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待在寒氣逼人的房間裡,淺蔥持續對操控指令進行分析。她那靈活流暢地敲打鍵盤的模樣,與其稱爲程式設計師,看來還更像琴藝精湛的風琴演奏者。
淺蔥吐着白茫氣息,透過交談用的麥克風朝網路另一端的“搭檔”呼喚:
“摩怪,這玩意的形態要素解析可以停了。代入ER演算法,對全數值重新做緊迫計算,在ζ分佈基部完成推測實行以後,就開始依序比對數據。”
“小姐,你使喚人還是一樣不留餘地耶。系統總線瀕臨上限囉,再這樣操下去,可會對弦神島的環境維持造成障礙。”
回答淺蔥呼叫的是機械性的合成語音,聲音的主人是掌管絃神島一切都市機能的五座超級電腦,由淺蔥命名爲“摩怪”的人工智慧,也是這個世界上最傑出的人工智能,因爲運用了大量咒法的緣故,隱隱有形成管制人格(魔導器人格)的趨向。
淺蔥判斷由船裡的“SoverelgnⅨ”單獨處理太花時間,就透過網路叫出摩怪,運用弦神島本身的頭腦來分析操控指令。
“把緩存區全用掉也可以,給我撐住。十五分鐘以內就可以了結。”
“咯略咯……不賴嘛,感覺你找回平時的步調了。”
“囉嗦!”這麼回嘴的淺蔥露出兇惡的笑容。
“我總算弄懂謎題的規則了。把這形容成衆神所造的兵器還真是貼切,難怪語言學家會栽在上面。我纔不覺得會有在思考過程中不需要邏輯運算的語言。”
不需要邏輯運算,換言之,納拉克維勒不會判斷狀況,因爲它只顧摧毀。正如同手槍或炸彈不具備自我意志,古代兵器同樣不做思考。
發現該破壞的目標時,納拉克維勒已經完成破壞了。這在本質上與神的思考方式相同。神說要有光,於是就有了光——和人類大相逕庭的衆神語言。
“不過只要瞭解其中巧思,要解讀就沒什麼難,這種結構已經落伍了。”解析程式除錯完成後,淺蔥呼了口氣。
石碑上記載用於操控納拉克維勒的指令共有五十四項。有十五分鐘,解讀就能完全結束。這也表示那具恐怖的古代兵器將落入恐怖分子的控制。然而,要阻止已經開始運作的納拉克維勒別無他法。
黑死皇派也並非傻瓜,他們八成正從哪裡監視着淺蔥的作業情形。
目前安潔莉爾、凪沙、雪菜,還有弦神市本身都被當成人質,在這種狀況下讓作業延緩或者欺騙他們都沒有意義,。
雖然那個神秘存在說拖到安潔莉爾甦醒,可是,就這樣對那些人言聽計從,並不是藍羽淺蔥的作風——
“好啦,該怎麼辦呢?”淺蔥無意問撫弄着耳朵上的耳環嘀咕。
對於打算使喚她做白工的那些人,該怎麼給他們好看?
而雪菜留下模樣鬼氣逼人的淺蔥和依舊沉睡的安潔莉爾和凪沙,悄悄溜出房間。
她不太懂淺蔥在做什麼。可是淺蔥出類拔萃的才能,即使在外行的雪菜眼中也顯而易見。
淺蔥對程式設計所具備的天分及靈敏,與其說是出於邏輯思考,反而和雪菜等人所用的靈視或者神靈附身更爲接近(涼宮大神微笑中~),淺蔥若是讓獅子玉機關扶養長大,也許會成爲凌駕雪菜之上的劍巫。
“……爲什麼?”和預料的不一樣,房間外負責監視雪菜她們的士兵已經離開了,這讓溜出房間的雪菜陷入了疑惑這些傢伙就這麼放心嗎?
哪怕是在無處可逃的船上,感覺對方也太過缺乏警戒,這並不像訓練有素的黑死皇派會犯的毛病。
雪菜對此懷着疑問,來到舷側的通路,可是,依然不見士兵蹤影,廣闊的【海神的墳墓】一片靜寂,看來彷彿幽靈船。
困惑之餘繼續走在船裡的雪菜忽然停住腳步。
她發現【海神的墳墓】搭載的小型聯絡艇已經下水。船上乘員及黑死皇派的非戰鬥人員,正陸續搭上聯絡艇,船裡之所以沒有士兵看守,恐怕這就是理由。
“……爲什麼要在這種時候讓非戰鬥人員避難?”
儘管雪菜感到困惑,但當然想不出答案。目前【海神的墳墓】應該沒有遭遇危險,得到納拉克維勒,處於壓倒性優勢的他們,實在令人想不到有何緣故要棄船離開。
假如有什麼危險,那就不是在船外——
“難道……!”
雪菜順從身爲劍巫的直覺飛奔而去。她要去的並非上頭的操舵室,而是下面,位於船底的貨艙。【海神的墳墓】屬於遊船,卻具備運輸艦般的吊閘,換句話說,它能積載巨大貨物。
果然在通往貨艙的通道上,有着兩名全副武裝的獸人士兵在巡邏。
沒時間猶豫,雪菜一衝到通路,就全速急奔和士兵拉短距離,因爲長時間的巡邏,士兵們的反應變得有些遲鈍。
在他們舉槍瞄準前,雪菜已輕靈躍向空中——
“——伏雷!”
強烈的迴旋踢招呼在轉過頭的士兵太陽穴上,哪怕是具備堅韌體力的獸人,肉體構造仍與人類相同。
只要對腦袋造成震盪,就能輕取他們的意識,若是在獸人化之前的階段自然更不用說。
“若雷!”
將失神的士兵當作肉盾,雪菜着地後又出手對另一名士兵的後背敲下,體內的咒力一口氣被解放,一擊就令頑強的獸人昏死。
雪菜瞧也沒瞧那些倒地的士兵,直接走向貨艙,推開金屬製的厚重門板,她目瞪口呆。
“這是……”
將寬廣貨艙擠得水泄不通的,是覆蓋厚實裝甲的許多兵器。六條腿及兩隻副臂,散發深紅色光澤的雷射炮眼睛。
“難道……這些全都是納拉克維勒?”
休眠中的古代兵器共有五具。在深處還擺着某種巨大物體,但是從雪菜站的位置無法窺見全貌。
那幕太過駭人的景象,讓她手足無措地呆站原處,而從雪菜背後傳來了一陣威猛而沉穩的嗓音。
“——獅子王機關的劍巫嗎?雖然靠的是突襲,能徒手將獸人打倒的人類在歐洲可不多,幹得漂亮!”
“克里斯多福·賈德修……!”雪菜叫出那名男性的名字,黑死皇派的老上校則悠然微笑着望向她。
“這些玩意的存在就連瓦托拉也不知道。要是那傢伙知道,或許他也不想協助我們。”
“一手掌握納拉克維勒軍團,這就是你的真正目的嗎?”
對於雪菜的提問賈德修鄭重點頭:“所謂戰爭,看的並不是武器的個別性能,而是以總合戰力定勝敗。
第一真祖的戰鬥能力確實頗具威脅,但是要獨力守護戰王領域裡廣闊的一切仍不可能。
可藉着吞食瓦礫修復自我,又能永遠廝殺下去的大羣戰鬥機械——你不認爲這景象令人雀躍嗎?”
賈德修一臉愉快地看着臉色蒼白的雪菜,滔滔不絕地繼續解說,他兼爲恐怖組織的指導者,似乎也饒富善辯的口才。
“就算不打倒第一真祖,只要令他的『夜之帝國』瓦解,聖域條約終究會無法維持。如此我們就達成目的了,瓦特拉那個戰鬥狂大概理解不了這層道理。”
“不只是弦神島,你連你的故鄉……戰王領域的人們都要犧牲?”雪菜憤怒地瞪着賈德修,賈德修表情不變地點頭。
“當然了。正因如此,我們纔會被稱爲恐怖分子。”
雪菜默默將重心放低,連僅僅一具納拉克維勒都難保不會變成毀滅弦神島的威脅,而黑死皇派還另外擁有五具,絕對不能將那種力量交給他們。
縱使要同歸於盡,也得在這裡打倒賈德修!
“呵呵呵,不錯的氣魄。要是我也能遇到像你這樣的部下,就不必白白看着我古老的盟友黑死皇喪命——”
賈德修望着處於戰鬥態勢的雪菜,愉快地摸起臉頰上的舊傷,然後從背後抽出短刀。他的骨骼吱嘎作響,全身肌肉隆起膨脹。是獸人化。
哪怕看上去多麼理性,結果他的本質仍是追求爭鬥、喜好破壞的恐怖分子。賈德修對殺戮的預感發出欣喜之聲,其勢洶洶地用短刀刺過來。
那暴風般的一擊,雪菜以一紙之隔避開了。
“哈哈!精彩!躲開了我的刀嗎!”
賈德修立刻改換短刀軌道。可是,那強硬的動作使他懷裡露出破綻。雪菜鑽過他的攻擊,將手掌貼向其側腹——
“——撼鳴吧!”
掌勁在零距離內發出,能貫穿獸人的渾厚肌肉,將衝擊直接以隔山打牛的方式攻擊內部,這是雪菜在肉搏戰中的殺手鋼。過去這招也曾大破洛坦陵奇亞殲教師的裝甲強化服。
然而,掌面傳來的異樣手感讓雪菜皺着臉拉開距離。
賈德修的肉體未受損傷,雪菜的掌勁對他不管用。
“——活體障壁?”
“這是被你們稱爲氣功術的伎倆吧,雖說我是獸人,但我在武術方面可不是是門外漢。”賈德修愉悅地笑着,並且重新握刀擺出架勢。
對雪菜有威脅的並不只短刀,獸人憑肌肉力量施展出的踢腿和手刀,光是擦身而過就能輕易將雪菜擊潰。
賈德修的握力可以輕鬆粉碎雪菜的骨頭,運用龐大身軀使出的擒抱,更能一招就令她瘦弱的身軀支離破碎。
即使知道這一點,雪菜還是不選擇逃跑。
“——鳴雷!”
藉着蹬牆和蹬天花板加速,雪菜巧妙使出飛身膝撞,直取賈德修的側頭部。
無法迴避的一擊,賈德修卻用額頭正面接下,那無與倫比的反應速度及判斷力,有大量實戰經驗作爲後盾。
“喝!”
賈德修以頂球的要領甩頭,將雪菜的輕巧身軀頂飛,雪菜則像貓一般在空中翻了個筋斗着地。看準這個瞬間,賈德修奮然用肩頭撞過來,雪菜在拖到千鈞一髮之際才躲開。
原本這番舉動是爲了讓賈德修自廢肩膀,老將校卻直接撞穿“深洋之墓”的外牆,幾乎毫髮無傷地來到船外。
非得是具備頑強肉體的獸人,纔能有如此荒謬的破壞力。
雪菜也追着賈德修來到甲板,她認爲與其在狹窄的船裡繼續纏鬥,這樣做更有利。
但即使再這樣打下去,她也不覺得自己能勝過賈德修——戰鬥技術幾乎平手,賈德修的絕對速度、雪菜的瞬發力,兩人各有勝於對手之處,然而力量卻差得太多了。
賈德修一擊就能讓雪菜徹底挫敗,雪菜的攻擊卻對他完全不管用,何況賈德修並不會輕視雪菜,而對她玩起放水的把戲。
這樣下去遲早會敗陣——當這般絕望感開始支配雪菜的剎那。
就在這時,異變突起,一股強大的威壓憑空,讓兩人的動作爲之一滯,讓後耀眼的光芒從船艙中冒出。
明明是白天,但是強大的光芒卻讓船體變的近乎透明。
“怎麼回事?!”
突來的異變令賈德修驚呼,支撐着身體的雙腿已經開始顫慄,這股威壓的恐怖已經不比他當初直面第一真祖的時候差了。
“這股氣息,是安嗎?!她終於甦醒了嗎?!”
和賈德修不同,雪菜的小臉上滿是驚喜,那股威壓只是讓她驚了一下,並沒有任何不適,而從船艙中映射出的光芒也讓她感到十分的親切,不難猜出引發異變的是誰。
另一邊——
淺蔥愣愣的看着逐漸化爲光點的安潔莉爾,手中剛要編寫的銷燬指令都不自覺停了下來。
明明幾分鐘前還是好好的,她就伸了和懶腰的功夫,安潔莉爾的身上就開始冒出虹色的光芒,讓後就從小腳開始變成光點。
哪怕是見慣了怪事的淺蔥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事情。
擔心安潔莉爾的她上前剛要查看的時候,一旁的手機上,她和安潔莉爾第一次見面時對方送給她的紅色蝙蝠掛飾就冒出一陣紅光,然後變成一道結界將她和凪沙包在裡面。
任憑她怎麼敲擊都沒有一絲波動,最後沒辦法的她只能坐在一邊,默默地看着安潔莉爾最後的呆毛化成了光點。
不過化成光點並沒有結束,等到安潔莉爾的身體完全光粒子化後,有開始向着中心開始匯聚。
不一會兒,一顆大約兩米高的虹色六角水晶出現在了半空中。
“那是……安?”
透過半透明的晶壁,淺蔥可以看到在水晶的正中央,一個嬌小的身影以倒立的十字狀被固定在那裡。
那個身形的體型和她所熟知的安潔莉爾一模一樣,但是因爲水晶並不是全透明,再加上水晶本身的熒光讓她難以確定。
“安說過,她用的是按照本尊樣子製作的義骸,本尊因爲一些原因正在沉睡,難道這就是安的本尊嗎?”淺蔥小聲嘀咕。
“——咔嚓!”
就在這時,一條裂紋開始在水晶的晶壁上出現,緊接着——
“——咔嚓!咔嚓!……”
一聲又一聲的碎裂聲在水晶上想起,裂紋也變得密密麻麻,最後——
“——嘭!”
一聲輕響,水晶變成了碎片,帶着微微的熒光如同天女散花般,好不漂亮。
不過淺蔥卻沒有功夫關注那些,她的眼神一直盯在那個從水晶中飄出的和安潔莉爾身形完全一致的存在。
那個身影有着不到一米四的身高,身穿和她的代理班主任(那月)有些相似但是更具威嚴的白色洋裙(斯卡雷特姐妹標配),面容因爲熒光的關係看不太清,但是輪廓上也和安潔莉爾一致。
“仔細看看的話,這還真是……”
淺蔥還沒有嘀咕完,那個懸空的身影睜開了雙眼。
頓時,一股強大的威壓氣勢開始向四周席捲,不過身處結界中的淺蔥並沒有感受到。
她正好趁着水晶碎片被實質化的威壓推開,仔細的觀察那個身影是不是安潔莉爾,不過她馬上就後悔了。
因爲進跟隨威壓之後的,是安潔莉爾在進化甦醒後,因爲過多而暫時無法控制,進而將溢出的一部分轉化爲光而向四周擴散的恐怖魔力。
藍羽淺蔥:我的眼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