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午後很久,天色將近傍晚。
江上一羣水鳥飛過,忽然一隻水鳥從天空中俯衝而下,隨後擦着水面飛過,緊接着衝上天空,而在它尖尖的嘴巴上,赫然有着一條二指大小的魚。
竟然是有一羣小魚,露出水面透氣,卻不意被在江面飛過的水鳥發現,被其叼走。葬生鳥嘴。
不過也正是因爲這隻水鳥衝下,其餘的魚羣霎時驚恐地竄入江面之下,空中的水鳥見沒有獵物,便又飛向遠處。
而這一幕,盡皆落入附近的一隻漁船上的一名年輕人的眼裡,這個年輕人正是南華,此時他依然坐在船尾。
“物競天擇啊,弱者終究是被獵食的對象”,南華微微地嘆了一口氣。
餘柔悄悄地鑽出船蓬,同時伸手擋了擋西沉的殘陽,見陽光並不刺眼,便收回遮擋的小手,輕輕地向南華走去。
餘柔走動之間,運起內力,使用輕功法訣,以致動作無比輕靈,落地幾近無聲,到的南華身旁,南華竟然沒有發現。
暮沉西邊的夕陽,把遠邊的天空染成一片紅霞,連同江面都變得如夢如幻起來,一縷陽光從遠處照射過來。
正好照射在南華與餘柔身上,將兩人籠罩起來,照着兩人宛如一對金童玉女,散發着耀人的光輝。
兩人長長的倒影,緩緩地拉長,甚至延伸到江面上,竟將兩人影像重疊在一起,彷彿一對依儇的情侶。
船首的余天見到這一幕,微微地嘆了一口氣。
“柔兒啊 ,南華是一條真龍,豈會留在這漁船之上,與你長相廝守”,輕喃之間,余天又看了看身形如劍的南華。
最後別過臉去。但最終他還是轉過頭來,大聲叫道。
“柔兒,到傍晚了,爹餓了,快回來做飯”,登時這一副唯美的畫面被打碎了。
餘柔轉過身來,輕應一聲,“知道了,爹,我這就來”,說着,餘柔小臉微紅,在這如血的殘陽下,越發嬌豔。
輕起蓮步,餘柔又是逃也似的離開,消失在船尾,南華再次注視着離去的倩影,暗自嘆了口氣。
其實這一切南華都明白,但南華只是裝做不知,因爲跌入低谷的他,心已如枯槁,那還有心思,關心這男女情事。
再說,餘柔雖美,又如何比得上秋一菲與冷笑笑,當然她如水般的溫柔,也是別具一格。
又是十來天過去,江面開始變得有些窄了起來,當然是相對於以前的江道而言,即便如今,人站在江的一邊,依然難以清晰地看清楚江的另一邊。
江面右側,在靠近江岸線的地方,暫時停泊着很多的船隻,而南華所在的漁船赫然在其中。
余天,餘柔,南華盤坐在一張小木桌周圍,木桌上,有着一個茶壺,而三人面前各有一個茶碗,裡面是滿滿茶水。
南華端起面前的茶碗,輕啜了幾口,又放下,三人竟相對沉默,都不言語。
“餘大哥,如今到了江西吉州,稍後南華就要離去了,真的很感謝餘大哥相助之情,江面上的這段生活,南華銘記於心“。
南華的語音誠懇至極,任何人一聽,就能感到他話中的真實誠意。
“南兄弟,你知道嘛,哥哥捨不得你走,你走了,我的心中又空落落的,又要好久不習慣沒有你的日子“。
“你要我撐船時,跟誰去說笑,你要我酒癮犯了的時候,找誰去碰杯,吃花生米“。余天說着說着,竟激動起來。
這會,連同南華都感到眼晴脹得厲害,有種酸澀的感覺。
餘柔一句話不說,只是低垂着頭,然而這時,卻忽地站了起來,嚶嚶地哭泣,衣袖掩着臉龐,衝入船蓬之中。
只是輕輕的啜泣,卻清楚地傳入南華,余天兩人耳中,兩人又沉默不語,氣氛有些壓抑起來。
南華端起茶碗,“骨碌,骨碌“聲響,將整個茶碗中的茶水一飲而盡。只剩下乾涸的茶葉。
余天沉默一會,說道:“南兄弟,好男兒志在四方,不要管這些兒女情態,來,老哥哥爲你餞行“。
“幹了這一碗茶“。
余天舉起面前的茶碗,南華抓起木桌上的茶壺,把喝乾的茶碗重新倒了一碗茶水。
“好,餘大哥,我們幹了這一碗,這一碗之後, 南華就此離去“。
“咣噹“聲響起,是兩人的碰碗聲,兩人一約而同地將碗中的茶水一口喝乾,隨後兩人四目相對。
俱都發出一聲爽朗的大笑。又同時扶桌而起。余天又走到動力齒輪前,一手旋轉轉盤。
漁船又轉了個彎,駛出停泊區,沿着一條航道前行,避過無數川流來往的船隻,最後停泊在一個港灣。
“南兄弟,這裡是吉州有名的港灣‘送君渡‘,取得是‘送君千里,終須一別’的典故“。
南華看着余天,抱了抱拳。
“餘大哥,你就送到這裡吧,南華就此離去,有緣他日再會“。
南華腳步剛移動一步,又停住,看了看身後的船蓬,當然他什麼也看不到。就連剛纔清晰可聞的啜泣聲,此時也不可聞。
“餘大哥,幫我跟餘柔說,南華走了“。
南華轉過身,邁開步伐,跨上江岸線,又朝余天揮了揮手,離去。
這一刻,船蓬驀地掀開,一張滿是淚痕的臉龐,凝視着逐漸遠去的南華身影。
眼看南華的身影就要沒入人流之中,餘柔再也忍耐不住,從船蓬中衝了出來,站在船側。
“南大哥,你要保重啊,你一定要回來看看我,看看我爹,我會長住在有緣鎮,和龐雪在一起,等着你來找我們,你不來,我會和雪妹妹去江湖上找你“。
餘 柔的聲音傳出好遠,最後她雙手掩面,痛哭了起來,身形慢慢矮了下來,蹲坐在漁船上。
余天看到這一幕,也不禁老淚流下,可憐他一個鐵血漢子,就算當初木方下何等毒手,也不曾屈服。
可這一刻,他痛哭出聲了。
遠處南華的身影,微微一頓,但隨後又邁開腳步,沒入江岸上的人流之中。
南華到底有沒有聽到餘柔的話語,就不得而知,這個只有南華才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