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凱隱的話,影流門徒們都爲之一愣。
他們都沒想到,這個諾克薩斯的小狼崽子會回來,而且,是爲了一羣素不相識的艾歐尼亞平民回來。
劫也深深地看了凱隱一眼。
然後他問:“你叫什麼名字?”
“凱隱,悉達·凱隱。”凱隱說。
“凱隱是麼...”劫目光復雜:“你說的事情,我瞭解了。我會馬上帶村民們撤離的。”
“那就好。”凱隱鬆了口氣。
而劫若有所思地一陣沉吟,便徑直問道:“你要一起來麼?”
“唉?”凱隱微微一愣。
“什麼?”弟子們也訝異地看着劫:“劫大師,您、您要帶上這個諾克薩斯的小崽子?”
“嗯。”劫點了點頭。
他也沒解釋原因。畢竟,這原因已經不言而喻了。
凱隱用他的實際行動證明了,諾克薩斯人只是一個外在的身份,而他可以超越這個身份。
而對現在的凱隱來說,諾克薩斯的軍營,已經不適合他了。
他已經背叛了諾克薩斯。
“唔...”弟子們再也說不出反對的話來。
劫則用罕見的溫和語氣,問凱隱:“你願意來麼?我可以收你爲弟子,傳授你影流之道。”
“我...”凱隱本能地有些猶豫。
劫問:“你對諾克薩斯還有些不捨?”
“額...”凱隱也在問自己這個問題。
他捨不得諾克薩斯嗎?
不,一點兒也不。
此時他才突然發現,自己已經對曾經那個被他視爲人生全部的軍營,沒有了一絲一毫的留戀。
他已經覺醒了。一個覺醒的人,是不會願意當那毫無意義的炮灰的。
那他在猶豫什麼?
凱隱認真地想了想,發現他糾結的原因竟是:“我不想加入影流教派,因爲...”
說着,他從懷裡掏出一本已經被翻皺了的《迦娜思想簡述》:
“我想加入的,是領風者。”
“哦?”劫很是意外。他沒想到這個少年,還對領風者有些淵源。
於是他好奇地問:“爲什麼你更希望加入領風者呢?”
凱隱想了想,說:“諾克薩斯會我逼殺艾歐尼亞人,影流教派也會逼我殺諾克薩斯人,”
“而領風者不會逼我做什麼。他們只會帶着我,去殺那些逼迫大家互相殘殺的混蛋。”
劫:“......”
他沉默許久,看向凱隱的目光全然不同了。
那不再是一個稚嫩無知的少年,而是一個有成熟思想的人:“看來,你的確看懂了那本書。”
“這樣吧。”劫想了一想,給凱隱提出了新的條件:“我給你兩個選擇。”
“第一,跟着我們離開。等以後我們找到領風者,我會給你機會加入他們。”
“第二...”
第二個選項有些危險。
劫也是臨時起意,他本來沒想到要讓凱隱去做的。
但在看到這個少年堅定成熟的意志之後,他對這個小傢伙卻憑空多了幾分信心。
“第二,幫我們一個忙。”
“回到諾克薩斯軍營,替我們之後的行動,收集一些信息。”
“你...”凱隱愕然:“你們想做什麼?”
“我們要殺了你的將軍。”劫語氣平靜地說:“你剛剛不是告訴我們了麼?你的那位來斯特將軍,是一個聽不懂警告的人。”
“既然他聽不懂,那我們就只能用他能聽懂的語言,跟他講清楚一些道理了。”
“這...”凱隱童孔一縮。
他只是想救人,可還沒有做好參與這種大事的心理準備。
這可不僅僅是當叛徒,還是當臥底,當最危險的叛徒。
“這是唯一能震懾敵人、阻止屠殺的辦法。”劫說:“不這樣做,之後還會有很多個村子,像你今天看到的那樣迎來災難。”
“僅憑我們影流教派,可救不了所有的人。”
一個村子能撤走,十個呢,一百個呢?那麼多人,還能撤到哪去?
“巴魯鄂行省,已經被諾克薩斯的軍艦從海上封鎖了。”劫說。
如果諾克薩斯想殺人,那這裡就是一座巨大的屠宰場。沒人能逃出去。
凱隱:“......”
他緊緊攥着手中的鐮刀,沉思不語。
劫也給了他思考的時間。
許久之後,劫才問:“凱隱,你的選擇是?”
凱隱鬼使神差地回答:“我該怎麼做?你們要知道什麼?”
“知道來斯特將軍的大致作息和具體位置就行了。”劫說:“當然,最好能找到一個他不在軍營的機會,方便我們下手。”
“好...”凱隱咬了咬牙:“那我該怎麼聯繫你們?”
“很簡單。”劫用行動給出了回答。
他身形一閃,腳下的影子竟蠕動着分裂出一個暗黑色的人形。
“過來。”劫向凱隱招了招手。
凱隱往前走進了兩步,那暗影凝聚的人形,竟像是活過來一樣,也緩緩走向了他。
影分身又蠕動着化作一灘黑水般的輕盈“液體”,縈繞着環繞在了凱隱身周——
最終,它化作一片墨水般的紋身,附着在凱隱手臂之上,悄無聲息地與凱隱融爲了一體。
“這是我用暗影能量凝聚出來的分身。”劫說。
“只要距離不是太遠,你就可以通過它來跟我交流——當然,要注意在安全的環境,不要讓人發現它激活後的魔法波動。”
“我...”凱隱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他接下了這個危險的任務。
可是...
“劫大師!”弟子們立刻坐不住了。
劫要收這個諾克薩斯小崽子當學生,他們還能勉強接受。
可是,讓這傢伙去當臥底?
“不行,這太危險了。”弟子們提醒:“劫大師,行刺戰團領袖可不是小事,而這小子...他畢竟是一個諾克薩斯人。”
“如果他回去之後背叛我們,設計把我們騙進陷阱,那我們影流教派可就要完蛋了!”
“我知道。”劫卻早有準備地點了點頭。
他知道刺殺戰團領袖的任務有多麼危險。
如果凱隱的忠誠不可靠,那這個計劃就很容易出問題。
“但我可以相信他。”劫卻對自己的眼力很有信心。
“憑什麼?”弟子們不解。
“憑這個。”劫指了指凱隱之前從懷裡拿出來的,那本已經翻皺了的《迦娜思想簡述》。
“這能說明什麼?”弟子們還是不能理解:“這書到處都是。我們都能買得到呢!”
劫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看向凱隱:
“我聽說,真正的領風者只需要向女神祈禱,就可以借來神力,驅使風暴,甚至展現自己的‘信仰之線’。”
“凱隱,你能讓我們看看你的信仰之線麼?”
“哎?”凱隱微微一愣。
他表情頓時變得有些窘迫:“我、我根本不是領風者...”
“我只是見過一位領風者,從她那裡得到了這本書罷了。”
凱隱不認爲自己是領風者。
甚至,他不知道的是,就連把他引上這條道路的銳雯,都不是什麼正式的領風者。
“像我這樣的半吊子,怎麼會有信仰之線呢?”凱隱自己都不相信。
“試試。”劫卻這樣鼓勵。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凱隱:“試着向迦娜女神祈禱,展現你的信仰之線。”
“我不行的。”凱隱搖頭。
“不。”劫說:“我相信你可以。”
“如果你願意爲了拯救艾歐尼亞人而冒着生命危險回去做臥底,都還不算是領風者的話,那我就得懷疑領風者的那些傳說,到底是不是真的了。”
凱隱:“這...”
他沉默着,心情複雜地嘗試着,在心裡呼喚起女神的名字。
他向女神祈求神蹟,祈求展現自己的信仰之線。
然後...
狂風驟起,環繞凱隱呼嘯不止。
一道璀璨的信仰之線,又從他身上直直地牽引出來。
“這?!”弟子們都震撼地瞪大眼睛。
他們都是第一次見到一個不通魔法的普通人,可以在頃刻間化作掌控風元素的法師。
疾風劍派的同行,以後怕不是都得失業?
“原來如此。”劫輕輕嘆道。
看着在狂風中錯愕震驚的凱隱,他好像終於驗證了什麼想法:
“原來,這就是領風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