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子秋坐在高頭大馬上,身體隨着馬的走動而上下晃悠着,江南的風景就是好,比起日本來美了不知多少倍啊。
身後跟的是齊孟起、鄭浩和黃興霸三人。吳三娃帶着秦天洛等人已經先行返回瑤州。
遠遠的,已經可以看到杭州城巨大的城郭和城門外搭起來的長長的涼棚。
申思逸帶着杭州城大大小小的官員出城迎接欽差大臣,這個面子可是給的夠大的。
齊孟起和鄭浩相視一眼,都覺得面上又光。明朝重文輕武,同品序的文官根本就看不起武官,但是跟着盧大人就是不一樣,不管到哪裡,那些文官們都要恭恭敬敬的來迎接,一口一個將軍叫得好不舒服。
“欽差大人。”申思逸拱手爲禮,沒有想到這個曾經的小小巡按,後來的宣慰使一躍成爲欽差大臣,連自己都要禮讓三分。
“總督大人。”盧子秋很隨意的回了個禮,“都是熟人了,何必搞這一套呢?”盧子秋熟不拘禮的一邊說道一邊從涼亭中的桌上拿起一碗水咕咚咕咚喝了個乾淨。
“啊——”盧子秋很沒有風度的用袖子擦了擦嘴,大聲說道:“真舒服啊。還別說這一路走來,本欽差還真渴了。”
前來迎接的杭州城的大小官員們見到盧子秋如此粗魯無禮,都不覺露出輕視不屑的眼光,唯有楚天雄讚許的看了盧子秋一眼。
浙江畢竟經過了申思逸幾年的經營,現在雖然不敢說鐵板一塊,但是申思逸的勢力無意是非常龐大的,在這個地面上與申思逸鬥,常規的方法是沒有作用的,像盧子秋這樣也許可以亂拳打死老師傅。
申思逸早已經看出了盧子秋的想法,卻沒有點破,當下拉着盧子秋的手極爲親熱的走進杭州城。
“老弟啊,咱們一別已經有半年多了吧?”申思逸滿面含笑的說道。
“是呢,已經八個月又七天。”盧子秋微笑道。
申思逸心中意一凜,相比於八個月之前,盧子秋現在更加的成熟,更加的難以對付。
兩人進入了總督衙門,分賓主坐下,申思逸又打算故技重施了。
“老弟啊,老哥聽聞你回來,簡直是喜出望外啊,日夜盼着能和老弟再見一面啊。只恨老弟的馬跑的太慢啊。不成想,老弟卻轉了個彎回了一趟丹徒,先見了弟妹。老哥一想,也對,相比於弟妹老哥還真要靠邊站呢。”申思逸是在點盧子秋不懂規矩,先私而後公了。
卻不料盧子秋哈哈一笑,彷彿一點都沒有聽懂申思逸話中的意思,說道:“如果總督大人也去一趟日本,嘗試幾次九死一生的遭遇就能理解本欽差的心情了。”盧子秋的意思也很明顯,別他媽的站着說話不腰疼,有種你也出使去一趟日本?老子去日本還不是拜你所賜?
“老弟啊,老哥聽說你剛歸故里便大動干戈呢,火大傷身啊,老弟年輕,一定要注意修身養性纔是啊。”申思逸見盧子秋根本就不吃那一套,只得轉入正題。
“總督大人有所不知,竟然有人欺負到了本欽差的頭上,而且差一點發生了刺殺欽差的嚴重事端。欽差是什麼?欽差代表的是皇上,刺殺欽差如同謀逆啊,即便本欽差不爲自己着想,也要爲皇上的威嚴計!說起來,本欽差還是有些心軟了啊。”盧子秋信口胡扯,就是不提銀子的事情。
申思逸一看,行啊,很能沉得住氣啊!好,你不提我提。
“行刺欽差之人固然應當嚴懲,可是如果磋傷了士紳可就有辱欽差大人的清名了。最近老哥我倒是收到不少士紳聯名的申訴啊,樁樁都與老弟相關啊,老哥雖然知道這些不過是捕風捉影、空穴來風之事,只不過士紳們情緒激動,老哥我也頂受了很大的壓力啊。訴狀所述之罪名更是不堪入耳啊,老哥我都難以啓齒啊。”申思逸顯得很爲難的說道。
“既然總督大人難以啓齒那便不說也罷,你看我們久別相聚實在是一大快事啊,正當把酒言歡纔是啊。”盧子秋很沒心沒肺的說道。
申思逸心中呸了一口,老子的銀子都被你撈進自己的腰包了,我哪裡有心思和你把酒言歡啊。
申思逸收起了笑臉說道:“老弟,老哥身爲一省總督,這個事發生在浙江的地界上,老哥我實在很難做啊。要是萬一士紳們激怒起來,老哥也彈壓不住,甚至會對浙江的商賈,特別是目前比較大的富商產生不可估量的影響啊。”
申思逸是在威脅盧子秋了——你不是收拾了趙華旭嗎?好,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你收拾趙華旭,我就收拾謝世年!
盧子秋也收起笑容,既然話說道了這個份上,那就不是打馬虎眼的事情了:“到底什麼事?還請總督大人示下。”
“老弟,浙江士紳趙華旭不知道哪裡冒犯了您,以至於您雷霆一怒竟然抄沒了他全部的家產,老弟有所不知,趙華旭那廝可是浙江商會的會長,影響巨大,他的家財中更有不少是浙江官員的身家啊。欽差大人也要體諒民情啊,趙華旭冒犯老弟,一定要嚴懲,可是他的家財麼,老弟你看是不是……”申思逸圖窮匕見了。
但是盧子秋絲毫不吃這一套,他勃然大怒道:“官商勾結歷來是朝廷明令禁止的一大弊端,現在竟然在浙江堂而皇之的出現,更是出自總督之口,實在讓本欽差大爲吃驚。來日,本欽差畢當奏明皇上,嚴懲不貸!總督大人,不會你也投了吧?”盧子秋陰測測的盯着申思逸說道。
“沒有,當然沒有。”申思逸連忙否認道。
“沒有就最好了。既然總督大人沒有,那誰有份子讓他們誰來找我要。”盧子秋很光棍的說道,捧起桌上的茶美美的喝了一口,一語雙關的說道:“總督大人府上的水真甜啊。”
申思逸臉色鐵青,看來盧子秋已經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了。
他盯着盧子秋的眼睛說道:“老弟啊,難道你就不擔心士紳鬧事,甚至情緒失控做出一些極端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