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漁業海事部門的海浪大風預報一向非常及時準確,不可能這個時候還沒傳達到漁場。已經不用懷疑,現在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敵特已經開始行動了。
“安安,要去彙報給漁場嗎?”彙報給漁場必然要提到龜巖,現在轉移龜巖上的貨物已經來不及了,漁場不管他們私下裡的小動作,那是因爲知道他們不敢動國家財產,也知道他們小打小鬧根本沒必要耗費人力去管。
可如果看到那麼多貨物,結果如何就不敢保證了。
到時候就是漁場領導感激他們及時彙報,繼續對他們睜隻眼閉隻眼,也難保證不會有眼紅的人來打主意。
可小土豆把這些都放下不提,他只問安安要不要去,如果她要去,他就是暫時放棄龜巖上的一切和他近期的計劃也會支持她。
其實他知道安安肯定會去提醒漁場的,她那麼善良,絕對不會眼看着那麼多人葬身大海。
周小安果然肯定地點頭,“去,但咱們不能直接去,得做點準備。”
去了會有什麼後果她當然清楚,龜巖上是小土豆和那些水鬼們不知道辛苦多久的收穫,她決不能讓他們承受損失,而且,她還有別的考量。
其實要揭穿敵特的陰謀很容易,她只要跑去要求用一下電話或者無線電專用頻道跟外界聯繫一下,然後藉口聽到有大浪要來就可以了,漁場自然會馬上去查證。
可她不想這樣做。
她從來不是做好事不留名不求回報的人,既然來的時候就打着要讓漁場感恩的注意,現在當然得把這個局做得更明顯一些。
她得讓他們以拯救者的身份來提醒漁場,畢竟專程告知和偶然碰到在心理上的效果是完全不一樣的。
“小土豆,得借用你的小夥們用一下!還有,你那邊還有人想在漁場落戶口嗎?”
兩人騎車回千山鎮的路上纔開始注意鎮裡的情況,街市冷落人煙稀少,幾乎所有青壯年都隨船出海了,而且大部分還都是上了外海漁船。
路邊一位滿頭白髮的阿婆正在給小孫女修竹簍,“修好啦!明天揹着去接你阿爸阿媽的船,幫他們裝大黃魚!”
小姑娘露出掉了兩顆乳牙的小豁牙咯咯笑了起來。
小土豆蹬車的速度更快了,如果真的是有人故意隱瞞下消息把漁船都派了出去,小姑娘的阿爸阿媽可能永遠都回不來了。
把周小安送到漁場,看她進了劉廠長他們臨時休息的辦公室,小土豆跳上自行車又往鎮子邊緣飛馳而去。
周小安則嚴肅地找到了劉廠長,“廠長,我發現了一個非常可疑的情況,不知道該怎麼辦。”
十分鐘之後,劉廠長和唐副廠長、寧大姐幾位領導帶着周小安腳步匆匆地走進了漁場黨委書記江書記的辦公室。
天色已經接近黃昏,劉廠長沒時間迂迴,直接開門見山,“老江,我們發現一個情況,必須得跟你說一聲。”
情況不明,劉廠長沒有強調是周小安的發現,畢竟如果只是虛驚一場,承擔責任的也得是她,“我們聽鎮外的老人說要來大潮了,幾個半大小子也說漁業海事部門發佈了巨浪預報,明天凌晨就會有大潮,可我看咱們漁場的船都出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也不知道是不是這些孩子道聽途說。”
江書記也是軍隊轉業的,脾氣很爽快大氣,並不覺得劉廠長是多管閒事,很耐心地給大家解釋。
“是發佈了巨浪預報,不過漲潮時間是後天凌晨三點,老哥可能不知道咱們吃漁業這碗飯的,每次漲大潮都會有魚羣浮上海面,趕上了那一網就是幾千斤大黃魚啊!漲潮前一兩天是最好的捕魚期,咱們漁場今年的生產任務又特別重,必須得抓緊今年最後一個大潮好好撈一筆!”
解釋完又很真誠地感謝劉廠長,“謝謝老哥你這麼熱心,您是老革命,高風亮節!能這麼不計較個人得失,是我們學習的榜樣!”
這不是虛套話,劉廠長和唐副廠長這樣的身份,大部分人都很在乎自己的聲譽,這種沒有任何根據的話是絕不會輕易說的,要是真的還好,萬一是假的,名譽肯定受損,還不如不說,至少無功無過。
況且他們也不是漁場的領導,真出事了也不會影響他們什麼。
這種事不關己的情況下還這麼不計得失,真的是很少人能做得到了。
劉廠長並不跟江書記客氣,“既然你這麼說了,我就再管管閒事,老江,你打個電話再確認一下,要是錯了我給你道歉,萬一要是哪裡出了岔子,也能有時間及時挽救。”
劉廠長說得這樣謙虛真誠,就是江書記覺得根本沒必要,也還是拿起了電話。
畢竟這種重要的海浪預警都是一式三份一起發給漁場,電話、無線電臺、和電報,三名通訊員一起彙總覈對信息纔會廣播出來,他桌上文件夾裡的海浪預報也寫得清清楚楚,是絕對不會出錯的。
電話很快接到接線員那裡,江書記直接要了省漁業廳,等了三分鐘之後,江書記掛上了電話,“線路搶修,得等晚上八點才能接通。”
他擡手看了看手錶,“還有將近兩個小時。”
周小安卻已經完全肯定電話那頭的接線員有問題了。晚上八點天已經全黑,他們也可以趁機救人逃跑了。
看來她想得真是太簡單了,如果她打着接電話的名義,現在已經被擋回來了。
肯定有問題,可現在逼江書記再去查證又有些不禮貌了,畢竟善意提示和咄咄逼人還是性質不同的,沒有實際證據劉廠長也不好說什麼。
小土豆這個時候帶着兩名黑瘦結實的年輕人走了進來,一名年輕人背上揹着一個頭發全白腰幾乎彎成直角的老人。
江書記一看到老人就趕緊迎了過去,把老人扶到了沙發上坐下,又親自給老人倒茶,“海叔,您怎麼來了?有什麼事您讓敬老院的人過來叫我一聲,我去看您。”
然後給劉廠長一行人解釋,“海叔是咱們千山鎮年紀最大的老船長,咱們漁場第一批外海捕撈船的船員都是海叔訓練出來的,這片海就在他老人家心裡,沒他不知道的事!”
海叔卻不聽他解釋完就插嘴,急得鬍子直翹,“江書記,要來大潮了!就在明天!我聽說咱們漁場的船都出去了?趕緊讓他們歸航!海龍王要翻身了!”
江書記安撫着海叔,“海叔,我知道要來大潮了,咱們國家現在海浪預報可準了,不像過去只能靠眼睛看了,從來沒差過半個小時,咱們得相信科學!漁業部門早就通知了,大潮後天凌晨就到,咱們得趁着潮頭多捕點大黃魚!”
海叔的柺杖砰砰地敲着地,“就在眼前了!等不了後天!最晚明天早上!我這鼻子都聞着味兒了!你這是不信我老頭子?我是老了,聾了瞎了,可我這鼻子還有用!大潮要是能等到後天,我明天就投黑虎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