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盧子秋覲見——宣盧子秋覲見——”門口的太監一個接一個的將話傳出來,難能可貴的是竟然沒有一個人傳錯了,讓他們去作copy不走樣肯定能拿冠軍。
於是大家看到昨天害渾身流血包得比糉子還嚴實的盧子秋一路小跑進了金殿,剛要行禮,卻見萬曆皇帝一擺手:“罷了,罷了,風塵僕僕的怪辛苦的就別跪了。”
“謝皇上。”
“盧子秋啊,朕聽說匪亂被你平了?可是真的?”萬曆皇帝這是要給盧子秋表功的機會了。
“啓稟陛下,臣不敢專美於駕前,此次能馬到成功主要賴皇上運籌帷幄,決勝千里,臣纔有勇氣帶兵出征,還要賴高侍衛的大力護衛,齊將軍勇猛果敢、山東按察使方壽密切配合、濟南衛鄭千戶忠勇協助,京營兵士奮勇用命——”盧子秋的話還沒有說完,萬曆已經笑起來了,這個小子倒不是貪功的人,“好了,好了,都賞,重賞!”
“皇上,臣還要特別感謝申時行申首輔。”盧子秋此話一出不光萬曆皇帝納悶,滿殿的大臣包括申時行自己都很納悶,他說的是正話還是反話?到底意在何爲?難道是有意與老夫修好?
“哦?謝申首輔什麼?”萬曆皇帝問道。
“臣要謝謝首輔大**義滅親!沒有及時的給王東平、蘇文斌之流以支持,所以臣才能順利完成皇上的囑託。”
“你!放屁!”盧子秋話說的很巧妙,申時行說是不行,說不是也不行,只能恨恨的罵了一聲放屁。滿殿的大臣既驚訝於申時行的失態,更驚訝於盧子秋的大膽,就連萬曆皇帝都覺得盧子秋是有些居功自傲了。
哪裡曉得盧子秋是另有打算——自己打了申研成,抓了李萬忠,雖然已經與申時行視同水火,但是卻從來沒有與申時行直接起衝突,如果申時行以首輔的身份來捏自己的錯誤,這官司還真難打。但是自己把這種對立挑破就不同了,兩人有了私人的恩怨,即便是申時行參得有理有據,別人也會說申時行挾私憤報復,可信度可就低了很多了。
“盧子秋,不得無禮。”萬曆皇帝憋着笑表面上訓斥盧子秋,實際上在堵申時行的嘴了。
“皇上,臣知罪。”不管什麼時候,也不管有沒有真正認識到錯誤,但是盧子秋的認錯態度一直是大明朝最好最誠懇的,但是下次該犯還是犯,一點作用都沒有。
“盧子秋,朕聽說你不但瓦解了盜匪,還曾抓獲了女匪首,可有此事啊?”
“確有此事,不過在登州城下,因爲胡棟、黃一鳴之流指使炮轟大軍,造成混亂,讓匪首趁亂逃走了。”盧子秋不慌不忙的說道。
申時行心中冷笑,盧子秋你不要以爲自己有多聰明,你就等着一步一步走進我爲你挖好的坑吧,我要把你徹底活埋掉。
“皇上,臣還要稟明一事。山東匪亂皆因布政使王東平、都指揮使蘇文斌倒行逆施而起,聽聞皇上王命已至,王、蘇伏法更無與朝廷違逆之心,匪首汪秀寧更是因勢利導,在她的大力勸說之下,衆匪紛紛棄械投降,匪亂才能如此之快的平定,請皇上明察。”盧子秋的話音未落,大殿之上已經一片議論之聲。
萬曆皇帝也沒有想到盧子秋會說出這番話,又驚又怒。
申時行悄悄使了個眼色,都察院右儉都御使韋翀越衆而出:“啓奏陛下,臣昨夜接到山東都御使於成範的奏摺,參欽差盧子秋顛倒黑白,擅自捉殺王東平、蘇文斌兩位大人,與女匪首汪秀寧勾搭成奸,殺民冒功,做下樁樁駭人聽聞的慘案,山東百姓民不聊生,怨聲載道。”
盧子秋心中暗罵,這個於成範是個什麼東西?早知道當日就該一刀把他殺了。
萬曆皇帝正自沉吟不語的當兒,申時行說話了,出乎盧子秋的意料,他並沒有大肆攻訐,而是擺出一副大公無私的樣子,字斟句酌的說道:“雖然盧大人與老夫有諸多誤會,但老夫卻不得不說一句公道話。老臣覺得於成範有些言過其實了,即便盧大人年少輕狂做了一些糊塗事卻也不至於和汪匪勾搭成奸,盧大人熟知大明律法又怎麼會做出這樣欺君的事來?”
申時行這番話說的極其狠毒,明爲盧子秋辯護,實際卻是將盧子秋顛倒黑白,擅自捉殺王、蘇,殺民冒功的罪名給坐實了,更加上了欺君的大帽子,更沒有落入盧子秋挾私報復的陷阱中,實在是高明已極。盧子秋深吸了一口涼氣,孃的,一直以來自己都太過小看這個老王八了,沒有想到他如此能忍,如此狠毒,之前盧子秋的數次上風都是申時行有意讓的,與他這種要麼不做,要做就趕盡殺絕的狠厲手段比起來,盧子秋還差得遠呢。
形勢急轉而下,眼看着一場慶功會就將變成了批判大會。萬曆皇帝即便有心庇護盧子秋都不太好辦,畢竟衆目睽睽只要不是昏君實在不宜作的太過分。
此刻誰也沒有想到的是刑部左侍郎劉毅站了出來:“皇上,王東平、蘇文斌一案之前盧大人已經遞了摺子,證據確鑿,臣以爲不必再議。而參盧大人與女匪勾搭一事也再簡單不過,只要盧大人將女匪首交到刑部議處,此案便告大白。”
盧子秋報以感激的一笑,沒有想到當日李萬忠一案倒讓自己結識了這樣一位有膽有識的君子。
“恩。”萬曆皇帝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盧子秋,劉毅的話你可聽清楚?你何時將汪匪交與刑部議處啊?”萬曆皇帝的這句話包庇的意思太明顯了,都已經到了不講理的地步。
“皇上——”盧子秋滿嘴的苦澀,“原匪首汪秀寧已經蹤跡全無,臣無從尋找。且臣也不能將有功之人議罪,這樣會寒了百姓的心,臣的良心也過不去。”
“盧大人,議處並非就是治罪,如汪匪果如盧大人說的那般深明大義,刑部也會從輕判罰甚至法外開恩也非不可能啊。”劉毅進一步勸道,他真的想不明白像盧子秋這樣七竅玲瓏的人怎麼就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呢?
盧子秋心中清楚劉毅的好意,可是他十分明白如果將汪秀寧交到刑部的後果,那可是不死也要脫層皮啊,如果申時行在從中作梗,即便判成死罪都是輕的,想到伊人的淡淡的笑顏,濃濃的深情盧子秋真的說不出心中是個什麼滋味,第一次他面臨如此兩難的境地。
“盧子秋,如果你與汪匪沒有私情那就把她交給刑部!”萬曆皇帝喝道。
“盧大人!”劉毅急得直跺腳。
盧子秋後退兩步,噗通一聲跪倒,“皇上,表面上臣只要交出汪秀寧,就可以萬事大吉。但是實際上,如果臣交出汪秀寧也就等於交出了自己的良心。恕臣難以從命!”
羣臣譁然,誰有這麼大的膽子一而再、再而三的違逆皇上的意思?
“你!”萬曆皇帝氣的滿面通紅:“把這不知死活的狗東西押進死牢!擇日問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