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組後的章華年不算很忙碌。他的戲份不多，因而有了時間觀摩前輩們的表演，以從中學習經驗。
自從他改口將譚非稱爲“非哥”之後，沒過多久，對於歐陽華耀的稱呼，也自然而然地從“前輩”變成了“華耀哥”——畢竟這位的年紀要比譚非小，要是再叫“前輩”，就有些彆扭了。
譚非發現，章華年似乎經常在一旁看自己拍戲，也經常向客串父親一角的盧軍老師請教問題，但卻很少去看歐陽華耀的表演。盧軍老師的客串部分結束後，第一個從劇組裡殺青，而此後，章華年和譚非的交流就漸漸多了起來。
譚非還發現，章華年是一個很認真的人，對自己的要求也很高，如果拍得不滿意，就會主動拜託導演讓他再來一條，並且再三對與他搭戲的演員表示歉意與感謝。沒人會不喜歡刻苦的人，因此譚非很樂意與章華年一起討論劇本，時常會給後者提一些很有幫助的建議。
二人漸漸熟悉起來之後，譚非終於還是向章華年問出了他一直以來的疑惑。
“華年，你爲什麼從來不去看歐陽拍戲呢？我認爲他的演技對你來說更有學習的價值，而且他並不是個難相處的人。”譚非對章華年的稱謂也早已從藝名變成了本名。
章華年聽了他這一問，只是笑了笑，回答道：“……可能是，我心裡有壓力吧，華耀哥太強了，我不知道該怎麼和他溝通。”
譚非仍是不太理解，歐陽華耀有那麼可怕麼？
但他也沒繼續問下去，只把這當做是章華年對於歐陽華耀這樣影帝級別的大神的一種敬畏心態。
《破曉之光》拍攝已半月有餘，章華年卻和歐陽華耀幾乎沒什麼正面接觸，眼看已經拍完了大部分的戲份，對手戲是躲不掉了。
換好服裝，化好妝容，章華年穿戴得一絲不苟，他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在聽到場記打板的聲音後，便開始進入角色，記錄着儀器顯示的各項實驗數據。
這時，實驗室的門被暴力地從外部破壞，玻璃散落一地，歐陽華耀扮演的葉教授帶領着他的部下闖入其中。
Dr. Fariel像是早已料到這樣的結果，並未顯露出絲毫驚訝。他轉過身去，直面着葉教授，眼神無懼而漠然，等待着對方先行開口。
“你好，Dr. Fariel，久聞大名，沒想到竟然如此年輕。”葉教授扯着嘴角笑起來，雖然是客套的臺詞，可他的語氣中卻找不到一絲尊重，反倒充斥着惡意滿滿的調侃。
Dr. Fariel神色平靜，沉聲道：“您今天並沒有預約，而且，我不喜歡把我的實驗室弄成一片狼藉的客人。”
“可我還是來了。”葉教授笑得更加囂張，“我喜歡‘客人’這個稱呼，你是聰明人，肯定知道我是爲什麼而來，所以……把‘暗夜’拿出來吧。”
“我這裡已經沒有教授需要的東西，看來您白跑了一趟。”Dr. Fariel隨手關閉了正在工作的幾臺儀器。
然而下一秒，他的脖子忽然被葉教授死死掐住，對方在瞬間便來到了他的眼前，虛僞的笑意褪去，那雙眼睛怒視着他，威脅道：“不要以爲我不敢對你怎麼樣，我的忍耐是有限的。”
Dr. Fariel呼吸困難地皺起了眉，手中的記錄本摔落在地，他吃力地扯住葉教授的手腕，徒然地想要把那隻手拽開。
Dr. Fariel看向葉教授，艱難地開口：“你……”
望着那雙眼睛，章華年忽然感覺到了一股無形而強大的壓力。
——不能思考、不能呼吸……
歐陽華耀的眼神也是章華年從未見過的兇狠，彷彿真的要將自己置於死地一般。
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將章華年的精神包圍，他的手發出微微的顫抖，早已無法將思維集中，更不用說念臺詞了。
“……”章華年的嘴型輕輕動了動，似乎說了什麼，又或許只是無意義的擬聲詞，但聲音微弱得就連歐陽華耀也無法判斷內容。
歐陽華耀迅速鬆開了手，神色有了短暫的不自然。但他緩過神來便立刻走上前，輕輕順了順正在拼命咳嗽的章華年的背。
“……對不起，剛纔我太用力了，你……”歐陽華耀本想問“你還好嗎”，可顯然對方的樣子一點也不好。
章華年還在咳嗽着，但他卻搖了搖頭，慢慢直起身，說道：“沒事的，是我的問題，剛剛忘記接詞了。”
歐陽華耀的眼裡充滿自責，卻似乎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有些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
“華年啊，你先去休息一會兒吧。是我剛纔看得太投入，忘記喊停了。”王博導演開口道。
歐陽華耀這個人，只要一進入角色，不喊cut就完全沒辦法跳出來，很多和他合作過的人都清楚這一點，王導顯然是一時間忘記了。
看到了全過程的譚非及時地給章華年倒了一杯溫水，帶着後者到一旁的椅子上落座。
章華年喝下半杯，對譚非道：“謝謝非哥。”
譚非搖了搖頭，對於章華年剛纔的動搖，他看得一清二楚。他完全想不到章華年對於和歐陽華耀搭戲這件事竟然會有如此大的壓力。忘詞什麼的，章華年的水平並不應該是這般。
——況且，從譚非的角度，他看得最清楚的是……歐陽華耀並沒有很用力。
瞄了一眼正往這邊走過來的歐陽華耀，譚非糾結着要不要先離開，讓這二位好好談談——畢竟章華年剛纔的反應，應該也嚇着歐陽華耀了。
——還好在場的只有劇組人員，要是被記者看到這一幕，不知會不會編出“影帝借拍戲機會故意傷害後輩”的大新聞了。
然而歐陽華耀走到章華年跟前，還沒等開口，後者便先一步說道：“對不起……”
歐陽華耀嘆了口氣，“該道歉的是我。華年，對不起。”
“是我自己情緒失控了，影響到你，還耽誤劇組進度……我很抱歉。”章華年低着頭，沒有去看歐陽華耀的臉。
歐陽華耀沒再說話，可譚非分明從前者的眼神裡看到了一股失落。
譚非心裡更加疑惑：這二位之前是有過什麼過節嗎？……可是也不像啊。
但譚非並未將疑惑表露在臉上。他看向歐陽華耀，後者給他傳達了“好好照顧章華年”的眼神暗示後，便離開了拍攝場地。
今天這場戲怕是拍不成了，譚非看了看正在收拾東西的劇組工作人員，轉而對章華年道：“我送你回賓館休息吧。”
章華年的助理不在，因此有些時候也不太方便。這一次他沒有拒絕，點了點頭，便隨着譚非一起回了賓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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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章華年送到房間之後，譚非也走去了自己的房間。縱然他有很多疑問，也知道在這時對章華年開口實在不合適。
譚非並不是個好管閒事的人，奈何已經被牽扯進來，就不再甘心繼續被矇在鼓裡。於是，他撥通了先前的那個號碼，將今天劇組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對方。
“……所以，關於這件事的原因，你是不是知道點什麼？”譚非問道。
聽完電話那頭的回答，譚非又道：“連你也不知道？那你覺得問題出在誰那？”
“猜測？什麼猜測？”
“……嗯？！……你等我整理一下思路。你這個猜測也太大膽了，有根據嗎？”
“……這樣啊。可是會不會是你想多了？我覺得不像啊……”譚非說着，露出了恍然神色，“所以你上次在電話裡囑咐我，就是爲了……嗯你先說。”
“好的，我會多留意。放心吧，絕對不說出去。”他停頓片刻，又道，“我說你啊，還是改不了，樂於助人也要有個限度不是？”
“嗯，我明白。對了，新專輯我聽了，很不錯。華年每天都循環播放，看得出他挺喜歡的。”
“你注意休息啊，別太拼了。好，回聊。”
掛上電話，譚非坐到牀邊，盯着通話記錄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