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家裡從來不談工作的,哪有不當言論啊!”沈某微微搖頭道,手裡的針緊了緊,這是來套話的,還是她自己的意思。
“你這個人在政治上永遠是糊塗的。”蘇瀾手裡扯着紅辣椒道,“他的資產階級的情調,聽外國音樂,柴可夫斯基的天鵝湖,還有喝咖啡,這不是現成的理由嘛!”
“一日夫妻百日恩,這種事情我怎麼做的出來。”沈母堅決的搖頭道。
蘇瀾聞言,這我口乾舌燥說了半天,她居然,扔掉手裡被碾碎的辣椒,感覺手火辣辣的,“說你糊塗你還不願意聽,你說你家那口子沒有前途了,這輩子算完了,你自己的前途不要也就算了,孩子們的前途怎麼辦?貼上一個這樣的標籤,這女婿能和咱家易玲過到頭兒啊!”
“他們?”沈母秀眉微微皺起道,“如果現在爲了自己的前途跟我們斷絕關係好了。反正我是不會和他斷絕關係的。如果女婿爲了前途和我們斷絕關係,這樣的男趁早離了得了。”冷哼一聲。
蘇瀾怒其不爭地看着她道,“阿姨,到時候人家怨你,到時候後悔的時候。”
沈母笑而不語,繼續穿她的紅辣椒,話不投機半句多。
蘇瀾也覺得索然無味,灰溜溜地走了。
人一走,沈易玲看着進來的沈母道,“這都是什麼人啊!以前也沒見蘇姐,呸呸……也沒見她是這樣的人啊!跟韓姐一比,這差距太明顯了吧!”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沈母神色平靜地說道,“人之常情,這場運動讓人性粉墨登場,讓人看個分明。”自嘲的一笑道,“倒是不壞。”
“媽,您還有心情說笑。”沈母哭笑不得地說道。
“也不知道你爸的事情辦的怎麼樣了?”沈母擔心地說道。
“爸和我家國棟親自出馬,還能有辦不成的事情。”沈易玲信心十足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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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校長辦公室內,沈校長踏進來,看着這間熟悉不能再熟悉的辦公室四周牆上貼滿了字報,就差辦公桌了。
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沈校長站在辦公桌三米外,如青松一般筆直地站着,平靜地看着眼前的李衛東。
“你找我有什麼事嗎?”沈校長看着他問道。
“從檔案上看,真看不出來你已經六十二歲了,可一點兒也看不出來。”李衛東食指敲着桌子道,“這按理說六十歲也已經應該退休了,可你呢?到點兒了還霸佔着地兒不退,原因很簡單……”厲聲道,“就是爲了你所謂的專家教育繼續效力嘛!”斜坐着,手臂搭在椅背上,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沈校長真是看不慣他坐沒坐姿的樣子,動了動嘴,忍了下來。
“我現在正式通知你,爲了確保我們隊伍的純潔性,爲了保證我們的革命勝利進行,爲了防止你對我們組織的破壞和搗亂。”李衛東站起來鄭重地說道,“經過我們組織研究現將決定如下:從即日起,你立刻離開現在的工作崗位。不過還是要接受我們的政治審查,定期送來檢討書。聽明白了沒有。”等了半天不見沈校長反應,“說話啊!聽明白來了沒有。”
沈校長看着他,突然沉聲鏗鏘有力地說道,“立……正!”
“啪……”李衛東沒有絲毫猶豫的立即站定。這真是條件反射,看着他眼底的笑意,更襯托着自己的狼狽。
“可惡!”李衛東一拳捶在辦公桌上發出砰的一聲,隨後緊握着手,可真是疼,使勁兒揉了揉,才感覺好了一點兒。
而沈校長已經出了辦公室,步履有些蹣跚的出了辦公大樓。
“爸!”丁國棟見到老丈人立馬迎上去,扶着他。
“我還沒老呢!”沈校長拂開他的手道,“注意點,這是在學校。”
“哦!”丁國棟立馬尷尬地收回自己的手。
兩人一前一後的出了學校,丁國棟追了兩步與他一步之遙,迫不及待地問道,“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哦!我現在正式‘退休’了!可以回家含飴弄孫了。”沈校長笑容苦澀地說道。
“爸!”丁國棟心裡難受地看着他道,“你要心裡不帶勁兒就說。”
“難受肯定有?只是沒想到到頭來,這般落幕。”沈校長失落地說道,“我從十五歲就參加革命了。”
“爸,其他的事情我也安排好了。”丁國棟趕緊轉移話題道,“按我們的意思來的,這兩天就會陸續就會上路了。”
“這麼快。”沈校長驚訝道,“我以爲起碼過了春節。”
“李衛東因爲這事急着向上邊邀功呢!”丁國棟嘲諷地說道。
“那這事也不是他一個說了算。”沈校長擡眼看向他道,“你做了什麼?”
“也沒什麼?投其所好而已。”丁國棟在老人家目光如炬地眼神下,低垂着頭滿臉羞愧地說道。
沈校長聞言,張了張嘴,正色道,“國棟,小道註定走不遠的,凡是還得走大道。”
“爸,我知道。”丁國棟停下腳步看着他,醇厚的聲音頗爲低沉,話語沉穩有力,“非常時期行非常之法,他們本是一羣政治投機分子,本就夾帶着私心的。”
沈校長聞言長嘆一聲道,“唉……算了,你得事情咱們在謀劃。”打起精神道,“看來我們的目光還可以放得更高一些。”
“是!爸,我不會忘了我們的初衷的。”丁國棟保證道,“初入體制,我還需要爸提點。”
“你這小子,倒是不客氣。”沈校長看着如此耿直地他道。
“易玲說:跟爸不需要拐彎抹角,有什麼不懂、不會的就問,老爺子一定傾囊相授。”丁國棟嘿嘿一笑道。
“原來有個狗頭軍師在後面支招啊!”沈校長哭笑不得地說道,“走,回家。”
兩人回到了家,就發現氣氛不對,丁國棟看着沈易玲小聲地問道,“怎麼檢查不太好。”
“不是,不是。”沈易玲把今兒的奇葩事說了一遍。
丁國棟哭笑不得道,“這事天天在上演,自己的選擇,自己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