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4陰陽交會
包拯的故事講到這裡,在聽的衆人都處於一種呆愣狀態。
良久，包延問,“爹啊。”
“嗯？”包拯端着茶杯看他。
“你……有沒有懷疑過。”包延咳嗽了一聲，小聲問，“你那個同窗自己進去，然後戴着鬼面從後門跑出來啊？”
包拯聽後,笑了,嘆了口氣。
衆人都不解地看着他。
包大人端着茶杯飲了一口茶，慢悠悠開口,“不懷疑。”
衆人面面相覷,都看着包拯,那意思——爲什麼？
“那人姓屈，叫屈仲遠。”
包大人話出口，包延驚呼一聲，“大才子屈仲遠？！”
展昭等人貌似也聽過這個名字。
“屈兄與我是發小。”包大人解釋道，“他與我一同長大，比親兄弟還要親。此人仗義疏財心地良善，不會做傷天害理之事，當然了……除了他人品的認定之外，本府還有別的證據。”
衆人都看着包拯，那意思像是問——什麼證據。
“我聽人說屈仲遠是跛足。”這時，包延開口。
包大人點頭，“屈兄幼年時摔斷了腿，治好之後還是有些跛，所以人稱跛足才子。但是他跛着進去，出來的那個鬼麪人非但身形與他完全不同，且腳步輕盈。屈兄本人不會武功，但出來的那個……如果是鬼，那麼他是‘飄’走的。如果不是鬼，那麼他是施展輕功飛走的。”
“那，爹你沒進去看看麼？”包延納悶。
“當然進去了，但是……”
包大人話沒說完，就聽門外有個聲音接着他的話說，“但是你爹文曲星下凡，陽氣實在太重了，別說是陰陽宅，就算是閻王殿，他走一趟也變陽宅了。我與他一起從南門進北門出，可惜什麼都沒看見。”
衆人回頭，就見門外，八王爺穿着一襲白袍，走了進來。
衆人看着八賢王進門，再一次感慨——俊美賢王啊……真是越看越帥。
正給白玉堂和展昭倒茶的月牙兒手就一抖，一旁辰星兒趕緊接了那茶壺，拍她後背，“挺住啊！”
只愛美大叔的月牙兒這會兒捂着胸口——帥到沒朋友！
除去犯花癡的月牙兒，衆人很快回過神，回味了一下八王爺的話，展昭驚訝，“八王你當時和包大人一起進去的？”
八王爺點了點頭，“我念太學的時候，與包相也是同窗。”
衆人下意識地瞄了包大人一眼，黑不溜秋……再瞄了八王爺一眼，面如冠玉……
包大人尷尬，“咳咳。”
衆人默默端起茶杯，所謂一白遮三醜啊！其實包大人也是蠻帥的，就是這膚色，再帥也看不清楚了。不過帥不帥也看跟誰比，起碼跟龐太師站一起的時候包大人帥多了。
八王爺進了院子，坐下，四外望了望，似乎有些失望，“小四子不在麼？本王還想來跟他玩會兒。”
衆人又默默摸下巴——果然小四子的受歡迎程度不容小覷！
“大人，屈仲遠後來沒出現，但是一連串鬼麪人犯案卻發生，那鬼面具體幹了什麼？”展昭好奇。
“殺人。”包大人回答。
“殺了什麼人？”
“嗯，皇親國戚就有三個，然後四品以上的大官七個，其中還包括武將。商賈富戶十來個吧，另外平民百姓幾十人，還有很多被襲擊沒有喪命的，那數以百計……總之那一年，幾乎整年都有鬼麪人出沒在開封。”包大人回想。
“竟然沒人能抓到他？！”展昭不解。
“先皇命令當時的開封府尹以及皇城兵馬全部出動，浩浩蕩蕩將整個開封府都翻了個底朝天，但一無所獲。可皇宮之中都出現了鬼麪人襲擊宮女太監的案例，大內侍衛各個嚴陣以待。”包大人道，“直到屈仲遠失蹤滿一年後……鬼麪人突然就消失了。從此之後皇朝之中恢復了平靜，並且……再也沒人見過鬼麪人。”
“時過境遷。”八王爺道，“開封城裡的年輕人基本都不知道鬼麪人這事情了。而且因爲怕有年輕人再胡亂玩什麼陰陽殿，放出鬼麪人來爲禍，所以老人們都不將陰陽殿的玩法告訴子孫。太學更是嚴禁玩各種類似的遊戲，否則會被開除。所以這些年一直相安無事。”
說到這裡。
白玉堂問，“意思是，如今又有人玩了陰陽殿，然後鬼麪人又出現了？”
“正是！”包大人點頭，隨後看坐着喝茶的八王爺。
王爺看了看門外，道，“多羅，帶他們進來。”
沒一會兒，就見多羅帶着三個穿着太學統一袍子的學生走了進來。
這三人都低着頭，年紀也就十七八吧，進門給八王爺和包大人行禮，行完了禮後，垂手老老實實站在一旁。
這三個學生是兩男一女。
太學如今也準女孩兒入學，門檻跟男生一樣，就算是名門之後也需要有真才實學。女生單獨有個蕙蘭書院，和男生分開上課，學的內容也不太一樣。
太學的學生袍男女一樣的，都是白色長袍銀色暗花，外加一條灰色的沙織外袍，腰繫黑色腰帶，黃玉點綴，頭上是淡灰色黑紗學生帽。開封的人都認識這套學生袍，是太學學生的標誌。
包拯平日也在太學教書，畢竟是龍圖閣大學士，太學很多事情都是他說了算。三個學生老老實實給包大人行禮，“夫子。”
這三個學生，不止包拯認識，展昭也認識，都是名門之後。
唯一的那一個女生叫趙蘭，眉目清秀身材嬌小，看着有些嬌蠻，也難怪，她是八王爺的侄女兒，趙禎的堂妹，趙氏皇族最小的一個郡主。趙蘭別看是皇族，但文采出衆，是開封著名的女才子，她和龐妃很投緣，性子也有些像，十分嬌蠻，但很仗義，是開封城百姓十分愛戴的一位公主。
而兩個男生也很有來頭。
一個身材高瘦，斯斯文文皮膚雪白，有些書呆子氣。此人叫王琪，是王丞相的孫兒。
王琪才學淵博，寫得一手好字，爲人敦厚溫和，很受丞相寵愛。包大人對他的評價是，此子品性純良，脾氣耿直，宅心仁厚。
另一個身材適中，看着還會功夫，麥色皮膚，娃娃臉大眼睛的男生叫歐陽淳華。
這人衆人第一眼看到就覺得面熟，因爲他是歐陽少徵的外甥。歐陽也是將門之後，家世淵源，他的妹子歐陽沁心招贅的女婿，所以這兒子就跟孫子一樣姓歐陽，那是歐陽老爺子的心頭肉。
歐陽淳華性格和歐陽少徵有些像，外甥不出舅家門麼，古靈精怪，也是個文武全才。
鄒良看到歐陽淳華走路彆彆扭扭的，像是屁股痛，知道估計是捱打了，就問，“你闖什麼禍了？老爺子都捨得打你？”
淳華一看到鄒良就扁嘴，“四舅舅。”
衆人倒是好奇……怎麼管鄒良叫四舅舅？
其實都是歐陽搞的鬼，趙普和他的四個副將是把兄弟，年紀依次排的話，賀一航最大，龍喬廣第二，歐陽少徵和趙普同歲，鄒良最小。於是，淳華跟着一起叫，賀一航是大舅舅、龍喬廣是二舅舅、歐陽少徵就是舅舅、趙普三舅舅，鄒良四舅舅。
淳華湊過去跟鄒良撒嬌，“我在牀上趴了好幾天了，屁股疼。”
衆人都驚訝。
八王爺驚訝，“你爺爺打你了，那可是無妄之災了，其實也不是你的錯。”
淳華委委屈屈摸了摸屁股，“十大板呢，剛下牀。”
八王爺和包拯對視了一眼，老爺子也算下得去手，難怪歐陽家雖然出了一家的孩子都是混世魔王，但各個規矩，還是家教嚴格啊。
一旁王琪和趙蘭也都嘆氣，看他倆面色，估計都受了罰了。
“說吧。”包大人見展昭等人都一頭霧水，就讓三人說清楚事情的經過。
於是，三人就你一句我一句說了起來。
原來，事情發生在半個月前。
王琪、趙蘭、淳華三人都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好朋友，一起入太學唸書還不到半年。
在太學裡，他們認識了另外一個好朋友，那人叫石葉，是江南的大才子。
石葉文采風流，博覽羣書又見多識廣，這羣常年也不出開封府的皇親貴胄，都喜歡聽他說些市井的東西。
於是，石葉和這三人成了莫逆。
這一天，石葉收到老家一封來信，之後他就躲在房間裡哭，喝得爛醉還準備懸樑自盡。
三人將他攔住，淳華看了信，才知道石葉的青梅竹馬，等着他念完太學之後回家就成親的表妹突然染病去世了。
石葉痛不欲生，三人只好努力勸解。
之後石葉一直處於混沌狀態，三人都很替他擔心。但又過了幾天，石葉忽然恢復正常了，沒再尋死覓活也再不喝酒了，而是一下課就往書庫跑。
後來王琪悄悄跟蹤他，發現他在研究風水術。
三人不知道石葉爲什麼突然對風水感興趣，不過也沒多想，覺得也不是壞事，能振作起來就好。
某日，淳華路過石葉的房門口，就聽到他哼着一首歌謠，唱的什麼“陰陽宅啊、鬼門開啊……”之類的。
淳華雖然覺得怪異，但也沒往心裡去。
又過了幾天，淳華、王琪和趙蘭一起參加太后辦的一個佛法會，各路高僧大師都來暢談佛經，清遠寺的方丈悟蟬大師也來了。
淳華他們三個就向悟禪大師請教如何開解傷心過度的人，於是說了石葉的事情。
說着說着，淳華將那天聽到的歌謠也說了，還說石葉寄情風水之術。
悟禪大師當時眉頭就皺起來了，告訴三人，石葉可能想用陰陽殿的法子，去找他的表妹，這是要玩出火的，趕緊阻止他。
趙蘭於是問了八王爺陰陽殿的事情，八王爺就將當年和包拯經歷的事情跟三人一說，三個孩子也毛了，趕回去太學想阻止石葉。
可是趕到太學的時候，石葉不在，桌上就攤着一張地圖，地圖上有一處用硃砂圈出來了，似乎是一所宅子。那是開封府郊區的家宅圖，桌上還放着八卦、轉盤以及很多風水書。
趙蘭讓侍衛去找了個風水師來。那風水師一看圖上標出來的宅子，就說“這是陰陽風水匯聚之所！”
趙蘭等連夜就趕去了……正好看到石葉唱完了歌謠，推開一所大宅的南門跑了進去。
三人傻眼的同時，就看到北門忽然一開，一個一身白袍，戴着一個鬼面具的男人衝了出來。
幾個侍衛趕緊將三個少爺小姐攔在身後，但那鬼麪人只是怪笑了兩聲，身形一晃，就鑽進巷子裡去消失不見了，看得出武功很高，而且看身形，絕對不是石葉。另外，三人清楚，石葉也並不會武功。
等了一會兒，石葉並沒有再出來。
三人要進宅子去找石葉，但是一衆侍衛死活攔着不讓進。
有機靈的侍衛跑去王府求救，八王爺親自帶着多羅和一百精兵跑了過來。
只是衆人推開南門進大宅，卻看到了滿院子的人。
宅子裡原本住着的主人家驚得以爲官府抄家來了。詳細一問，那家宅子的主人是姓魏的。
這魏員外身家清白，做的是木材生意，家裡總共十幾口人，住在這宅子都幾十年了，他們也不知道自己的宅子處在什麼風水陰陽匯聚之所，沒聽說過啊。再問有沒有見過一個太學的書生跑進來，一家人都有些傻眼，幾個家將說一直在院子裡忙活，沒看到有人開門進來啊。
聽趙蘭他們說看到個鬼面跑出去，又什麼陰陽殿，把這魏員外自己先嚇夠嗆，帶着全家老小連夜就搬出來了。
八王正好讓多羅帶着人將整個府邸都搜了一遍，最後連牆板院牆都拆起來看了，掘地三尺，也沒找到石葉。
爲了怕傳出謠言驚擾到開封百姓，所以八王沒讓人聲張，而是暗中調查。
但是……幾天前，一個打更的更夫經過開封府一處大宅門前的時候，聽到裡邊傳來了尖叫聲。隨後，大門一開，一個滿臉滿身都是血的鬼麪人跑了出來，鑽進一旁的巷子，就消失不見了。
更夫嚇得面無人色，仗着膽子跑進去一看，就見大宅裡橫七豎八躺着好幾具屍體，其中一個沒死的家將就跟他說——有鬼！有個鬼麪人殺了老爺和夫人……
更夫報官後，暫時代管開封府事務的八王帶人到了現場，才發現那鬼麪人殺的竟然是刑部都管喬鑫。
喬大人兩夫婦死在了臥房，十幾歲的女兒嚇昏了過去，家中下人死了好幾個，老太太知道兒子媳婦兒同時喪命，沒挺過來，就氣死了，好端端一戶人家剩下一個孤女。
此事震動了朝野，趙禎才從八王爺口中知道了當年陰陽殿鬼麪人的舊事，於是急招包拯回開封府調查這樁案子。按照以前的規律，若是不能及時抓到這個鬼麪人，那麼開封府就意味着這一年都不得安寧了。且這事情一旦走漏了風聲，到時候人心惶惶，後果就更加不堪設想了。
淳華、王琪和趙蘭三人雖然盡了力，但都沒能阻止石葉玩火。於是，三人對喬家幾乎被滅門的事很是自責！畢竟，如果他們當時在看到石葉研究風水術，或者聽到他唱那首怪歌謠的時候能警覺一些，說不定就不會發生這種悲劇。
別看三人平日家裡都嬌慣，但管教也甚是嚴格，因此三人都受了罰。尤其淳華，將門之後，直接就捱了板子，在牀上趴了好幾天才能下地。
衆人聽完了三人的敘述，大致已經瞭解了整個過程，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八王爺就問包拯，“包相，準備從何處着手此案？”
包大人看了看展昭，“展護衛覺得，從何處下手？“
展昭想了想，道，“先要看信不信了。”
衆人都一愣。
包大人摸了摸鬍鬚，“此話何解？”
“如果相信陰陽殿之說，那就不用查了，直接請驅鬼的吧。”展昭道，“如果不相信陰陽殿，那就表示那鬼麪人是人假扮的，那就有得查了。”
衆人彼此對視了一眼。
一旁，淳華一手揉着還疼的屁股，一手舉起來說，“我不信！”
王琪和趙蘭也搖頭，“我們也不信。”
“哦？”八王爺很感興趣地問，“你們親眼所見，也不信？”
“不信！”三人點頭。
“爲何不信？”包拯好奇問。
“總之不信！”三人斬釘截鐵。
包大人笑了笑，點點頭，問，“那就當人來查，從何處查？”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
白玉堂道，“石葉一開始尋死覓活，後來突然好轉，應該就是知道了陰陽殿這件事，問題是，他是怎麼知道的？如果是人告訴他的，那就有古怪了。”
衆人都點頭。
這時，就聽門外傳來說話聲，“絕對是有古怪的。”
衆人回頭，只見趙普他們都回來了，說話的，正是抱着小四子的公孫。
公孫手裡還拿着一張圖紙。
淳華眼尖，一眼認出來，“啊！那是石葉桌上那張地圖。”
歐陽少徵走上來，照着他屁股就拍了一下，“怎麼不叫人啊，沒大沒小。”
疼的淳華捂着屁股蹦起來多高，歐陽還樂。
“先生肯定此事有假？”白玉堂和展昭一起問。
“嗯！”公孫將地圖往桌上一拍，指了指硃砂圈出來的魏宅“因爲此宅，根本不是陰陽風水交匯之處！”
衆人都一愣。
趙蘭一歪頭，“那風水師傅難道騙人的？！”
淳華和王琪也是面面相覷。
夙青也湊了過來，看那地圖上標註的位置，隨後搖頭，“嗯……那風水師傅絕對是個半吊子，和石葉一樣一知半解，這絕對不是陰陽風水匯聚之地。”
“於是，就算對着這宅子唱多少歌謠，也進不了陰陽殿的是吧。”說着，白玉堂將地圖攤平，問，“開封府多少風水師？”
衆人都看他。
“我已經派人都去找來了。”趙普到了他和展昭身旁坐下。
霖夜火湊過來問，“咱麼也唱首歌，進陰陽殿會會小鬼去？”
展昭笑着點頭，“嗯，是不是真的，試一下就知道了。”
衆人彼此對視了一眼，這四個要是真的一起進了陰陽殿，那陰陽宅也會被拆了吧？大鬼小鬼估計會很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