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上每天都有因酗酒過度而死的人。他們大都死得很難看。死的時候身體浮腫,全身肌膚由於酒精過敏或肝臟無法承受而漲得通紅,同時還會透過體表的毛孔擴散着沖人刺鼻的酒氣。
龍小浪以前在貝隆城的大街小巷到處閒蕩着撿垃圾或者找生意的時候,經常都能看到有那麼幾個走路都顯得困難的酒鬼從燈火通明的酒館內搖晃着身子出來,提溜着一個裝着半瓶質量很次的烈酒,一邊走一邊含糊不清地罵罵咧咧,間歇期還會張大嘴灌上那麼兩口,再暢快地打一個飽嗝——“呃!”
然後整個人就跟觸電一樣迅速地抖上一抖,就筆直地栽倒在冰涼的地面上。
直到他的軀體也變得跟大地一樣冰涼,纔有那麼幾個懶散的巡邏官員不太情願地拖着他們的屍體拋到亂葬崗。
這些景象在烈酒倒進喉嚨的時候從腦海中如浮光般一掠而過。
“咕嚕咕嚕......”
一大杯催命酒“峽谷”就被龍小浪豪爽地一口給幹了!
擬真的玻璃窗子藉由道門幻術的投影營造出來的自然光打在龍小浪俊俏而疊着紅暈的臉上,照得他的臉蒼白得跟坤哥差不多。
龍小浪喝了下去。液體順着舌苔,劃過扁桃體,匯入喉嚨,然後......然後就消失不見了......
他不自覺地怔了一怔,下意識看向自己的胸口,我喝了呀,東西呢?
“這是什麼?”穿着暗紅袖袍的老迷迷糊糊地張口接下了從天而降的烈性液體,裡面飄着一股家鄉的氣息,龍的味道。喝下去之後,老者爽快地道:“味道不錯!”
龍神玉在小浪身體內部把“峽谷”喝個精光,一滴不漏。
“師傅?你在?”
“嗯......呃~我在!”
這老傢伙已經神志不清了。
年輕人灌下整整一大杯的“這家酒館”的招牌酒,現在已被這個名爲神器卻富有靈性的老者給喝乾了。
“師傅?你喝了?太好了!快說說你是怎麼做到的?”
龍神玉居然還能借助自己的身體來攝取食物,這一點在以前可是從未有過的。年輕人的好奇心又被激發了。
老者在意識世界裡原地轉了個圈,對着龍小浪聚焦的反方向說道,“做到?我......呃~我當然能做得到!”
“您老——醉了?”
暗紅色衣袖上的滾雲像真正的雲朵一樣在紅色絲綢上游動着,紋在上面的金龍也像是活過來一樣,它的身軀在衣服裡扭動起來,像是要掙脫着一層薄薄衣紗的束縛。經過一番努力之後,又軟趴趴地貼回到了原來的地方,只剩下一雙烏黑油亮的眼珠子還在不甘心地轉動。
這酒能夠激活這條金龍?
思緒被老者的回答給打斷了。
“我沒醉~沒醉~呼呼——”老者撂下兩句酒鬼常說的話之後,就開始打鼾了。
龍小浪睃了一眼面色安詳的老師傅,呢喃了一句,“果然......”
所有酒客無不驚駭地用看待怪物地眼神審視着這個勇敢又魯莽的小夥子。
他不怕死嗎?連“峽谷”都敢喝?老子武道八階武王又有鬥者凝鎧護體都不敢嘗試那玩意兒,他居然把它當白開水給喝了!
那一被的確是“峽谷”沒錯,那標誌性的煥發着寶石光輝的褐色液體,還有獨特的從內部升騰的由高調度威壓所燃燒的靈能蒸汽,可是“峽谷”的後勁足以放到一頭成年的九階貔貅,這個年輕人喝了慢慢一大罐,居然還能像個沒事兒人一樣,他究竟還是不是人?
“你沒感覺?”
坤哥右手裡的液態抹布,左手的琉璃杯都一齊放倒在大理石築成的吧檯上,瞪大了眼睛蠻不講理地衝着龍小浪除了兩抹紅暈外一成不變的面頰,“你還能開口嗎?”
少年放下空蕩蕩的酒杯,故意恰到好處地撞擊在石臺上,發出清脆的一聲“叮”。
這樣表示他的力道還能細緻地控制好,他還很清醒。
“你說呢?”小浪扯開嘴角,只是無聲地笑笑,沒有再說話。
“峽谷”內含有龍晶石提煉的礦液,除了龍族和一些傳奇級別的大人物,沒有誰的身體能夠擋得住從礦石中提取出的煉化液體霸道的侵蝕和擠壓。他怎麼可能安然無恙?
坤哥帶着強烈的疑問盯着龍小浪看,似乎想要從他的面龐上盯出一個解釋來。
我喝了你們最烈的酒,現在不但能開口,還能說話。不但能說話,還能嘲諷。
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年輕人開口打破沉默道:“這就是你們這裡最烈的?”
是。沒有比這更烈的了。不要說這家酒館,恐怕連這個世界上都不會再有了。沒有什麼材質能夠在烈性程度上超越龍晶石。
“麥當,你是不是調錯了!?”侍者沒有正面回答龍小浪的問題,而是大聲衝調酒師吼道。
坤哥的黑色西服不知怎麼歪了一角,也許是由於過度動怒導致周身的靈力循環不穩定。
他現在也就只能找找下屬的麻煩了。
“不會的!你難道還質疑我的調酒能力?不然我再調一杯。你來嚐嚐?”
調酒師在工作質量被威脅的時候絲毫沒有顧及上級的面子,就這麼理直氣壯毫不退讓地迴應道。
這就表示這家酒館的階層還是挺民主且公正的。在時代尚武的大潮流下,還能小小的民主一下,館主一定是個英明而有遠見的人。
一個人在極端情緒的情況下最容易得罪別人,傷害別人,最後把自己往絕路上逼。只有冷靜,才能想得出最周到的辦法。
大腦發熱情緒失控的時候,不妨多做做深呼吸,梳理一下。
嚐嚐?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坤哥把臉埋在雙手裡,從嗓子裡艱難地擠出三個字來,“不用了。”
“咯噔——咯噔——咯噔”
有條不紊的皮鞋踩在地板上的磕碰聲。
“阿坤,怎麼回事?”
一扇繪着向日葵的大門被推開來,從裡面走出一個穿着深藍色西裝,留着長髮的很有氣質的男子,他壓低聲音向坤哥道:“爲什麼說話這麼大聲?”
“方少爺,我錯了。”坤哥低下頭,立刻道歉。隨後補充道,“這個小子,剛纔喝下了‘峽谷’。”
“哦?”
這個看上去非常婉約的男人聽到峽谷時眉頭也是一皺,酒館的招牌就這麼倒了?而且,還倒在了這麼一個毛頭小子手裡?
他好像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龍小浪身上,沒有留意到站在他身旁幾寸遠的蘇曉。
“兄臺怎麼稱呼?”
人不可貌相。招牌倒了,總要想辦法再重新豎立起來,現在對一個年輕人發飆也只能是自降身份。能喝下峽谷而不倒的人,本身實力絕對不會弱,(雖然感知起來才法門二階水準)倒不如試着拉攏
方少爺充分顯示了一個貴族的氣質與做派。
蘇曉把小浪拉到了自己身後,驕傲地道:“他叫龍小浪!”她看着方少爺眼裡的疑惑,震驚,然後投下一顆重磅炸彈,“我男人!”
“是嗎?”方少爺面上閃過一絲憤怒,這種負面情緒隨即湮滅在淺淺的笑意裡。他趁機伸出自己乾淨的手,作出想與龍小浪握手的姿態,溫和地自我介紹道:“方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