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在我上學的期間,陳鎮下半年來,發生了很多事情。碼頭運行,高鐵通路,使我們這個夾在中間的小鎮,變成了極爲搶手的地段。一批又一批的開發商出現在這裡。想要重新建設陳鎮。讓這個本身貧瘠的小鎮賦予商業價值。但他們都有着一個特性,那就是想從中獲取更大的利益。無奸不商這個成語用來比喻他們恰恰合適。開發商來了一批又一批,本來淳樸的居民,在經過一次又一次的高價洗禮後,開始變得慾求不滿。開發商因此走了一批又一批。

就在上個月,又來了一夥人。從規模上來看,要比先前的那些大的多。而這夥人來勢洶洶,有一種志在必得的氣勢。他們把所有的工程機器也一同帶來了。到來的第二天,便開始搭建工地。哐哐噹噹的鋼鐵碰撞聲,發動機與發電機的聲響混在一起,大聲喊叫的人聲,齒輪傳動的捏合聲與雜亂的石沙滾落的砰響聲。像極了春節期間東街鑼鼓喧天的熱鬧樣子。

街坊領居們驚奇的跑去看熱鬧。好奇心永遠是不分年齡的,不知是誰家的孩子在哭鬧,更不知是哪個大人沒看住小孩,在大聲呼喚着。可能人體自帶一種磁場,只要人們聚在一起就會引起這種磁場,於是便把那些因落單所以磁場微弱的人給吸引了過來。然後,人羣的吵鬧聲更大了,兒童的哭鬧聲更多了,沒看住小孩的大人呼喚聲更大了。這些聲響配合着鋼鐵碰撞的聲音,發動機的咆哮,發電機的抖擻。以及那石沙滾落的聲音,彷彿這裡正在進行一場“暴動”。

終於,這場“暴動”被一個手拿擴音器,頭戴安全帽,眼前戴着一隻金絲框眼鏡,身穿一套深藍色西裝的人壓制住了。此人來到過後便拿起擴音器對着他那張長着毛腮胡的嘴巴:“大家不要吵,大家聽我說。”衆人看到管事的出來了便慢慢靜了下來,而那些玩耍的孩童則需要他們父母的兇狠眼神才能鎮住。

這人的鬍子從他那高高的鷹鉤鼻下長出,一直向外擴散到他那張被顴骨支撐着的乾瘦臉皮下。金絲眼鏡後面的眼睛被長長的眼皮連同眼白和瞳孔一起遮住了一般,給人一種不斷在思考的樣子。不知爲何,他那張被鬍子包圍的嘴巴如猿猴一般朝外凸起,而且一直掛着一副與他獨特面孔不大合適的苦面笑容讓人感到不適。此人看着安靜的人羣,欣慰的笑着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大家肯定有些好奇,我們來這裡是幹嘛的,現在我就給大家解釋一下。”他換了隻手拿擴音器“我們是天層集團的工程隊,來這裡是爲了給大家創造更好的生活環境,提高生活質量的。”“行了,別整這些沒用的。這建築隊來了一批又一批,也走了一批又一批,話一個比一個說得好聽,賠償也一個比一個多。到最後不還是跑了?你們這剛來到就開始建工地什麼的,補償款談好了嗎?”毛腮鬍子的話未說完就被好事者打斷。看熱鬧的人們也附和着。

這個滿臉鬍子的男人做出安靜的手勢,繼續對着擴音器說道:“這個大家不用擔心,我們集團可不是那些小工程隊能比的,絕對能夠給大家一個滿意合同。”他停頓了一下,轉動着他那雙眯成縫的眼睛似乎在想着什麼。“嗯,你們大可放心,晚上的時候,我們就會與你們的主事人協商的,一定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結果。”說完,他看着眼前一臉質疑的羣衆,對着旁邊穿着黑色制服,背後印有特勤兩字的保安說了兩句話後就離開了現場。滿臉鬍子的人離開後,幾個保安就開始讓大家散了。由於好奇心滿足了,人羣也就慢慢散了,一些貪玩的孩童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還在繼續打鬧着。在被父母朝頭上拍了一巴掌後就抱着頭跟在父母后面回家了。

後來聽人說,有人看到那個滿臉鬍子的男人在傍晚的時候與**部門的一些官員駕車朝北駛去了。“可能是去協商了吧。”目擊人肯定的說道。至於是怎麼協商的,那就無從得知了。但是在第二天上午的時候,街頭電線杆上的大喇叭就開始喊了:“街上的居民們,聽到廣播後速讓家裡的戶主到鎮**來簽訂賠款合同。”坐在門口閒聊的居民們聽到消息後,快速的跑回家裡 告訴了家人後,便爭先恐後的向鎮**趕去。雖然廣播只是讓家裡的戶主去,但是這並不能阻止那些擁有好奇心的人們前去圍觀。

鎮**外緊緊相連的電動車停在道路旁邊。最後越來越多的電動車到來,鎮**門前的路邊實在是停放不下了,於是這些電動車乾脆直接停在了路中間。而一有開着汽車趕來的人則被擋了去路,這時這些行車駛來的人們便會不停的按着喇叭。鎮**的門前圍着一圈又一圈的人。一些男人蹲在樹下抽着煙交談着,時不時還會發出大笑。而小孩子便在電動車之間穿梭玩耍。嬉笑聲連綿不絕。婦女們聚在一起嘰嘰喳喳的說着不停,說到了關鍵點時還會突然的提高音量。還有一些年輕人則坐在石墩上低頭看着手機。他們似乎並未感受到這個世界的嘈雜,而是把自己置身事外後進入到了另一個世界,一個更加廣闊的世界。第一批簽訂合同的人已經進去有一會兒了。而第一個出來的人便會成爲外面的焦點人物。一個男人剛剛走出鎮**大門便被外面焦急等待的居民們蜂擁而上,嗡嗡的問個不停。這個人樂此不疲的講述着自己的所見所聞,以及自己獨有的見解。而一個會講故事的人則會把自己的非客觀見解巧妙的加進故事裡,與故事本身融爲一體後再敘述而出。聽故事的人無從分析故事的真實性,便會深信不疑。於是,故事就變成了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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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平時就能說會道的人看着大家焦急的眼神,很是得意的說道:“昨天那個滿臉鬍子的人與**已經協商好了,給出的補償那是真好啊,那一沓子一沓子哩紅皮,就擺在那桌子上。**也是大力支持啊,你不知道,那平時正眼都不看俺們一下的當官哩。今個那是熱情哩很吶。這大公司就是大公司,你看看人家這服務,這態度,無可挑剔。而且...”他嘿嘿一聲,故弄玄虛的看着眼前的人羣。“你看啥子嘛,快點繼續說啊!而且什麼?”旁邊的居民急迫的像等待直男開竅的少女一般對男子大聲說道。“而且,如果當時就簽訂了合同,便會當場發兩萬塊錢當紅包,直到發完爲止!那桌子上差不多得有個一百多萬吧。”他笑着拍了拍鼓起的口袋“嘿嘿,你們看。”說完,男子從兜裡把一大疊現金拿了出來,在衆人的面前搖了搖後又裝進了口袋。“他們這麼財大氣粗嗎?籤合同就發兩萬塊錢當紅包?憑什麼啊?”一個膚色黝黑的方臉男子一臉不信的說道。“這你就不懂了吧。”這時,一個身材瘦小,帶着銀邊眼鏡的男子答到“他們肯定是有業績的啊,你想想,如果他們一天就把我們全部搞定了,要有多少的獎金?而給我們發紅包就是爲了激勵我們儘快籤合同,一人兩萬塊錢的紅包,對於他們這種大公司,也不是很多嘛。我昨天看了,他們公司可是首都那邊過來的。”他停頓了一下有些驚訝的說道“這是標標準準的陽謀啊!”隨後迅速朝鎮**裡跑去,邊跑還邊說道:“我先去給你們看看真假,你們彆着急。”衆人聽到這個平時就比較聰明的眼睛男說的頭頭是道,又見他火急火燎的往鎮**裡走去。當然不會真信他有那麼好心。於是火急火燎的跟在眼鏡男後面,一起跑進了鎮**大門,看看那兩萬塊錢的紅包是真是假。那些蹲在樹下聊天的男人與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婦女們也看着大家都朝鎮**院裡跑去,也迅速的跟在後面跑進了鎮**大門,儘管他們什麼都不知道。這樣一來,鎮**門外就只剩下了玩耍的小孩和沉浸在自己廣闊世界裡的年輕人們。吵鬧聲也從門外變成了院內。

衆人到達了內院,就不停的尋找那高達百萬的現金是否真實存在。就在大家用眼睛急切尋找時,不知從誰口中喊出了一句“在那!”迅速抓住了衆人的眼部神經。大家立馬朝着喊話男子手指着的地方望去。站位稍後一點的人則有的掂起了腳,有的伸出了脖子。看看那一輩子都不曾見過的百萬現金。其實那個人說少了,那桌上擺的遠不止一百多萬,若是仔細數數,加上剛剛那人拿走的兩萬,正好夠有五百萬。就在大家被那桌子上堆着得的四百多萬現金驚得說不出話時,那個滿臉鬍子的男人滿面笑容的從屋裡走了出來,站在了衆人面前。這張本就被鬍子佔據了半張臉的面孔,笑起來鬍子就更密集了。但是這張糟糕的面孔似乎並未讓居民們感覺難看,反而覺得很是討人喜歡。滿臉鬍子的男人出來以後,這羣吵鬧了一輩子的人,竟然主動的安靜了下來了。這就好比小學生激動地等待老師發放糖果一樣。男人欣慰的笑了:“大家好,我是天層集團負責陳鎮開發項目的負責人李銘。看來鄉親們也已經看到了,桌子上擺放的五百萬現金,是作爲我們天層集團給大家的見面禮!”他停頓了一下。“不過呢,這個見面禮,當然只有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纔會發放。所以,只有是在今天簽訂協議的人,才能夠拿到兩萬現金的見面禮。先到先得,發完截止!”說完,這個滿臉鬍子,名叫李銘的男人。對着身邊穿着黑色西裝的人低聲交代幾句後,就坐上了那輛停在鎮**內院的黑色奔馳車走了。李銘走後,這個身穿黑色西裝的年輕男子開始對大家講述基本流程:爲了讓大家快速完成協議簽訂,減少排隊時間,早點領取我們天層公司爲大家準備的見面禮,我們特意分配了八個房間同時進行協議簽訂。”西裝男子剛說完,就有人接到“這麼大一公司,中午不管飯啊?”西裝男子遲鈍了一下,然後笑道:“我現在就聯繫訂餐,大家儘管放心簽訂協議。”於是這場協議簽訂便在居民們的歡聲笑語中一直持續到了傍晚。

“大家等一下,都快別慌簽字!”突然,一個男人衝了出來。話音還沒落,幾個保安就迅速把他拉走了。剩下還沒有簽訂合約的人們面面相覷。“沒事沒事,大家儘管簽訂合同,這個人有意破壞秩序。已經被我們安保人員控制住了,大家不必理會。”西裝男子快速的走到了大家面前解釋到。大家點點頭然後開始竊竊私語。西裝男子見此情景立刻拿起了電話撥了出去。迅速的說了幾句後掛斷電話,又跟旁邊的文員小聲說了些什麼後繼續向大家解釋着。但是這次,大家並沒有理會他。裡面一個正要落筆簽訂合約的健壯男子聽到外面的動靜後,看看了眼前這個面帶笑意,且不停引導簽字的文員後,開始仔細的閱讀起了合同。文員見此情景立刻伸手去搶合同,並解釋說合同拿錯了。但她落空了,男子迅速拿着合同衝進了人羣,大家把他團團圍住,護在了人羣中間。安保人員被擋在外面,無法進去。男子拿起合同,在人羣裡大喊道:“大家都被騙了,他這上面的賠款根本就沒有說的那麼好聽,合同上補償的根本沒有房子的字樣。我們都被騙了!”大家都爭搶着合同在看,果然如他所說的那樣。身穿黑色西裝的年輕男子見狀剛想上車離開,就被人羣圍了起來,保安把他護在身後,一步一步的擠開人羣將他送回房間。而一些居民着急忙慌騎上車子,去找那些已經簽訂好合同回家的人。剩下的人則把鎮**圍的水泄不通。

當騎車回來的鄰居到了那第二個簽定合同的銀邊眼鏡男家後,看到他正在沉浸在兩萬元紅包的喜悅中。吃着菜,喝着酒,一家人其樂融融。看到騎車回來的鄰居,竟讓他坐下來喝兩杯。鄰居着急慌忙的把事情經過說的驢頭不對馬嘴,全程一直都是在不停的表達着“我們被騙了!”一開始眼鏡男還覺得鄰居在說笑,說鄰居一定是籤晚了沒有領到兩萬塊錢紅包故意來哄他的。但是看鄰居的神情不像是在說笑,而且還說的煞有其事,於是心裡也開始打起鼓來:“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銀邊眼鏡男子大聲說道。“什麼怎麼回事,我們都他媽被騙了!他們讓籤的合同根本就是霸王條約!”眼鏡男聽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鄰居看着失神的眼鏡男說道:“你快跟我去鎮**看看吧,大家都在那兒呢!”

兩人火急火燎的向鎮**趕去,他們一路上走着喊着,越來越多的人遇到一起,道路變得擁擠了。他們彷彿像舉行速度競賽一樣,而終點就是鎮**。當人們趕到鎮**的時候,李銘剛好從那輛散發着餘熱的黑色奔馳車上走了下來。大家看到李銘,立馬蜂擁而上把他團團圍住,生怕他別跑了。安保人員見狀立即把李銘擋在了身後。“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李銘大聲喊着。不過這次,他的話似乎已經沒有了上午的魔力。質問聲 ,喊叫聲,以及滔滔不絕的咒罵聲把李銘的聲音瞬間給淹沒了。

安保人員把李銘圍在中間,擠開人潮,慢慢向鎮**主樓走去。進了主樓後,李銘讓人把大門緊緊鎖死,隨後又讓安保人員死守在門後。居民們堵在門口,質問與謾罵聲震耳欲聾。不知過了多久,鎮**的喇叭響起了:“大家稍安勿躁,我知道大家現在的心情很激動。但是我想你們都誤會了。我們天層集團並沒有對你們隱瞞合同內容,更沒有欺騙你們這一說法。合同的內容我們從來沒有隱瞞過,更沒有修改過,對吧?白紙黑字清清楚楚的寫在上面,你們該不是沒看吧?再說了我們也沒有對你們做出過什麼承諾對吧?我們公司唯一做出的承諾就是兩萬元的見面禮,當然,我們也兌現了。請仔細想想我們欺騙你們什麼了?”

衆人聽到李銘的話語,謾罵聲更大了。並且揚言道:如果不給修改,就不讓他們拆遷。李銘這時又開口了:“我們的合同是公平簽訂的,合理有效。這一點也是貴鎮的**部門也是可以提供證明的。如果你們對我們的工程進度進行干擾,我們完全可以要求人民警察對你們進行逮捕。至於原因,聚衆進行集體暴亂活動與嚴重擾亂社會治安,加上涉黑嫌疑。我想應該足夠了吧?”李銘有些玩弄的語氣。“而且如果因爲你們導致了最後的延期,我們也會對你們進行法律訴訟。要求損失補償!”

這時鎮**的門外想起了警笛聲。警車上傳來了通過大喇叭發出的聲音:“請各位父老鄉親們都散了吧,如果再這樣下去就會構成違法行爲了,是要負法律責任的!”這時居民們沒了辦法,全部都看向了拿着合同的健壯男子。男子喊道:“警察同志,他們把常德不知道抓哪去了,如果不把常德放出來,我們是不會散的!”這時大家纔想到了那個發現條約有問題的男人已經被帶走已久了。就在這時,兩個安保人員把那個叫常德的男人帶了出來,健壯男子跑了過去把常德扶了過來。“沒事吧?他們打你了沒有?”男子問道。“沒事,沒有動手,就是給我關起來了。”常德說道。“那就好,沒事就好。”隨後男子轉身說道:“鄉親們都先回家吧,回去再說,在這裡吵鬧也沒用,說不出個所以然。”衆人唉聲嘆氣着,向這個健壯男子說道:“陳樑你們一定要想想辦法啊。”陳樑堅定的說到:“回去說,一定會向他們討回公道的!”說完,大家唉聲嘆氣着,罵罵咧咧的往家裡走去。

整個陳鎮安靜的有些不正常。天上的月亮異常明亮,灑在地上的月光比以往都要蒼白的多,亮的讓人發寒。人們低着頭一聲不吭的走在路上,似乎上身一下變得沉重起來,壓得腰都直不起來。乾淨到沒有一絲黑雲的夜空中閃亮的北極星彷彿在指引着道路。就連風聲也變得很輕,本該熱鬧的街上今夜靜的猶如午夜時分的墳地。就算是平時最貪玩的那幾個孩童,這時也不見了蹤影,更不見那嘻嘻的笑聲了。還未入冬的夜晚,竟讓人感覺有些發冷。那種讓人覺得,像是從心裡散發而出,寒到骨子裡的冷。東街南邊的街口蹲着一條大黑狗,以往見到有人經過都會欣喜的叫上兩聲。而今天,可能是感受到了這種無形的沉悶,竟老老實實的蹲在原地,用他那兩顆黑的發亮,而又有些渾濁的大眼珠,散漫的看着街上如同的行屍走肉般的路人。

一片死寂的街上,只有一戶人家裡生氣蓬勃。未到屋裡,就能夠聽到雜亂的聲音連綿不絕的從屋內傳出。如果仔細去聽,還會發現這嘈雜的人聲裡面還摻雜着女人的哭泣。不過哭泣聲終究沒有那些男人說話的聲音大,所以,若不仔細聽,很難聽得到。

“哭哭哭,就知道哭,哭有用嗎。”一個男人粗獷的聲音徹底止住了女人哭泣聲音。

“好了,現在哭也沒有用了,你帶着孩子回家睡覺吧,我們男人留下來想辦法。”說話的人正是傍晚拿着合同衝進人羣的男人,陳樑。

“這可怎麼辦啊,合同已經簽了,還能有什麼辦法啊。”那個第二個領了“見面禮”的眼鏡男萎靡不振的說道。

“辦法肯定會有的,你們也別太難過。”第一個發現合同有問題的男人,也就常德。安慰着眼鏡男。

“你說的好聽,你還沒有簽字,你當然不怕了。那我們呢?我們簽了字的怎麼辦?你讓我怎麼不難過。全他媽完了。”眼睛男突然暴躁,大聲的指着常德咋呼。

“你跟常德咋呼有什麼用?你自己見錢眼開,簽字連合同都不看,怨得了別人?要不是常德心細看了看合同,我們都要被騙。那就真的沒有一點辦法了。”陳樑訓斥着眼鏡男“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只能想辦法怎麼挽回了。”陳樑坐在椅子上看着滿屋的男人。

這些居民平均受教育水平就很低下,就算是仔細看了合同,也還是會不明不白的。受到了周圍人的影響後,自然也就跟着入套了。一輩子任勞任怨就是爲了讓兒女過上更好的生活,能夠脫離自己這種難堪的階級。好不容易迎來了脫胎換骨的機遇,現在全都毀於一旦了。

“對了,阿成的小舅子在派出所上班,我們問問他有沒有什麼辦法?”一個蹲在角落男人突然說道。

“他小舅子就一協警,能有啥辦法。”中間的一個男人回道。

“怎麼沒用,去年你們家門口的兩盆花丟了不就是拖我小舅子找到的?真沒良心。我現在就給他打電話叫他來。”阿成反駁着上面說話的那個人,隨後又拿出手機撥打了電話。

不一會兒,一個穿着協警衣服的青年進了屋子“姐夫,找我啥事?誒,這麼多人,開啥會呢?”一進屋看到這麼多人,年輕協警顯然是有些迷惑。

“今天的事你也應該聽說了,派出所的人也去耀武揚威了,你現在跟我們裝迷糊?”一個有些沙啞的聲音說道。

大家附和着:“就是,就是。”

“真夠窩裡橫的。”

“對,不幫同鄉幫外人。”

“對啊,對啊。”

阿成的協警小舅子頓時有些心虛瞭解釋道:“哪有哪有,你們下午確實是算聚衆生事了。如果再不制止,到最後就要拘留你們了。”

“行了,叫你來就是問你有沒有什麼辦法,畢竟你在派出所幹活,咋滴也得懂點法,起碼比我們懂得多。這種情況就真的沒辦法了嗎?”陳樑看着青年協警,給他發了根菸。

“你們簽訂的合約是真實有效的啊,白紙黑字的印在上面呢,而且還有鎮**出面作證。哪還有什麼辦法啊。”阿成小舅子無奈的說着。

“這些鎮**的人爲什麼要給他們作證?我說怎麼平時一副哭喪的樣子,今天卻這麼熱情呢。肯定是受了那些騙子的好處了!”這個男人又看着年輕協警說道“你們派出所肯定也受禮了吧,不然今天怎麼可能出警這麼快?”大家聽到這話,全都惡狠狠的盯着年輕協警。

“你,你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啊!我們派出所公平公正,爲人民服務,效率一向很高的。”年輕協警結結巴巴的說着這些義正言辭的話語。彷彿說的都是實話。

“行了,現在說這些也沒用,真的沒有一點辦法嗎?”陳樑又問了一遍。

“真沒了。”阿成的小舅子認真的看着陳樑說道。

“那好吧,既然這樣,我們就只能一條心了。剩下沒簽的人,一定不要簽了!只要我們沒有所有人都籤合同,他們就沒辦法施工。我們就這麼跟他們耗着,看看他們還要不要這片地了。”陳樑提出了想法。

“我覺得你們還是不要這麼做了,他們的背景真的很大,我們這些平民老百姓還是不要螳臂當車了!”年輕協警看着陳樑真誠的說道。

“我他媽就知道你們派出所受了那羣王八蛋的禮了。”阿成對着年輕協警的頭就是一巴掌。邊打還邊說“我讓你旁臂擋車,我讓你背景很大。”

“你幹嘛?你打我幹嘛!”年輕協警一臉驚訝的看着他姐夫。一邊躲,一遍喊着。

“打你咋滴,你還敢告我襲警不成?”阿成瞪着眼睛看着他小舅子。

“好了好了。跟他有什麼關係。鬥不了也得鬥,我們沒有想過跟他們鬥,我們只是不想自己這熬了幾輩人才換來的機會,就這麼化爲泡影了!就算是爲了孩子,我們也要跟他們鬥到底!”陳樑話音剛落大家就齊聲應和着“對,鬥到底!”

“老子就算跟他們拼了老命,也要給兒子掙到更好的生活!”

就在這時,幾輛黑車停在了門外,其中最爲顯眼的就是那輛黑色的奔馳。車門開了,一隻黑得發亮的皮鞋率先踩在了門外水泥地細小的灰塵上。滿臉鬍子的李銘滿面笑容的從車上走了下來,進入到了屋裡。“呀,大傢伙都在啊,晚上好啊,都吃過飯了嗎?”衆人咬牙切齒的看着小人得志般的李銘還沒來及開罵,李銘就又開口了“大家也別太難過,雖然你們因爲自己的失誤導致這次合同出了點小差錯,但是我們作爲一個大公司,就應該有大公司的樣子。”

他看了看滿臉疑惑的居民們繼續說道:“我們會修改後面的賠款合同,絕對根據大家的要求進行賠款!”

大傢伙聽到這個消息瞬間騷動了。“真的假的,你該不會又是在坑我們吧?”

“對啊,對啊。”

“你們有這麼好心?”

“大家別信他的鬼話!”

看着面前這羣吵鬧的人們,李銘直接把一沓合同放在了陳樑面前。“大家信不過我沒關係,應該信得過我面前這位吧?你們可以讓他看看合同是真是假。”說完,李銘就自然的坐到了旁邊的木椅上。陳樑拿起合同仔細閱讀起來。先閱讀前後的第一張,又從中間抽出幾張仔細看了一遍。整個過程進行了十多分鐘。他放下手裡的合同,對着,彷彿像那無知少女等待男朋友拿出藏在背後的禮物一般,緊張看着自己的居民們點點頭,表示合同沒錯。衆人面面相覷,一時間竟然有些不知所措。這時陳樑面色陰沉的對李銘說道:“既然這樣,那把上午簽訂的合同也一起拿出來吧。”用那可彷彿能夠刺穿靈魂的眼神看着李銘,說着猶如驚雷般的話語。李銘嘴角不易察覺的抽了一下。然後迅速發笑“上午的合同簽訂後被存放在保險櫃了,大家先把這個簽了,等明天一早我讓工作人員給你們送來也不遲是吧。”陳樑冷笑道:“那就等你明天把合同拿來了,我們再籤也不遲,對吧?”大家一頭霧水的看着這兩個人。“他的意思是,只給我們沒有籤合同的人修改補償,上午...”“閉嘴!”李銘上去要制止陳樑繼續說下去,陳樑一把推開李銘還沒來得及收手,就被兩個身材魁梧,面色兇狠的保安拽住胳膊往後一扯,陳樑身體頓時一輕,被甩到了人羣中。

“打人啦,他們打人啦。”

“跟他們拼了!”衆人見對方動手,就蜂擁而上。

李銘見狀迅速跑回車上。兩個兇狠的保安這時也是雙拳難敵四腳。衝開擁擠人羣就朝北瘋狂跑去了。

大家把陳樑扶到椅子上,詢問他有沒有事。陳樑擺擺手示意沒事。“你們剛剛怎麼說的,怎麼說着說着打起來了?”這時一個居民問道。

“他們今天晚上來,說是給我們修改了賠款合同,但如果我們都簽了,那些上午簽字的居民就不可能再更改賠款了。”陳樑甩了甩胳膊,繼續說道:“他們想滿足我們少數人的條件,從而獲取最大的利益。”

“那現在怎麼辦啊?就一直不籤跟他們耗着嗎?”

“對,絕對不能籤,如果我們簽了,那些簽過字的鄉親們就全完了。”陳樑看着少數沒簽字的居民認真說道:“鄉親們,我們都是從小一起在這片土地上長大的人,不能因爲滿足了我們少數人的利益,而導致那些同鄉們的心血,付之東流!”那些居民們一聲不吭的看着陳樑。原本人聲鼎沸的屋裡只剩下了一陣陣呼吸聲。“我希望大家能夠明白。這些人,完全是一羣吃人不吐骨頭的東西。如果我們不齊心協力與之對抗的話,是不會有好下場的。”陳樑看着沉默的人羣輕聲說道:“大家就先回去吧,事已至此,只能慢慢的想辦法了。”於是居民們慢慢的都回家了。房間裡,就只剩下了坐在椅子上的陳樑,與滿地的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