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怎麼會?怎麼可以?
那是澈哥哥!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無所不在,無所不能的澈哥哥!
那是承諾過會照顧她一生一世的澈哥哥!
她的澈哥哥怎麼可能快死?
“你撒謊!你撒謊!你騙我的!”
沈瑤璦跑到慕流煙面前,胡亂撕扯着她的衣服,樣子瘋狂而癡顛。
“慕流煙你騙我的!說啊!說你騙我的!”
慕流煙冷冷的看着幾近崩潰的沈瑤璦。
“你真的愛我哥嗎?”
緊攥着手臂的力道忽然一鬆,慕流煙迎上她空際成一片的目光,搖搖頭。
“不是的!你只愛你自己!”
“我只愛我自己?”
沈瑤璦失去意識般呢喃着,單薄無助的像是個無家可歸的孩子,看得喬逸池心如刀絞,可是他沒有再插手,現在已經沒有他的餘地了。
“十五年了,你們認識十五年。
在這十五年裡,你要什麼他給什麼。給不起,拼了命的給!
你十歲生日那天,他放棄了全國奧數大賽去陪你,結果永遠在他之後的一個書呆子拿了冠軍。
那是第一次他被奶奶打,打的鮮血淋漓他卻笑的像個傻瓜。
他一個疼字都沒有說,只是不停的重複着:璦璦笑起來的樣子真好看。
十五歲,總是糾纏你的那個男生被他打到吐血,男生的父親是警察局副局長二話不說把他關了半個月。
當時奶奶氣的真打算不管他了,直到動用關係救出來的時候,他已經瘦的脫了型,身上多處骨折。明明疼的死去活來還是咬着牙,而他終於開口,卻是兩個字——璦璦。
我從來沒有見他那麼狼狽過,也從來沒有見過他那樣義無反顧的真心。
十八歲的時候,沈瑤琪死了。你一句
——她因你而死!就讓他灌酒直到胃出血!
你一聲不吭去了美國,他躺在病牀上整整一個月不吃不喝每天靠着無數的營養液吊着命,甚至因爲過度輸液,部分肌肉萎縮!
情傷之後的五年,他活的像行屍走肉。花花公子一樣穿梭在燈紅酒綠的世界,只爲了尋找一個相似的你,來填補漫無邊際的空虛。
那麼久的等待,你終於回來了,卻已經到了另一個男人身邊。
他爲了不讓你被媒體記者騷擾,隨便找了個未婚妻。
你逃避 他從來不願逼你。
你說讓他娶連城,他就辦了一場盛大的婚禮。
他想一條狗一樣沒有思想的愛着你,就算最後,痛的沒有知覺,也依然按照你的意思做每一件事。
他爲你做了這麼多,你爲他做了什麼?
你只是一味的封閉自己!仗着他對你的癡心,去傷害他!
沈瑤琪的死你愧疚,你不想違背自己的良心。
連城的以死相逼你妥協,你害怕再有一個人因你而死。
所以你放棄了他!在他躺在冰冷的手術檯,生死不明的情況下,你懷着別人的孩子,依偎在別人的身邊心安理得。
他最愛你,卻最先被放棄,每一次被毫不留情的放棄。
你懂得沈瑤琪的不幸,連城的苦情。可是你卻從來都不心疼心疼慕流澈這個人!
她們可以爲了慕流澈去死,所以你就一再退讓。
可是你從來都沒有想過:
失去你就等於要了他慕流澈的命!”
“你永遠都不知道,在那場盛大的婚禮上,那個風流倜儻的新郎憔悴得像被抽走了靈魂。
你永遠都不知道,想起你時,他那種帶着疼痛卻依然寵溺無邊的神情。
你永遠都不知道,他是用盡了自己的所有來愛你!
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要阻止你得到幸福,幸福一直都在你面前,是你自己從來都不抓緊!”
平平的語調一點點激烈起來,強烈的情緒衝在慕流煙的胸腔裡起起伏伏。
連作爲一個局外人她都心酸不忍,而她最信賴的朋友卻如此狠心!
“現在他躺在冰冷的病牀上,再有23個小時,就永遠也醒不過來了。
十五年來一直寵着你慣着你的澈哥哥,就快要死了。
因爲你!”
再次聽到“死”這個字眼,沈瑤璦身體被抽空,無力的癱軟下去,匍匐在地上,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十八歲之前,她眼裡的世界從來都是純淨的。
原來爲了保持這份美好,他付出了這麼多。
原來他一直站在自己背後,一己之力,遮擋了一片風雨,鋪平了所有泥濘。
原來他溫暖笑容深藏的痛楚,都是因爲她。
原來……
看着呆如木雞的好友,慕流煙心裡不是不心疼,只是她傷的人,是她哥!
“沈瑤璦!他不僅僅是你的一條言聽計從的狗。
他也是我哥!我親哥!我唯一的哥!
如果他再也醒不過來,那麼我慕流煙就再也不認識你!”
慕流煙決絕的話語迴盪在整個空曠的大廳,擲地有聲。狠狠地敲擊在她的心臟上,粉身碎骨的疼。
沈瑤璦抓緊慕流煙的手臂,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塊浮木,帶着破釜沉舟的堅決。
“帶我去見他,我要去見他。”
她轉過身迎上喬逸池眉頭深鎖的臉,一字一頓,清晰無比。
“我要去見他!”
那樣的堅持頃刻沖垮了喬逸池所有的防線,他只能沒有任何抵擋的全線崩潰,咬牙點頭,帶她去醫院。
《承華醫院》加護病房門外,慕流老夫人端正的坐在一旁的家屬座椅上,臉色一改往日的沉穩與威嚴,竟多出了幾分滄桑的味道。
她佈滿褶皺的眼角下那雙精明銳利的眼睛佈滿了血絲。
看到匆匆趕來的沈瑤璦,手拄着柺杖的動作有些僵硬。
慕流於華閉了閉眼,將所有的憤恨不滿全部嚥下,站起身由身後的家僕攙扶着離開。
沈瑤璦凝視着華奶奶步履蹣跚的背影,鼻頭一酸,張張口還沒來得及懺悔。
迎面而來的一巴掌夾雜着噗噗的風。
啪!——
空曠的走廊格外寂靜,這巴掌的聲音也格外的清晰。
與呼嘯而過的聲音相對的,正是那巨大的力道。
饒是沈瑤璦七個月的身孕,身體已經足夠笨重,都有些承受不住這力道。
“連城,這裡還輪不到你發瘋!”
喬逸池小心扶住沈瑤璦有些踉蹌的身子,眼神裡透露出危險的光芒。
一不留神就被這女人傷了,這女人還真不是省油的燈!
從來沒有人能夠傷了小璦還全身而退,更何況是在他面前!
“喬董!”
連峻覺察到喬逸池不善的目光,急忙走上來不動聲色的站在連城的面前,恰到好處的擋住了她,宣誓着保護。
對於連峻的這番表現,喬逸池連掩飾都沒有就嗤嗤的笑出聲。
本來雖然與連峻交情不深,但到底還敬他一路憑自己的手段坐到這個位子,算是個人物。
可如今是越來越不恥了,僅憑這個白癡妹子,連峻就再無出頭之路!
“連峻,在你盲目出頭之前,最好先管好自己的妹子,現在還輪不到她發瘋!”
沒等喬逸池開口,慕流煙冷冷一笑,正面對上了他們。
“慕流煙!你!”
連城打了那巴掌以後尤不解恨,尤其是看到,在經過這件事之後,他們每一個人居然還是那麼袒護沈瑤璦!
“慕流煙,你搞清楚!我纔是你的嫂子!
就是因爲這個女人,你哥哥才躺在裡面,到現在都昏迷不醒!一切都是因爲這個女人!
你還敢叫她來這裡,你是想要害死你哥嗎?”
話已至此,慕流煙已經連笑容都懶得敷衍,毫不客氣的冷諷。
“嫂子?你也配得上?”
“你!”
連城被氣的瑟瑟發抖,反駁的話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沈瑤璦的右臉火辣辣地疼,應該已經紅腫起了一片。
她恍若不覺,對喬逸池慕流煙安撫一笑,對他們搖搖頭。
無論這場戰爭的優劣如何,她已經上了場,就沒有讓別人衝鋒陷陣的道理。
“連城,我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以前沒有,現在也沒有。
我現在只想去看看澈哥哥,之後我們再談。”
她的語氣很淡很淡,淡的像虛無縹緲的夢一般,如果不仔細看,根本就看不見。
可是那種淡淡的態度,卻比任何人的威逼利誘更具有說服力,那是一種令人無法不同意的淡然。
這一刻,幾時嫉妒如連城,也想不到在經歷了這麼多,再被她親手掌摑之後,沈瑤璦居然還可以這種事不關己的樣子。
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了。
呆呆的楞在原地,就眼睜睜的看着她走進去,半響反應不過來。
輕輕的關上加護病房的門,沈瑤璦朝着中間唯一的白牀走過去。
她走得很慢很慢,每一步都從容而堅定。除了她自己沒有人可以看得到,那些從容堅定的表現下,她的一顆心在劇烈的顫抖。
她越走越近,近的終於看到在心裡日日夜夜刻畫的臉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