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克斯跌跌撞撞地走在旺爾熱街上,他的左手捂着臉,可鮮血還是慢慢從指縫中滲落,滴在地上形成一道難以發覺的蜿蜒血路。
燈光昏黃,來往的行人以爲這又是一個酒醉的貴族,直到一個想上前趁他神志不清敲一筆竹槓的小販發覺他臉上以及沿路的血漬時,才大叫着向後退去。小販的驚叫聲引起了整條街的注意,人們好奇地看着這個方向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幾個膽大的索性上前碰了碰了醉漢。
班克斯卻在這輕微的肢體接觸中摔倒在地,好心的路人正想叫來巡防士兵。一位蓬頭垢面的小販連忙上去把他扶進店鋪,一邊大喊:“沒事。這是我一個朋友,喝醉了酒而已。大家散了吧。”
*********************************************************************
“大人,尤利西斯欺騙了您!”亞當失望而急切地說道。
“我知道。他不過是想激怒我。梅菲斯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接受我們的條件。”班克斯脫下了身上的局長制服,換上了平時的便裝。
“那您……”亞當不明白他的大人爲何要撕毀文書,但他知道班克斯代理局長的工作即將走到盡頭。
“亞當,我要出去一趟。你好自爲之吧。”班克斯深深看着這個辦公室,制止了瞪大了眼睛正想勸阻自己別幹傻事的亞當。
班克斯自嘲地看了眼桌上的獨角飛馬胸章,心想自己或許是獨角獸歷史上任期最短的代理局長了,從就職儀式至今也不過只有2天的光景。壁壘的樓道里依然往來着忙碌的獨角獸,他們看到新上任的代理局長後或是簡單地點頭致意後便匆匆而過,或是滿面崇敬地挺胸擡頭立正敬禮。班克斯旁若無人地走出大樓,他步伐沉穩,毫無眷戀。
月色之下,男人踱至沃倫斯坦宮。他思考着前因後果,算計着陰計陽謀,最後大笑着邁向宮殿正廳。他總是想把事情做到最好,卻在優柔寡斷中喪失了起碼的勇氣。他的心中存在着一個幻境世界,可這個虛幻秘境真實地讓他對現實產生了輕視和倦怠。班克斯一點一點失去了他所珍視的東西而不自知,當他反應過來時已經太遲。
“假如再給我一次機會……”這是班克斯在紙上反覆寫的話,可他到現在纔想明白從來都沒有什麼所謂再來一次的機會,人所能決定的不過是自己當下的行爲。不要辜負自己當下的心意,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這無關乎才智,只需要勇氣。
wωw•ttκǎ n•C 〇
正廳之中,利維坦實質上的國主親暱地向班克斯招了招手,沒有主僕間的禮節,兩人平等而自在地並肩走着。他們清楚自己將走向何方嗎?
“見過尤利西斯了?”安菲爾德帶着班克斯走向尼布甲尼撒臺。
“嗯。我把文書撕了。”班克斯隨意地口氣好像他只是做了一件稀鬆平常的事。
安菲爾德沉默不語地走向代表先皇的石柱,而班克斯卻立定在陽臺口靜靜地看着他。皇儲看着他的摯友,“你對我很失望?”
“不。我只是好奇,像你這樣的人是否得到過片刻的安寧?”班克斯嘆了口氣,他不再懼怕眼前的至尊,他已經失去了他最在乎的東西。
“安寧?”安菲爾德挑起右眉,“等我死了就會只剩下無邊無際的安寧!”他撫摸着石柱,“就像我的父親一樣,哪怕他曾經是利維坦的皇帝,現在只能矗在這裡看着我去完成他做不到的事情!班克斯,對於你我這種人來說,追求寧靜就是墮落的開端。”
“那我相信你會成爲一個偉大的帝王的。”班克斯難得地恭維着他的朋友。
“是的,我會是的。”安菲爾德驕傲地看着陽臺上14根石柱,他自信自己的成就將超過先祖們的總和!可他突然語氣冰冷質問着班克斯:“爲什麼要背叛我?你明白那紙文書對於這個帝國來說意味着什麼嗎?”
“我不想再沉默下去。你說得對極了,生而爲人應當隨心所欲,可就是有那麼一些人要站在我的頭上拉屎拉尿,這要怎麼忍?”班克斯苦笑着指了指自己的便裝,“我還是覺得這身行頭比較適合我。”
“哦,你想中途退出?你能去哪裡?”安菲爾德玩味地打量着班克斯,他沉默了半餉,以不容拒絕地語氣說:“我們最後打個賭吧。”
“學長,我已經用盡了籌碼了”班克斯搖了搖頭,實際上他至今依然是斯科特神學院的二年級學生,可他似乎再也沒有機會回到那個熟悉的校園。
“你不是還活着嗎?”安菲爾德頓了頓,挑釁地看着他,“難道你也用盡了直視我的勇氣?”
安菲爾德伸出三根手指,“三次機會,或許真或許假,你必須全部猜對。”
“開始吧。”班克斯慘然一笑,賭局已經開始了,他除了繼續下去還有別的選擇嗎?
“情報稱斯賓塞和葛萊琴都死了,”安菲爾德說道:“可你親眼看到了嗎?”
班克斯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一絲不切實際的希望和幻想佔據了班克斯的全部心智!
安菲爾德突然高興地看向班克斯身後,大聲喊道:“我們在這裡,葛萊琴,快過來!你的班克斯還以爲你死了呢。”
班克斯用盡全身的力氣才阻止自己轉過身去,他死死地看着安菲爾德的一舉一動,皇儲完全就像是在招呼久別重逢老友一樣矜持而熱情。葛萊琴真的在自己的身後?班克斯終於發現安菲爾德眼角的餘光一直在觀察自己。
過了許久,班克斯終究是沒有轉過身去,皇儲就收起了臉上的微笑,欣賞地打量着着他的學弟,彷彿在重新認識這個眼前人,“是我小看你了,還是說葛萊琴在你心中的位置其實並沒有那麼高?”
“你會把所有的籌碼押到第三個賭局上,不然對你來說這是一種資源的浪費。”班克斯冷冷地說道,他對安菲爾德的處事風格並不陌生。
“是啊,是啊,你可真瞭解我。”安菲爾德不好意思地笑了出來,他又指了指班克斯身後,“現在那正有一把軍弩對準着你,你會如何選擇呢?”
班克斯大口喘着氣,他似乎聽到身後傳來了一聲拉弦上箭的動靜,或許那只是清風吹過石柱的迴響,他不能確定。
“你是否有勇氣回頭一探究竟?如果猜錯了,你一樣要死。”安菲爾德作出萬分期許的表情繼續撩撥着班克斯。
班克斯長出一口氣,他猛然轉身!一發弩箭擦過他的面頰,帶走一片血肉!幾秒之後,班克斯才感到徹骨的疼痛和溫熱的鮮血從眉骨流下,他的左眼一片鮮紅,視線中皇儲的影像漸漸昏暗下去。
安菲爾德走過跪倒在地的班克斯,冷漠地說道:“我還沒有忘記我欠你一個橙子,這次留你一隻眼睛,我要你親眼看着帝國在我的手上重現古洛曼帝國的榮光。”皇儲的眼神就像打量着一堆垃圾,“現在你可以滾了,不要讓我再看見你。”
班克斯聽到安菲爾德的話後狂笑不止,他把手上鮮血胡亂地抹到石柱之上,尼布甲尼撒臺上除了他已空無一人。原來他還有生的希望!你往何處去?班克斯搖搖晃晃地走向第一大道,他還有留一條後路!班克斯在心中用最骯髒、卑劣、真摯、虔誠的誓言發誓要讓利維坦國主爲剛纔的決定而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