不滿足被躺着抱,一定要豎起來,而且一定要朝前看不肯朝後。
周明愈被她啊啊呀呀地指揮着換了好幾個姿勢才合她心思。
莫茹以爲年底的大集會很熱鬧呢,結果去了集市上一看雖然人很多,但是貨物種類非常少。
也沒見到有賣好玩意兒的,畢竟物資不豐富而且糖油之類的還管制,米麪也不允許隨意交易,集上只剩下賣點白菜蘿蔔、菜乾、鹹菜、糖瓜以及其他草編貨、烏貨之類的。
烏貨攤子倒是很熱鬧。
因爲很多人家鍋都被收上去鍊鋼鐵,家裡沒有鍋,連口熱水都不方便燒,很多人趁着年底分錢放假有時間,就趕緊買兩樣能用的回去。
鐵鍋是買不到的,集上沒人賣,供銷社數量少、要購貨券,價格還漲了好幾毛,農民更買不起,就只能買這些不結實的砂鍋瓦鍋,三四毛錢就買一件,也能偷偷地頂陣子。
莫茹和周明愈帶着閨女逛了一圈,買了一些糖瓜、小零嘴兒。
糖瓜其實就是大麥或者小麥做的,把麥子浸泡然後讓它們發芽,在上碾子碾碎,然後放在缸裡發酵,幾天後就上鍋蒸煮。一邊煮一邊攪拌,直到形成黃糖,再一個勁地抻拉,讓其和空氣充分接觸,等快乾的時候切成各種形狀。
糖瓜,小孩子們的最愛。
她還給家裡買了幾個瓦盆,雖然現在做不到洗腳洗屁股人手一個,但是至少洗屁股和洗臉的得分開吧,各屋最好有一個,不要全家人就用拿一個。
家裡原本有幾個的,但是孩子多,這東西也不抗用,難免會打破。
所以買幾個送給他們備用也好的。
不過找了一圈都沒找到賣竈王像的。
期間也碰到不少人詢問,“哪裡請竈王爺啊?怎麼沒看到老楊啊。”
老楊是賣年畫的,也賣一些小孩子玩具,還有竈王像、門神這些。
今年熟人們都沒看到他。
社員們上集請不到竈王像急了,“沒有竈王爺怎麼過年啊?”
有知情者道:“不用找啦,那個賣年畫的老楊被教育啦,說他搞封建迷信,今年不許賣竈王像,連傢什兒都被沒收,說要是再敢印就把他給逮進去。”
“啊?怎麼還這樣啊?”
“去供銷社看看。”
“不用去啦,俺去問過,還被識字班給罵了,說俺搞封建迷信呢。識字班說什麼‘啊如今都是人民公社,要反封建打倒土豪劣紳,不允許大張旗鼓地祭祖,你們怎麼還搞封建迷信吶!以後過年都只能慶祝豐收人民公社和大/躍進啊,什麼竈王像,都是封建迷信!’得,你們聽見了吧,不準!”那人尖着嗓子學售貨員的腔調,惹得大家都笑起來。
笑完了又犯愁,“沒竈王像怎麼過小年?”
只有附近的孩子們不知愁,不用幹活不用上學,歡歡喜喜地在集上玩兒,跳房子、打出溜滑兒,嘴裡唱着,“二十三,竈王甜,二十四,掃屋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割豬肉,二十七,宰公雞,二十八,貼畫畫,二十九,蒸饅頭,三十,包餃子……”
他們都問莫茹和周明愈:“咋辦啊?”
莫茹道:“要不再去公社看看。”她尋思供銷社也許有貨,但是不隨便賣?所以想去找馮如問問看,也許能買到。
“明愈,妮兒,你們去公社看看,順便幫俺們也買一張。”衆人紛紛讓他們幫忙。
他們也覺得供銷社可能有貨,但是不隨便賣,就好像鍋、布一樣得需要票。
畢竟很多東西說沒貨、不許用,可城裡人、幹部們,依然在用,只是不給他們農民用而已。
所以他們覺得竈王像可能也這樣?
莫茹和周明愈等人就去供銷社找馮如問問。
結果馮如沒當班。
一見他倆過來,售貨員們都熱情洋溢地問:“兩位勞模同志,買什麼?”
尤其是王桂娟、張紅英幾個格外熱情。
還有人逗周七七,“這閨女長得真俊,隨爹孃。”
不等莫茹他們說買什麼,王桂娟又笑道:“勞模同志,那倆青年怎麼沒來啊,是不是在家裡相親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