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禮查飯店,燈火輝煌,人影往來,喧笑之聲,處處可聞。
水仙湊到李大帥耳旁吐氣如蘭的道:“禮查飯店的頂層大餐廳孔雀大廳十分寬敞豪華,可容納五百人就餐或跳舞。晚上,交響樂隊在此演奏,八點整,穿得衣冠楚楚的客人來此進餐,其氛圍很適合客居的洋人的高層次享受。此外,餐廳部還增設了許多小間分隔的雅座。在寒冷的冬季,由最新供暖系統提供暖氣;在炎熱的夏季,則可用大量的電風扇來驅暑降溫。由於禮查飯店的舞廳頗有名氣,因而在光緒二十三年,當時的上海署理道臺蔡鈞曾在禮查飯店舉辦過大型舞會,慶祝慈禧太后六十壽辰。應邀出席舞會的有各國駐滬領事和旅滬的主要外國商人,這是在上海最早舉行的大型交際舞會。緊接着禮查飯店又首次開創在週末及星期天的晚上舉辦了“交際茶舞”,舞會直至深夜才結束。從此,交誼舞會開始在上海盛行起來。晚上,巨大的水晶燈亮起,外交使節、寡頭鉅商、軍政要員都以在這孔雀大廳五百多平方米的彈簧地板上起舞爲榮。”
“這樣說來,那些混蛋能進入這裡也是有點身份啊。”李大帥似從林徽音小妹妹的打擊完全回覆了過來,充滿生趣的道:“這樣高級的場所一般人也進不來,實在沒有比這裡更適合訂開秘密議會之奧室!這都被你查出來了,真有你的。”
李大帥說着一指點在水仙額頭,把這張湊的太近的絕美容顏推開一點點,不待她氣惱的反彈,徑自舉步走向孔雀大廳。
水仙氣得嘟着嘴,只好追着他去了。
一路進了金碧輝煌的孔雀廳,裡面早已經是一派衣香鬢影,歌舞昇平之景了。巨大的水晶花燈處處,光如白晝,擠滿了侍者和賓客。
只是沒有水仙說的交響樂團在演奏,是金鷹衛的這幫精力旺盛的傢伙在哪裡激情迸發,慷慨高歌:
鐘山風雨起蒼黃,
百萬雄師過大江。
虎踞龍盤今勝昔,
天翻地覆慨而慷。
宜將剩勇追窮寇,
不可沽名學霸王。
天若有情天亦老,
人間正道是滄桑。
一曲高歌,熱情奔放,氣勢雄渾。時而如山雨欲來風滿樓,時而如金戈鐵馬奔騰。一派殺氣蒸騰,驚心動魄,與這個美輪美奐,旖旎溫香的孔雀大廳格格不入。但是依然博得滿堂喝彩,即使洋人也不吝嗇掌聲。
李大帥攜手水仙,就像帶着漂亮女友來此鬼混的花花公子一樣,大搖大擺地走進人羣裡,心中大感有趣,金睛火眼的打量那些刻意裝扮得花枝招展的分叉開到了大腿根的旗袍女客,不時指指點點,評頭品足,似乎把來到孔雀大廳要辦的正事完全置諸腦後。
恰此時,戰士們的《七律》唱完,離開霸佔許久的舞臺,西洋交響樂隊立刻新奏了一支舞曲,氣氛變成另一種熾烈。許多男人興奮地攬了喜歡的女子纖腰步下舞場。
廳內靠牆一列十多張臺子,擺滿了佳餚美點,紅酒香檳,任人享用。
水仙挽着李大帥在人羣中左穿右插,讚歎道:“這是林徽音剛纔提到的那首七律?豪放雄壯,有王者之氣。”
“那是自然,”李大帥得意忘形道,“也不打聽打聽是誰寫的?”
“說你胖就喘上了,”水仙媚笑一聲,在他腰間掐了一把,“如果是在豔陽天,陽光透過花玻璃製成的屋頂灑在廳內,五彩斑斕,如同孔雀開屏。這便是孔雀大廳之名的由來。現在只能看看穹頂的星光。”
水仙的眼光不經意的掃過跳舞場上的紅男綠女,卻沒有想到在那一派衣香鬢影當中,許多人正真暗暗注意着他們。
水仙在李想的臂彎當中猶如小鳥依人。李想雖然是拿破崙式的小個子,但是戰火中淬鍊的鐵血男人味在這脂粉堆裡非常耀眼。水仙的絕色,更添李大帥的英雄氣概。她伴着他,如天造地設的一對壁人,款款而來,在人羣當中是那麼的耀人眼目,那麼的,相得益彰。
水仙忽地低呼一聲,扯着李想的手臂。
李大帥一頭霧水,不解道:“什麼事?”
水仙伸出一根纖細白嫩的手指一指,低聲道:“看!”
李大帥疑惑的探頭望去,只見漢白玉的羅馬立柱旁邊,六七個貴介公子,還幾個是洋鬼子,在男女紛沓的賓客羣中,正團團圍着兩個美麗的少女在說話,一個少女長得像艾薇兒,一個少女身材完美的像印度公主,相當惹人注目。
李大帥精神一振,差點就吹響流氓口哨,嘿嘿道:“這兩個妞兒確長得很美。那個淡金色長髮,身材魔鬼的是印度女孩吧?”
水仙氣惱的又狠狠的在李大帥腰間細肉擰了一把,說道:“我不是說她們,再看遠一點好嗎?看樓上包廂…………你還真容易對女人動心!那個女孩是擁有印度皇室血統的公主,我懷疑她是個間諜,你小心點,別色迷心竅的墜入她的美人計。”
李大帥依依不捨的移開目光,這才見到樓上包廂的扶欄上,滿是精緻的巴洛克浮雕,包廂的一組豪華真皮沙發中,主位上坐了四個人,其他人都只能坐在靠邊的地方,更突顯了這四個人的身分地位。
中間一人鬚髮皓白,氣度威猛,雖是坐着,但仍使人感到他雄偉如山的身材氣概。
另一人身穿長衫,星霜兩鬢,使人知道他年紀定巳不少,但相貌只是中年模樣,且一派儒雅風流,意態飄逸,予人一種超凡脫俗的感覺。
李大帥這些日子來閱歷大增,但仍感到這兩人超然出衆之處。這兩人都留着辮子,應該就是北方來人,夏清貽和廖宇春。
陪這兩人坐着說話的是個革命軍軍官模樣的兩個中年人,應該是蘇軍總參謀顧忠琛和元帥府秘書官俞仲還,都是非常有氣派,亦給人精明厲害的印象。
這時水仙的聲音在李大帥耳旁響起道:“左邊的辮子男夏清貽,右邊的辮子男是廖宇春。北方來的秘使,專門配合唐紹儀暗中行事。如今和議進入僵局,他們就是想從元帥府黃興先生哪裡尋找突破口。”
李大帥一笑而過,說道:“被我碰上了,就休想如他們的意。”
水仙低聲道:“那還不快上去!”
就在此時,那兩個非常有氣度的辮子男,都像察覺到兩人在注視他們般,眼神不約而同向兩人射來。
自李想和水仙步入孔雀大廳,就已經吸引許多目光,他們也早就注意到了,而且也知道李大帥正下榻在禮查飯店,卻想不到這個花花公子似的年輕軍官就是李大帥。看到這一對壁人注視着他們,他們也立刻不約而同的反過來注視着這對壁人。
李大帥直奔他們這個包廂,囂張的報上大名。
這是一個維多利亞巴洛克風格的包廂,一個小型長條桌在這裡一點也不嫌擁擠,昂貴地水晶電燈讓這裡遠離了黑暗,長條桌上南北來地賓客涇渭分明,看到了這對壁人走進這個包廂,他們原本細聲細氣的談論立刻停止了,每個忍都在上下打量着這位神秘傳說一般的漢口李大帥。
可能是李瘋子在所有人意料之中那種囂張跋扈,瘋狂的形象太過於流傳廣泛,以至於李大帥花花公子的氣勢讓南方和北方的賓客看傻了眼,特別是李瘋子的風流俊秀混合軍人的鐵血,孔雀大廳裡他們之中大多數花花公子完全成了繡花枕頭,甚至那些充滿成熟魅力的成功男士也沒有可以匹敵的。年輕的李大帥渾身的青春氣息讓他們嫉妒,水仙美人的美麗讓他們幾乎忘記了呼吸。
侍者們恭敬地拉開了椅子,將李大帥和他帶來的美麗女伴水仙安排在了主桌地左側,南方革命黨人的陣營。
桌子的距離有點寬,李大帥投過去的目光無比遙遠,銀製的餐具在水晶燈光中褶褶生輝着。
“非常歡迎來到上海做客,我們革命軍的大英雄李大帥。”和李大帥同樣坐在左側第一位上的中年男子站起了身,非常有禮貌地舉起了酒杯。這位中年男子蓄着精心修剪過的短鬚,革命軍軍官服上,彆着一枚別緻的勳章。
“晚上好,一點虛名不過浮雲,能認識蘇軍總參謀是我的榮幸。”李大帥也端起了面前高腳玻璃杯,反射出的極品紅酒如血的顏色一顫一顫,眼神偶爾會露出一絲精光,給很多人不少的壓力。“上海是個美妙的城市,禮查飯店更是夜上海的明珠。”
“你認識我?”中年男子顯然有點驚訝。
李大帥指了指他胸口的勳章,上面有顧忠琛三個字,蘇軍總參謀恍然大悟,哈哈大笑。
“李大帥,榮幸地爲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元帥府黃克強先生的秘書官俞君仲還…………”顧忠琛恭敬地對着另一位革命軍軍官,腦袋微禿泛着油亮地中年男人點了點頭。
李大帥覺得那傢伙的髮型不是一般的傻,不過禿頂也不能怪他,於是微笑的點點頭。
“…………這位是北京紅十字會夏軍清貽,江南名下士…………”
蘇軍總參謀的目光轉向了那位儒雅的辮子男,這位辮子男面無表情地對李大帥看了一眼。
“…………這位是保定小學堂教席廖君宇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