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重失血性休克!”
“測不到血壓,醫生,沒有血壓!”
“心跳停了!”
“檢查插管!”
“心臟起搏器準備!”
空間明明不是封閉的,聲音卻滯留在方方的一塊不肯離去,方傑如墜冰窟,擦乾血跡後露出的慘白的臉,真的就是他的小吉。身體在心臟起搏器的作用下的抽搐顯得那麼被動。
“有了,有心跳了!”
“手術室準備!幾樓的手術室?”
“三樓的可以!”
噪音再次響起來,接着所有人都開始活動,牽動着無數的儀器,瓶瓶罐罐……方傑猛地竄起來,跟着手術車,懇求道:
“波特醫生,請讓我跟你做這個手術!”
“你?”醫生回身看了他一眼,“上個星期不是學過一次了麼?”
“讓我再試一次!求你了!”
“年輕人,機會不是都排着隊給你一個人,你去觀摩室看吧!”
方傑在小吉被推入手術室前,匆忙看了一眼。他的喉嚨擦着管,手臂上扎着針,有護士固定他的頭部,方傑在他的臉上快速而溫柔地摸了一把,心裡默默地說:
“你可以的,我的小糖果,一定可以!”
手術觀摩室在手術室的二樓,玻璃牆,受傷室裡任何行動都看得一清二楚。牆上還鑲着兩臺電視機,直播着手術燈下的一舉一動。幾個實習生坐在一邊,態度認真的,在記筆記,不認真的拿着已經冷了的咖啡,抱怨他這星期睡得比上星期還少。方傑叉腿站了不知道多久,雙手抱得很緊,渾身上下每根神經都緊張地繃着,那顆心跳得很大聲,似乎隨時能從那層皮肉裡蹦出來。
“方,你還好吧?”終於有人受不了備戰的刺蝟一樣杵在玻璃窗前的他,“坐一會兒吧,你這麼站了幾個小時了,不累?”
方傑全當沒聽見,他的眼睛寸步不離手術野,被遮擋時,迴轉頭看屏幕,儘管這麼做是無用,儘管知道執刀的波特醫生比他要資深很多,依舊要盯着,看着,那些把小吉剖開又縫合的人。
感覺上似乎幾個世紀過去了,手術室的燈終於熄滅。本來雕像般一動不動的方傑忽然竄出門,繞過樓梯,在手術室裡截住了波特醫生:
“他怎麼樣?醫生,他沒事了吧?”
“你說呢?動脈修補手術後的患者,會有什麼可能的後遺症?危險係數多少?要注意什麼後期治療?”
上個星期相似的一個手術,波特曾經問過方傑這個問題,當時他對答如流,今天他卻啞口無言了。波特一邊洗手一邊對他說:
“你的自信,和永遠有備而來的姿態,在沒有什麼經驗的實習醫生裡很常見,幾天你表現非常反常,不僅不顧醫院的安排,擅自要求跟隨手術,居然連回答過的問題,也忘記答案。”方傑在他身後,幫忙解開手術袍,波特繼續說,“你跟患者認識,對不對?”
方傑的手指停頓了一下,說,“他是我的愛人。”
波特對方傑的私生活並不太瞭解,明顯震動了一下,對他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
“手術很成功,要看他的後期復員!”
在小吉被推進重症監護室之前,方傑利用職務之便,再次看了看他。他看起來似乎比進手術室前好些。脖子被固定,露出的下巴還有殘留的血痕。因爲失血過多,他體溫很低,摸一把涼涼的。
“我的小糖果可真棒!”方傑整理了一下小吉的頭髮,“我會去看你的,每天都去!”
“方醫生!”護士已經不高興,“他需要馬上送到監護室。”
“哦,對不起!我幫你推他過去吧!”
重症監護室跟手術室有直接通道,就不用走醫院裡繁忙的走廊。幫着護士安頓好,不得不開的時候,他隔着玻璃窗再看了看小吉,他睡得好深沉,安靜得象一縷月光。
手術室外,等候的有羅賓和“金”,這兩個人方傑都認識,因爲他們分別都在他的家裡過過夜。“金”正跟羅賓說話,語氣很難過:
“我不知道,不知道他當時在想什麼,呆呆的,我們叫他,他都沒聽見!就那麼呆呆地往外看……”
說到這裡,看見醫生出來,連忙走上來詢問。波特醫生說:
“血管縫合了,手術成功,病人目前在監護室,在他進入普通病房前,你們不能接觸他。”
“會恢復到以前那樣嗎?”“金”問。
“你是說大出血的後遺症?這要看病人恢復的情況,現在不好說。”
波特走了以後,三個人站在一起,還是“金”先說話:
“你看見小吉沒有?”
“看了,他還好,你們不用擔心。”方傑說完以後,也不太知道如何繼續跟他們談話,只好推說有事得離開了。這時羅賓才問他:
“監護室在什麼地方?我們可以在外面看看小吉嗎?”
“可以的,可以。”
方傑帶他們過去的路上得知羅賓已經通知了小吉的家人。他的媽媽正坐飛機趕過來,大概晚上的時候會到。“金”匆匆看過一眼,也要趕回去繼續上班,拜託了方傑幫忙多照看,就離開了,監護室外,只剩方傑跟羅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