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南方有一座名不見經傳的大山。山腳下,有一個同樣名不見經傳,十分幽靜的小山村。
村子裡有一戶姓莊的人家,祖孫三代四口人──年邁的婆婆,賢惠的兒媳,忠厚老實的兒子;還有一個聰明伶俐,話潑可愛的小孫兒,取名莊隆。
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一家人靠着富庶又還不算慳吝的大山的賜與,衣食倒也無虞。甚至還能送小莊隆到山外去上了幾年私塾。
小莊隆也不辜負家裡人的期望,上了幾年學堂,小小年紀就已經能夠吟詩作對,出口成章。
村裡人都羨慕地說:莊家鐵定是要出個讀書人了,說不定將來還能考個狀元中個進士什麼的出仕朝廷呢!。
沒想到小莊隆十二歲那年,這家人便交了厄運:小莊隆的父母親大概是享受夠了人世間的勞碌,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先後躺到了用薄木板做成的長箱子裡,讓許多人擡着,簇擁着,敲鑼打鼓,風風光光,優哉遊哉地到大山裡面的黑土地下面享清閒去了。
娘臨走的時候,曾含着淚對跪在牀前的小莊隆說:“兒啊,起來吧!娘要去找你爹了,讓娘好好的再看看隆兒……”
小莊隆站起來了,娘伸出枯瘦的手,撫摸着小莊隆的臉,有氣無力地說:
“兒啊,你已經是個小小男子漢了,娘走後,你要好好服侍婆婆,孝敬婆婆……哦,你脖子上的玉偑兒呢?”
“娘,在這兒呢!”小莊隆忍着淚解下玉偑,放到孃的手上。
孃的手無力地捏着玉偑,閉上眼睛好一會才又睜開。把玉偑重新掛在小莊隆的脖子上,還小心地掖到了衣服裡面去。輕聲叮囑道:
“這玉偑要保管好,不要隨便向別人炫耀,更不要弄丟了!還有,如果今後有人拿這玉偑的另一半來找你,你千萬不要輕信人家,要多長個心眼,懂得保護自己……”
小莊隆覺得娘說的話沒頭沒腦,越聽越糊塗:“娘,隆兒不懂!”
娘說:“隆兒聽不懂沒關係,隆兒去請婆婆來,娘還有話要對婆婆說。”
婆婆來到孃的牀前,可是娘已經在彌留之際了。只見娘斷斷續續的跟婆婆說了幾句莫名其妙的話:“……孩子另外還有他的親人……,他脖子上的玉偑……就是他日後跟親人相認的憑證……但是……切記……不到萬不得已,別讓隆兒隨便去找他的親人……”話未說完就嚥了氣。
悲慟之餘,這些話婆婆是記在心上了,但是卻讓人摸不着頭腦。唉,就當是兒媳神志昏亂時的胡言亂語吧!
婆婆白頭人送黑頭人,免不了思念兒子兒媳,整日以淚洗臉,唉聲嘆氣,茶飯不思。等到她把混濁的淚水流乾,不再那麼悲傷時,她面前的世界己經徹底地變成了黑暗──她失明瞭!
真是應了一句古話: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一個好端端的家庭,就這樣垮了脊樑骨,徹底地坍塌下來了!
小小年紀的莊隆,學堂是上不成了。抹了抹怎麼也幹不了的淚水,挺起了還不怎麼堅硬的腰桿,用稚嫩的肩膀扛起了家庭生活的重擔。
每天在大山裡打柴、摘木耳、拾磨菇、挖野菜、採藥材┉披星戴月,沐雨櫛風,飢餐野果,渴飲山泉。汗水把山裡的草草木木,溝溝壑壑都灑遍了。
莊隆把用汗水換來的山貨拿到山外去賣,買回糧食和日用品,盡職盡責地奉養年邁而又雙目失明的婆婆。祖孫倆相依爲命,日子過得十分清苦。
有時候,莊隆幹活累了,心煩了,也會來到父母親的墳前,把採來的山花野果整整齊齊擺下,然後跪下,“咚咚咚”恭恭敬敬地叩幾個響頭,說:“爹、娘,好好安息!不用擔心,隆兒是個男子漢,一定會好好照顧婆婆的,隆兒一定要讓婆婆過上好日子!”
村子東邊半里之遙,有一座誰也說不上是什麼名堂的小廟。廟裡連個泥塑的佛象都沒有,一塊青石板上供着個香爐。除了每年的四月初四和年冬八節,村裡人來上香之外,平時很少有人光顧。
唯一讓人覺得出彩的是,這小小的廟裡居然懸着一口水甕般大的古銅鐘。
這銅鐘應該有些年代了,底部略呈喇叭形,表面土黃色,鐫刻着精緻的花紋。
小莊隆每天上山下山,都要從小廟旁經過,有時候興致一來,也會到小廟裡去磨蹭一下,順手去摸摸那口大鐘。
說來也奇怪,只要莊隆摸上那口大銅鐘,心頭的煩悶愁苦便會煙消霧散,而且這天莊隆勞動的收穫也會相當可觀。
一天早上,莊隆經過那小廟時,天上突然雷鳴電閃,接着噼裡啪啦的下起大雨來。
莊隆只好走進小廟裡去避雨。
沒想到雨越下越大,一時還沒有停下來的跡象。
莊隆想:這雨如果一直下個不停,自己就不能上山去幹活,那麼家裡就會入不敷出,坐吃山空,過兩天婆婆就得捱餓。
莊隆一急,就在那青石板前跪下,叩了幾個頭,說道:
“神仙在上,莊隆我還得要上山去打柴,換來銀錢買米贍養婆婆,請老天爺別再下雨了好嗎?還有,請神仙大士保佑我婆婆福壽康寧,保佑我莊隆今後能夠出人頭地,衣食寬裕,讓婆婆能過上好日子……”
真巧,小莊隆話音剛落,一聲響雷過後,天立馬就放晴了。
小莊隆拾起柴刀,望望天,興沖沖的就上山去了……
每天傍晚,莊隆挑着柴擔回到家,總是看到婆婆一手拄着柺杖,一手扶着門框,凝神聆聽着外面的動靜,巴巴的盼着孫兒回來。
每當此時,莊隆總是迫不及待地扔下柴擔,汗水也來不及擦,上前去問候婆婆。
同時,小心翼翼地把婆婆攙扶回屋裡坐下。然後,習慣的跪在婆婆膝下,把當天採到的好吃的野果什麼的放到婆婆的手上。
這時候,婆婆總是把野果放到旁邊,伸出枯柴般的雙手,摸着孫兒的臉,慈祥地說:“婆婆知道隆兒平平安安回來了,婆婆就很開心!婆婆老了,耐餓呢!隆兒幹活辛苦,要多吃點,不然長不了個兒。”
這時,莊隆就會拉着婆婆的雙手,去摸他的小肚皮,說:“婆婆你摸摸看,孫兒已經吃飽了呢,還是婆婆吃吧!”
婆婆一把把莊隆攬進懷裡,心酸地嗚咽:“隆兒是個好孩子,別騙婆婆了,你當婆婆不知道啊,隆兒是故意鼓起肚皮騙婆婆呢!”
莊隆把臉兒埋在婆婆懷裡咭咭咭地笑,笑着笑着,又悄悄的抹起了淚┉
“隆兒!”婆婆又叫了聲。
“婆婆!”莊隆擡起頭,淚眼朦朧的望着婆婆。
“隆兒啊!你現在不能去學堂讀書了,可是功課還是要自己勤些溫習,千萬不能荒廢了哦!”
“孫兒曉得,孫兒每天晚上都讀書到深夜呢!”
“難爲孫兒了!”婆婆慈愛地摩挲着莊龍的頭髮,感慨萬端。
日子並不因爲生活的艱難而停滯不前。轉眼,莊隆已經長到了十六歲,出落成了一個年輕英俊的小後生,而婆婆早已是步履維艱,老態龍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