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姓唐!”聽見陳艾陽的話,王超心裡陡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緒,這股情緒如山崩海嘯,火山噴發。
“叫什麼名字?”他脫出而,急促的發問,聲音都在微微顫抖,完全失去了平時的音調。
“怎麼?”明顯的感覺到王超心緒不寧,陳艾陽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向王超這樣的拳術大師,泰山崩於前都面不改色,養氣寧神的功夫都是一流,卻爲了這個事情吃驚成這個樣子,不由得他不奇怪。
“嗯………….呃…………沒有什麼。她叫什麼名字你知道不知道?”王超平復了一下心中的氣息,又恢復原來的神情。
陳艾陽搖了搖頭,“比武之時,她只說她自己姓唐。並沒有說叫什麼名字,事後,我也查不到這個女人的底細,似乎她是憑空出現的一樣,不過世界之大,還真是高人無數,藏龍臥虎。”
“她有多大年紀?”王超問道。
“看樣子只有二十五六,但是她的武功已經出神入化,到達至虛境界,皮膚容貌根本看不出來,不過我估計她已經有三十以上了。”陳艾陽回憶道。
“她長的是什麼樣子?”王超又問。
“我不好描敘,不過我這裡有那天和她比武的錄像,你看就是了!她的武功,真是已經練到了巔峰,也不知道她是怎麼練的。那天是她留了手,不然,我可能已經被打死了。”陳艾陽說起來,還是心有餘悸,連連搖頭,似乎不相信那次的比武是真實的。
“你還有視頻錄像!怎麼不早說。”王超氣結。
陳艾陽一說和他比武的女子姓唐,王超心裡面就立刻浮現出了一個人來,那正是離他而出三年之久的唐紫塵。
那是改變了她命運的唐紫塵。
唐紫塵的武功到了水不過膝化勁的巔峰,遠在陳艾陽之上。當年寫成《國術實錄》的時候,她就已經有二十八歲,現在事情已經過去四五年,陳艾陽感應的三十歲上下,也是正符合她的年齡。
高手的敏感非常強烈,直覺也強烈,尤其是陳艾陽這等化勁高手。
從種種跡象表明,和陳艾陽比武的那個唐姓女子就是唐紫塵。但是王超心中還是惴惴。始終不敢確定。而陳艾陽也只知道她姓唐。
“王兄弟,你今天是怎麼啦?心浮氣躁的?”陳艾陽皺了皺眉頭。
王超笑了笑,勉強鎮定一下自己的心神。“還是先看看你比武的錄像吧。”
陳艾陽抓起電話,述說了一下,過得片刻,就有人送來了一盤影像。影像放進大的液晶電視牆壁裡面,驟然,整個畫面閃爍了一下,顯現出了當時在下面總部大廳之中打鬥的場面。
一個令王超魂牽夢繞的紫衣女子身影出現在畫面上,每一個鏡頭,一個說話,一動作,都是那麼的鮮活,千百次的深深印在王超的內心最深處,永不磨滅。
看着這畫面,王超似乎忘記了一切,又回憶起三年前,在天星湖邊,跟隨唐紫塵學藝的場景。每一幕,每一個畫面,都清晰的在他心裡閃過。
自己走水缸,打沙袋,摔得渾身輕腫,是唐紫塵每次都細心的擦藥,用鍼灸此撒淤血。
自己抖大槍,每次都抖得手臂痠痛,也是唐紫塵幫自己揉捏放鬆筋骨。
自己的每一個拳架子,都是她校正了又校正。每一句練功的口訣,都是詳細講解道理。
那兩年之中,吃,穿,住,幾乎都是唐紫塵在照顧自己。
在王超的感情中,唐紫塵就像一個親生的大姐姐一樣疼愛自己弱小的弟弟。這樣的感情,在看見屏幕上那個熟悉的身影之後,在王超的心裡全部噴發出來。
“你的弟弟現在已經長大了,你知道不知道?但是你的弟弟還沒有能達到你的高度,還不能把你的拳術傳承下去啊。”王超用一種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喃喃自語,臉上似喜似悲。
他的思緒,最後停留到了那個傍晚。
落曰到底餘暉啊,照耀得整個天星湖波光粼粼。
蕩起雙槳,把小船輕輕飄蕩到了水的中央。
唐紫塵踏水,飄然離去。
那一刻,王超以爲再也見不到她了。那一刻,在王超的心中,自己這個姐姐,就是天上那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下凡來點化自己。
那天,那首熟悉,清脆,純淨的童音歌聲,永遠都飄蕩在王超的心裡。
“讓我們蕩起雙槳,
小船兒推開波浪,
水面倒映着美麗的白塔,四周環繞着綠樹紅牆,
小船兒輕輕,飄蕩在水中。
迎面吹來了,涼爽的風…………….”
孩子的歌聲,是那麼的明淨歡快,不帶一點塵埃。
人世間的事情啊。要是都像孩子的歌聲,那樣的明快,純淨,天真無邪,那該多麼美好。
在唐紫塵離去前的那一刻,王超的心,也正如孩子一樣。
“我們都只是凡人,無論拳術多高,技法多麼精湛。還是要捲進這滾滾的紅塵之中。也許,你的意思,是留一個傳承,讓武技慢慢平穩的流傳下去。你曾經多次說過,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不要我涉足那個世界,一生一世,平平安安的活下去。但是,我現在也逐漸踏入了你的世界。這個世界,再也沒有孩子歡快,明潔,無憂無慮的歌聲了。我也許辜負了你的期望。”
孩子明快純潔的歌聲,唐紫塵的仙影,紅塵的勾心鬥角,殺戮血腥,金錢,權利,誘惑。都混雜在一起,充塞了王超的心靈。
王超的心緒此起彼伏,意念陷入了一種深沉的境界中。
這樣的深沉的意境很奇怪,就彷彿,外界的事情,他看得清清楚楚,也聽得很明白,但是。他的心,卻好像遁進了虛空之中,完全超脫了這個世界。
身在紅塵中,心已在天外。
“陳師傅,她的武功的確高強無比,內腑,筋骨都已經自然迸發雷音,天人合一,通神入化至虛境界,你的確不是他的對手。”王超的神情完全鎮定了下來,在剛纔電光石火的一剎那,他似乎明白了一些重要的東西。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塵姐,你說得對,我們武人,終究不是仙人,縱然心能超脫紅塵,這副身子,也是在紅塵世俗中打滾的。現在看來,連你也不能例外。”
“相濡以沫,未若相忘於江湖。以我現在的身份,尋找到你,和你見面,也未必是件好事。更何況,我現在的拳術,雖然小有成就,但遠遠沒有達到你的高度。”
王超從心底裡深深的噓了一口氣。
一瞬間,他爲了自己設身處地的想了想,也爲唐紫塵想了想,終於做下了決定。
相濡以沫,未若相忘於江湖。
直到今天這一刻,唐紫塵在王超心裡,再也不是個遙不可及的夢,也是生活在滾滾紅塵中的一員。
武人不是仙人,心能超脫,身也不能超脫。
王超神色鎮定之後,連陳艾陽也看不出什麼波動來。
陳艾陽關了屏幕:“這個世界上,總是會有宗師出現的,當年的宗師,楊露蟬,董海川,李洛能,孫祿堂,都已經消失在歷史的塵埃中,成爲只供後人憑弔的神話。時間已經過去百年。在這百年裡,拳術高手雖然層出不窮,但是始終沒有當年宗師的高度,百年一興亡,我想,拳術之中,也該出現至道化境的宗師了。以後還會出來的,這其中的人,也許是你,也許是我,也許是別人,有誰能述說清楚呢?天下一興一亡,拳術也是如此。”
“你說的事,不過這都是遙遠的事情了。咱們不去談它。”王超緩緩的收攏了自己的心情,“我這次來,是聽說你受了傷,又逢外人來挑戰,所以來幫你接下來這個場子。不知道你的傷怎麼樣?”
“我傷不要緊。只是胸前三尺的經脈被點傷,調養一月,就會慢慢恢復。倒是你這次來幫我,真是太過意不去了。”陳艾陽神情憂鬱很重,顯然是比武失敗,家族中明爭暗鬥的事情,已經傷透了他的腦筋。
“不用說這些話了,我們練拳的人,都講究千金一諾。我相信,我以後遇到什麼事情,你也會援手的。”王超道:“不過,這次挑戰你的人,是張光明的師弟,加拿大北美一帶的拳術大師,那個程山鳴的底細和套路,你知道麼?”
“張光明在八十年代,曾經跟隨東北八極大師霍慶雲學習八極拳精要,一直到八七年,霍慶雲去世,他才離開,到了越南發展,打出名頭。那次和他比武,其實我也是僥倖得勝,論真實功夫,他並不在我之下。”
陳艾陽回憶着,“那次比武,也是我有生以來,最爲驚心動魄的一次,那一戰的勝利,給了我很大的金錢和名聲。張光明不但精擅八極拳,本身也是一位八卦掌高手,他的那個師弟,我只在朱洪智口中聽說過一次,是程派八卦的嫡系傳人。程山鳴的祖爺爺,就是程廷華老爺子。”
“八極拳,當年李書文傳霍殿閣,霍殿閣又傳霍慶雲。霍慶雲一直到八七年纔去世,在霍殿閣的時候,曾經幫助過程廷華的侄兒程有功。兩派相互扶持,所以霍慶雲一脈的八極拳裡面就有八卦掌。”
王超點點頭,“舊時武林,相互扶持,這是一段佳話。孫祿堂老先生,也是扶持過郝爲真,最後得了他的太極拳一些秘訣。只是程山鳴,他本身的功夫怎麼樣?”
“他的功夫雖然沒有入化,但也到了暗勁的巔峰,那還是三四年前,我偶然聽朱洪智老爺子說起的。不知道如今,他的武功是進步了,還是退步了。反正這一戰,你我都沒有把握。”
陳艾陽道:“華興會前天下來戰書,約我七天後比武,現在只剩下五天了。”
“能與這樣的高手一戰,也是我夢寐以求的事情。”王超反而笑了起來。
陳艾陽看着王超,好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突然道:“王師傅,你的心境寬闊,有大師風範,能爲我這個區區微不足道的朋友,捨生忘死,我也不能再保留什麼。你可知道,我雖然以太極拳聞名武術界,但是,我最厲害的殺招,卻並不是太極拳。”
“嗯!?”王超看着陳艾陽。
“我的殺招,是一式合擊之術,名爲‘飛馬踏燕’。”
“飛馬踏燕!”王超愣了一愣。
“這是古拳法,戰場上的殺招,從漢代就開始在戰場上傳下來了。後來經過秘傳,無數代拳師的完善摸索,才形成了這一式殺招。其基本,也是形意拳中的馬形,和燕形的糅合。”陳艾陽道。
“其實拳術一大部分都是從動物身上演化來的,形意也是八卦,八卦也是太極,太極也是形意,詠春也是八極,八極也是洪拳,都有相通之處。”王超道。
“你說得不錯。”陳艾陽道:“我剛纔看你打馬形炮勁,已經到了生生不息的境界,只要再精通一下燕形,以你的拳術造詣,立刻就可以將這一式‘飛馬踏燕’練到神形兼備的地步,在比武之中施展出來,有相當大的勝算!”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