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安的腦袋貼在周閱海胸前,雙手緊緊環住他的腰,給了他一個熱情的擁抱。
她太高興了!太激動了!
他們成功了!
這是她、小叔和沈玫,完全由他們三個自己努力創造的成功!
是她戰勝自己的恐懼,用他們真正的實力贏得的成功!
最緊急的時刻,她沒有讓她的親人和朋友失望!
她覺得自己真的是太棒了!
周小安在周閱海的懷裡揚起臉,“小叔!我是不是很厲害?我們都很厲害!”
周閱海看着她被喜悅映得紅撲撲的臉蛋兒,還有那雙黑曜石一樣熠熠生輝的眼睛,也被她感染得滿心喜悅,非常肯定地誇獎她,“我們家小安太厲害了!小叔爲你驕傲!”
觀衆席上的掌聲經久不息,周小安在他的懷裡又叫又跳,所有人都在狂歡,他卻在跟自己作戰。
周閱海無論怎麼說服自己,張開的手臂就是落不下來,懷裡的女孩兒明明輕軟得像一朵雲,他全身卻僵硬得像一塊燒紅的石頭,怎麼都放鬆不下來。
他接受過西方禮儀方面的培訓,並不是保守古板的人,可是當週小安乳燕投林一般撲進他的懷裡,他的血液卻如呼嘯的海浪般在全身亂竄,理智完全控制不住。
這只是一個慶祝的擁抱,也許是太久沒有接觸,他已經不習慣這樣熱情外露的情感表達了吧?
周閱海一邊說服自己,一邊強制自己的手臂像機械杆一樣一格一格地往下降,呼吸間很敏感地感受到周小安身上和發間帶着甜味兒的清香。
這個愛吃糖的小丫頭,整個人就像一團軟軟的、甜絲絲的棉花糖,連她周圍的氣息都是甜的。
周閱海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心跳,手掌張開又攥住,反覆幾次,終於接近周小安的身體了,卻還不確定要落在她的頭上還是肩上。
上上下下地比劃了好幾個來回,終於要落下,周小安卻忽然放開他往演員通道跑去,“小叔!我們去接沈玫!”
周閱海保持着一個虛虛擁抱的姿勢,看着周小安像只活潑的小鹿一樣跳躍着消失在幕布後面。
他心裡一空,愣愣地站了一會兒,好半天才發現,自己竟然還保持着那個可笑的擁抱的姿勢。
這個小沒良心的!這就算慶祝完了?
周閱海自嘲地笑了一下,這小傢伙太跳脫了,他的心臟都有點跟不上了!
撿起手風琴,周閱海深吸一口氣,又恢復了他平靜如常的樣子,面無表情地出來。
周小安已經在演員通道里跟沈玫抱在了一起,兩個人又叫又跳,孩子一樣無所顧忌地表達着自己的狂喜。
好像他們完成的不止是一次簡單的演奏和演唱,而是衝破重重困難到達的一處人生高峰。
真是合拍,連抱在一起蹦蹦跳跳的腳步都是一致的。周閱海看着兩個人臉上那種屬於年輕人的無憂無慮和肆無忌憚,忽然就有點羨慕。
“沈玫!觀衆太熱情了!二次謝幕!”主辦方的工作人員興沖沖地來叫沈玫,沈玫卻抱着周小安不放。
“小安!一起去!軍功章咱倆一人一半!”
周小安擺手,“不不不!我不去!”本性難移,她再被喜悅衝昏了頭,也不敢去那麼大的舞臺上站在那麼多人面前。
沈玫卻拉着她不放,“沒出息!必須去!走!”
周小安被拖着走,回頭求救,“小叔!小叔!”
周閱海趕緊走過去,胳膊在兩人中間一擋一架,輕而易舉地就把周小安從沈玫手裡解救了出來,“小安不去就算了,你去吧。”
周小安躲在小叔身後露出半個腦袋衝沈玫擺手,“快去快去!”
沈玫氣得指指周小安,又瞪了一眼周閱海,“不逼着她她什麼時候能膽子大點兒!?”
周閱海把周小安結結實實地護在身後,對沈玫的話一點反應都沒有。
需要的時候,他們家小丫頭比誰都勇敢聰慧,比誰都有擔當,你剛被她救過就忘了?
時間緊迫,沈玫對這叔侄倆沒辦法,只能自己跟着主持人去二次謝幕了。
周小安的情緒還沒穩定下來,對着小叔傻笑,“小叔!小叔!”卻能控制住老老實實地站着了。
周閱海也跟着她笑了,她的笑太純粹,所以特別有感染力,每次都能把他帶得不知不覺地跟着笑出來。
“小叔,您爲什麼堅持要我伴奏?我一開始的時候都嚇死了!”
周閱海回答得認真極了,“因爲我知道你肯定能做得很好!”
周小安搖頭,“我怎麼能有整隻樂隊好呢!我自己知道!”然後又笑,驕傲得像只翹起尾巴的小狐狸,“不過效果真的很好啊!”
周閱海點頭,“你本來就非常好!用別人的樂隊,有很多不可控因素,配合不好還不如不用。而且即使成功了你們也不會這麼高興。”
這只是一個原因,他堅持讓周小安伴奏,最主要的原因是希望能通過這次演出來鍛鍊她,讓她膽子大一些,對自己更加有信心一些。
如果這次她拉得好,以後能更自信;即使拉不好,還有市委領導那邊託底,總能應付過去。
她經歷過這次,肯定能突破一些心理上的障礙,以後就不會那麼膽小了。
總之無論怎樣都能達到鍛鍊她的目的。
至於沈玫的演出是不是真的成功,會不會被周小安弄出紕漏,那根本就不是他關心的問題。
演出失敗了就失敗,反正如果沒有周小安,沈玫今天註定是要失敗的。
遇事不動腦子,炮仗脾氣一點就着,在他眼裡那就是炮灰的命,他一點都不會同情,更沒興趣幫忙。
今天的事他看中的是歷練周小安的價值,否則他早就想辦法把周小安帶走了。
不過這些他永遠都不會對周小安說。
沈玫只要不遇到家裡的事,平時還是個正常的姑娘,膽子大性子衝,從不會讓自己和朋友吃虧,正好帶帶周小安。
周小安一向對小叔盲目崇拜,現在更是對他的話堅信不疑,馬上就被他說服了,“小叔,我等沈玫回來,您去忙吧!我們回家再說!”
周閱海出來挺長時間了,確實該回去了,“水還有嗎?去喝點鎮定一下情緒,晚上我們去慶祝,咱們吃羊肉餃子去!”
周小安更高興了,“小叔,那我可不可以……”帶沈玫一起去?
周閱海沒讓她說出來就否定了,“我請人先去幫忙排隊了,只定了兩個人的份。你回家好好休息一下,我五點鐘回去接你。”
他可不想整頓飯都聽沈玫跟周小安抱怨她那個後媽,太倒胃口了。周小安也肯定會氣得吃不好。
而且,今天演出成功都是周小安的功勞,有沈玫什麼事?要是讓他說,沈玫該去蹲禁閉作檢討,她哪有資格吃餃子?
小叔請客,當然他做主。周小安對他的決定沒有任何異議,乖乖點頭,“那下次再帶沈玫吧!下次我請客!”
周小安高高興興地留在演員通道等沈玫,周閱海眼裡帶着溫潤的笑意回前臺了。
路過化妝間,迎面碰上了顧月明。
顧月明是去候場。
提前兩個節目候場那是對其他演員和業餘羣衆演員的要求,她一向自恃身份,都是主持人開始報幕纔出化妝間的。
可今天情況特殊,她必須做出一個表率。
做出她並不介意沈玫的成功,虛懷若谷提攜後輩的姿態。
可看到周閱海,她做好的所有心理建設一下瓦解,瞬間覺得委屈無比。
他連頓飯都不肯跟她吃,竟然能不顧身份地去幫沈玫!就因爲那是市長的女兒!
他竟然也跟那些捧高踩低的勢利眼一樣!
沒有她的父親,連沛州都沒有!怎麼會有什麼沈市長!
他們都是站在她父親的肩膀上,卻誰虛榮地都往上看!都忘了他父親對沛州的犧牲和功勞!
人走茶涼,人心不古,顧月明爲父親感到憤怒和悲哀!
想到這裡,顧月明瞬間淚結於睫,對着周閱海滿臉悽楚,無語凝噎,卻能控制住不讓眼淚花了她剛剛精心描畫好的舞臺妝。
周閱海路過她,對她點了一下頭,一句話沒說,臉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直直地往前臺走。
周圍人來人往,顧月明不再看周閱海一眼,揚起下巴挺直脊背,往候場區走去。
她是顧家的女兒,她的驕傲不允許她在這裡做出任何有辱顧家臉面的事!
走到候場區,沈玫和周小安嘻嘻哈哈地走過她面前,看見她竟然連個招呼都不打。
兩人還對視一眼,像是看到了什麼可笑的事,肆無忌憚地笑着離開。
顧月明一口悶氣憋在心裡,怎麼都吐不出來。
她對周小安也有印象,就是那個在醫院裡纏着顧雲開的女人!
現在想想,他們肯定是認識的!顧雲開竟然幫着外人來擠兌她這個親姐姐!
竟然能讓她那個對誰都冷冰冰的弟弟那麼維護她!現在又跟勾引周閱海的沈玫在一起,果然是個狐狸精!
兩人都不是好東西!
顧月明再也忍受不住,咬着牙對身邊跟場的文工團幹事吩咐,“讓樂隊隊長回去作檢討!誰允許他不經領導同意就擅自給別人伴奏的?出了演出事故誰負責?!”
可她話音剛落,一名主辦方的工作人員就興沖沖地跑了過來,
“顧副團長,市委領導點名表揚了你們的樂隊,待會兒領導上臺慰問的時候讓樂隊隊長站在前排,幾位領導要見見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