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楓穩步落在試煉臺上,彷彿忘記了身上的痛楚,徑直提劍朝躺在地上掙扎的雪壤走去.
雪壤用力支撐起身體,伸出手,用殺氣召回不原處的殉天.
殉天劍澈藍如波,橫在兩人中間.似乎與主人同生共死而無怨無悔.
突然明楓原本渾沌的瞳仁中掠過一絲光影,面上竟然出現了痛苦之色.
那握住龍息的手再也握不住了,“咣啷”一聲,龍息劍砸在了地上.明楓的身體不自覺向前倒去.
緊接着又是長劍失手掉落的聲音,這一次竟然是第一劍客雪壤,失去了作戰時勇氣的支持,即使是雪壤也精疲力竭,跌坐在地上.
驚魂未定的樺池熵這才清醒過來,剛纔的一擊連馳騁沙場半世的索利斯王也爲之驚歎.
他看了看殘破的試煉臺,雪壤已經站起,另一個劍客則倒地不省人事.
王對身邊的侍衛說:“傳令下去,雪壤是當之無愧的高原第一劍客,成功衛冕!”
可是雪壤此時聽到這個消息卻並不欣喜,他朝高臺上的樺池熵欠身道:“臣辜負王的期望,剛纔一戰其實雪壤已經輸了,若不是霧雲霜前輩與紫澤師兄鼎力相助,恐怕雪壤早已經灰飛煙滅.”
他轉過身面向臺下所有的劍客說:“所以,本屆高原第一劍客,應該是這位理查德.明楓!”
所有的人面面相覷竟然沒有人說話,更無人喝彩了.
高臺上的樺池熵撫須沉思了一陣,又朝侍衛說了些甚麼.
那侍衛露出極爲驚訝的表情.
王又點了點頭,給了侍衛一個肯定的回答.
那侍衛不再多說甚麼,緩緩地退了下去.
他走到試煉臺邊,舉起象徵索利斯皇室的虎紋令牌大聲宣佈道:“陛下聖諭,本屆高原第一劍客的殊榮由雪壤與明楓共同獲得!”
話音剛落,臺下便傳來了熱烈的掌聲.雪壤疲憊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旺財賭坊裡亂成一團,午睡剛醒的老闆一把拽掉矇住眼睛遮擋陽光的毛巾,大聲嚷道:“外面怎麼回事?都吵甚麼吵!”
一個夥計跑上樓,慌亂之中被樓梯絆了一跤.“老闆,不好拉!”
“甚麼事?有話好好說!”
“通殺!”
老闆一聽是通殺,立刻一掃剛纔的倦意,又坐了下來說;“兩個都死了?那還真是稀奇啊.”
夥計伸出兩根手指說:“兩個都是第一劍客,壓誰都算贏……”
老闆只覺得面前一黑,直截栽倒下去.
雪壤自從藝成以後,這樣慘烈的一戰他還是第一次遇到.
他在高原之巔與師父苦練劍法,十數個寒暑都是在飛雪之中度過.
練成九曜滅魔就可以縱橫天下,這一直是勿庸置疑的,而他更仗着有高原神兵視一切對手如無物,甚至不屑於讓殉天出鞘.
而這五年來確實如此,北野劍派的九曜連珠劍那是山寨貨,龍庭遊俠的劍術不過爾耳,風家的凌雲劍法在他眼中不過是花拳繡腿.
只有卻劍門,一直以來也只有卻劍門絕學能夠與他抗衡.
那個紫澤只學了一個半吊子竟然就有如此實,那麼卻劍門的劍神霧雲霜還了得?
原本想一窺炎神訣的精妙,卻反而被明楓得如此狼狽.
族仇,霸業,天下,又要等到何時呢?
庭院裡的一棵松柏不知何時被積雪壓斷了樹枝.
“誰在那裡?”侍衛長警覺地轉過身,手中長劍已經出鞘一寸.
可是在這寂靜的冰天雪地裡再沒有別的聲響,連風吹過樹梢的聲音都沒有.
雪壤鬆了一口氣,現在他身受重傷,任何一個技藝較高的殺手都可以對他構成致命的威脅.
突然,雪壤身後的屋前飄起了雪花.
在飄落的雪花之中,漸漸顯出一個俏麗的身影來.
羊絨護耳,曼妙的身姿覆蓋着如雪的白狐皮裘,面上罩着一層輕紗,只是透過那一層面紗仍然能夠判斷這個女子生得極美,隱隱有傾國之風,傾城之貌.
雪壤的臉上露出一絲久違的笑意,正欲上前,陡然胸中傳來一陣劇痛,竟然咯出血來.
那名女子快步走到雪壤身邊,用手搭在雪壤左手的手腕上,不禁花容失色,她看着雪壤蒼白的臉色關切地說:“哥,你現在全身血脈紊亂,是誰竟然能夠傷你這麼重?”
“龍息劍客!”女子難掩驚訝之色,“以他的實力想傷到哥哥都很難,怎麼會……”女子嘆息道:“當時若是殺了他,便也好了.”
“我可以感覺到,打敗我的並不是他的力量.”雪壤一邊爲女子沏茶,一邊說道.“樹大招風,我怕以後別人對他不利.”
女子冷笑道:“哥哥,你不讓我殺他也就算了,難道還要保護他不成?”
雪壤轉過身,爲女子捧上茶說:“那是當然,雪溯,你應該知道龍息劍客可是雅比斯王族後裔.”
那名叫雪溯的女子淡淡一笑,彷彿心領神會,低下頭抿了一口茶讚歎道:“這雪中翠沏得真香………”
夜,侵蝕了一切.
衛沃皇城,祭星壇.這爲了占卜國運命運的建築通體黑色,體現了衛沃皇室對天上星辰最高的敬意.
索利斯尚白,衛沃尚黑,索利斯尊崇虎神,衛沃尊崇龍神.
此時空蕩蕩的祭壇上一名身披黑斗篷的年輕女子正在風中合着雙手吟誦着甚麼,咒文隨風而來,低低的咒唱無人能懂.
一名戴着鬼臉譜面具的帶劍侍衛順着臺階走了上來,在離女子十步遠的地方跪下去,像怕打斷吟唱似的低聲說道:“國師,祗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