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兄友弟恭
“所以這就是你一直跟我要再等等的原因?”夏彌湊到源稚女的耳邊,竊竊私語。
此時整個會議室已經徹底嘈雜了起來,以往每一次遇到這種充滿了爭議的時刻,這些尊貴的元老們也會像普通人一樣爭執不休,代表發言的鈴鐺響個不停。
這種時候昂熱就會把所有人面前的鈴鐺搶過來,他會撕掉紳士的外皮,像個黑幫教父一樣粗魯的搖晃鈴鐺弄出出巨大的噪音,迫使所有人安靜下來。
但現在那位老教父還在躺屍中,坐在他位置上的源稚女無聊的打了個哈欠,看上去對這場爭吵沒有任何興趣,懶洋洋的回覆滿臉好奇的夏彌。
“對啊,我要是直接去了北極,就是我和弗裡嘉的死嗑,現在在看熱鬧的就是他們了。”
“我說呢,你怎麼一點都不着急,讓諾頓去了,結果這麼長時間也沒看到諾頓的動靜,原來是在等這個啊。”
夏彌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這位想法總是很清奇的龍王在很多時候也依舊跟不上源稚女的思路,但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在明知道誰能殺了併吞噬掉弗裡嘉就能成爲新的白色君主的情況下,弗裡嘉就像是守護金礦的惡龍,誰打敗它就能獲得金礦,然後凱旋迴朝迎娶公主。
童話故事裡所有的勇士都是獨自去單挑惡龍的,再不濟也是叫上了其他勇士,絕對沒有誰閒的沒事幹去叫路邊的乞丐。
因爲在童話故事裡沒有掃地僧,路邊的乞丐就只是乞丐,在惡龍面前就是炮灰。
就像混血種於龍族,數量再多也只是飯前小點心。
所以夏彌從未想過要聯合這些小點心,不僅僅是她,幾乎所有龍王都有這種古怪的傲氣,他們總覺得自己單槍匹馬就能征服全世界,根本不屑於和人類合作。
於是不但聯合人類,還擁有自己家族的奧丁就顯得格外異類,並在原著中陰掉了一衆兄弟姐妹,成功苟到了大結局,前前後後算計數千年,最後在諸神的黃昏裡被一招幹掉。
雖然被一招幹掉顯得他這數千年的謀劃有些可笑,但這只是證明了尼德霍格的強大,並不能代表奧丁就不夠聰明,至少他最後還能直接重開,這怎麼不算底牌呢?
既然他能陰掉那麼多龍王,就說明這招是好用且有用的,源稚女理所當然的學以致用,於是就有了眼下這場鬧劇。
龐貝到底是不是奧丁還得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但至少他目前的想法和源稚女不謀而合,這也是源稚女願意讓他來學院參會的理由。
“你難道不想知道,混血種的終極手段嗎?”源稚女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他們屠龍屠了這麼多年,你難道就不好奇,他們到了哪一步了嗎?”
“正好用弗裡嘉給他們試試手咯,這個世界又不是我一個人的,拯救世界當然也不能讓我一個人幹,一個都別想跑。”
夏彌思考再三,夏彌欲言又止,夏彌發現無言以對,夏彌最終豎起了大拇指。
雖然依舊不覺得這些廢物混血種能對自己怎麼樣,但她確實對人類科技很感興趣,於是開始跟着源稚女一起安靜吃瓜。
爭論長達十數分鐘之久,這無疑是艱難的抉擇,每位元老的頭腦中都刮過一場風暴。
屠龍說到底就是一場利益交鋒。
像昂熱,芬格爾這種的,都是至親至愛死在龍族手上,所以是最純粹的仇恨,哪怕明知自己渺小,也要不死不休,包括一些爲了信念而戰的,也都屬於純粹的仇恨,但這種人終究是少數。
人性是複雜的,很多人看到龍想到的第一念頭就是殺掉它自己成爲新的龍,想要竊取更多神明的力量,貪婪和狂妄使他們的野心膨脹。
說到底,屠龍也只是一場生意,如果一個所有龍王都化爲龍骨擺在博物館裡的時代,降臨的也不會是屬於人類的時代,而是混血種的時代。
繼承了龍族遺產的人就是新的龍族。
在這裡的每個人都流淌着龍的血液,當純血的龍族消亡之後,誰最有資格繼承龍族,成爲鍊金技術、高貴血統和神秘世界的掌握者呢?當然是他們。
新的龍族,沒錯,那樣的人就是新的龍族。
至少坐在這裡的人,全都想過這件事,但他們從不宣之於口,因爲它違背了秘黨建立時的宗旨。
可是一旦反抗軍趕走了殖民者,豈不就該變成新的執政官麼?
他們還沒有登上那個位置,卻已經開始享受權力帶來的美妙,他們可以接受底下的那些人因爲他們一個命令死個精光,卻難以接受自己爲了屠龍而大出血,真正做到了命如草芥,唯利是圖。
而現在的龐貝就是在逼着他們大出血,說不難受是假的,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他們纔不想豁出家底去拼命。
甚至可以說,如果不是忌憚坐在主位上那位漫不經心的少女,此刻恐怕已經有不少人跳出來指着龐貝,罵他發什麼瘋了。
可因爲源稚女的存在,他們不敢跳出來,於是他們意識到了,現在大概就是到了那種萬不得已的地步了。
終於,圖靈先生咬着牙,率先開口了:“這次的敵人確實是前所未有的強大,我願意代表我的家族,共同抗爭。”
“哎呀哎呀,拿出點誠意來嘛,說說具體貢獻嘍。”龐貝笑眯眯的,現場表演了一波什麼叫做追着殺:“老東西我知道你富的很,聽說你們家前幾年才賣了個石油礦?”
圖靈先生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但最後還是無可奈何的妥協:“所有鍊金武器由圖靈家族承擔。”
“這纔像樣嘛,記得賢者之石管夠,上次北京地鐵都是我們加圖索贊助的,說起來都沒人報銷的嗎。”龐貝說着,又看向了其他校董或元老。
每一個被他掃到的人,哪怕心裡再不情願,但還是咬牙切齒的自願貢獻了力量,很難想象龐貝這麼個花花公子,卻清晰地記得這些家族在什麼行業內深耕,又擁有哪方面的便利。
實在什麼都不擅長的,也沒有人脈的,那就出錢吧,都是老牌家族,可以說什麼都缺,唯獨不能說缺錢,那是會被其他家族恥笑的。
最後一波自願貢獻下來,足夠卡塞爾學院的那些專員們從頭髮絲武裝到腳趾蓋,光核潛艇就湊夠了整整六艘。
唯一令人擔心的就是他們這麼大的動靜,如何瞞過各國軍方,但在龐貝的打包票下,所有的人也只好將信將疑的暫時忽略這個問題。
最後,他們的目光齊齊投向長桌盡頭的少女,按照龐貝所說,坐在這裡的元老們如果不貢獻,就沒資格坐在這裡。
現在所有人都貢獻完了,只剩下源稚女了。
當然沒有人敢質疑她有沒有資格坐在那裡,他們只是想知道接下來要怎麼發展。
察覺到衆人都在看自己,源稚女將打了一半的哈欠收回,似乎有些意外:“你們都商量完了?這麼快啊。”
她做出一副思考的表情,片刻後,有些爲難的開口:“你們知道的,我蛇岐八家沒多少底蘊,沒什麼能拿得出手的支援。”
元老們面面相覷,不敢吱聲,蛇岐八家沒有底蘊這句話,自源稚女登堂入室後,他們確實天天掛在嘴邊,現在難免有些心虛,懷疑自己說壞話被抓包了。
不過源稚女看上去並沒有要跟他們算賬的意思,只是嘆息着感慨:“錢也沒有,畢竟我們才經過了一輪消耗,實在是虧空的厲害。”
至於是什麼消耗,她沒說,但在座的各位都心知肚明,不就是把所有不服她當校董的家族全部犁一遍麼,一下子對付那麼多家族,殺那麼多人,這消耗能不大嗎?
心裡腹誹着,但沒有人敢吭聲,靜靜看着她表演,看着她長吁短嘆,甚至有一種好像過了今天,蛇岐八家就要全部上街乞討的感覺。
並且最驚悚的是,他們隱約在這些話語中聽出了責備的意思,大概意思就是說,都怪你們不知好歹不懂事,害我還要去打你們,導致造成了消耗,害得現在我們日子過得這麼苦。
生怕這貨接下來一句你們要賠償我的損失,衆人現在是連頭都不敢擡了,第一次體會到了被壓迫的感覺。
終於,源稚女賣夠了慘,並沒有像衆人擔心的那樣索要賠償,而是話鋒一轉:“但既然大家都願意共同進退,那我也不好特立獨行,這樣吧。”
“錢是沒有的,但我們可以出人。”她說着站起身來,理了理衣服,隨口說:“我代表蛇岐八家,代表卡塞爾學院,親自去一趟吧。”
她說的就像是要去御駕親征,但此刻沒有一個人覺得這有什麼不對,甚至萎靡的氣勢瞬間好轉了起來,就連龐貝的眼睛都亮了。
其實他們早就想說了,白王都出世了,正在滿北極的亂跑,作爲屠龍專家屠龍達人的你沒事幹什麼後勤啊?天天縮在學院裡,龍能自己找過來嗎?
秘黨也不全是無膽鼠輩,多的是驕傲不怕死的老頑固,光靠威逼利誘肯定無法得到所有人的支持,但源稚女還是能這麼順順利利的當上校董,最核心的原因就是因爲——
白王復活了,而源稚女貌似是秘黨中最能打的,他們還要靠源稚女來屠龍。
現階段的這些秘黨們已經安逸太久了,他們甚至沒有真正面對過純血龍族,也就是說他們根本沒有屠過龍,唯一的屠龍專家昂熱現在還在躺板凳,這讓他們有些捉襟見肘。
但他們基本都看過源稚女屠龍的那個視頻,女孩拿刀銳不可當,徒手斷龍首的英勇身姿深深的印在他們腦海裡。
那恐怖的力量足以讓任何人膽寒,甚至讓他們一度懷疑源稚女就是未甦醒的白王,現在真正的白王醒了,源稚女的嫌疑自然消失,於是說起屠龍,所有人不約而同都想起了她。
在他們看來,大概也只有源稚女這種瘋子皆怪物,才能對抗甦醒的龍王吧,爲了讓源稚女心甘情願的去屠龍,他們也願意分享出一點權柄。
不就是一個校董之位麼,在世界毀滅面前似乎也算不了什麼了,你想要就給你吧。
可結果呢,他們都做出這麼大的犧牲了,在他們看來是終極殺手鐗的源稚女居然一直待在卡塞爾學院裡,口口聲聲要做後勤?
幹你妹的後勤啊,他們難道缺後勤嗎?
見源稚女現在終於願意出動了,他們那顆始終懸着的心才終於放下了一點,一時間覺得自己出的那點血都不算什麼了。
如果不是時間不夠,他們甚至還想給源稚女搞個歡送會壯壯士氣。
直到親眼目送這位煞星上了飛機,他們纔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沒說的,能做的都做了,接下來就是等結果了。
在卡塞爾學院的全力幫助下,源稚女用最短的時間到達了北極圈,同時,她聯繫了諾頓。
始終跟在巨輪不遠處的諾頓收到了信息,面無表情的走向了巨輪。
他沒有去找還在廚房幫工的芬格爾,也沒有大張旗鼓的去驚動弗裡嘉,就那麼悄無聲息的來到了船頂,而那裡,早就有一道身影在等待了。
“好久不見啊,兄長。”林鳳隆笑了起來:“看到你還活着,我深感遺憾啊。”
諾頓面無表情的看着他,聲音沒有一絲起伏:“你算計我和康斯坦丁的事情我遲早會找你算賬,在那之前,我又怎麼會死?”
“唔,那就好。”林鳳隆完全不在意這冰冷話語中的劍拔弩張,反而看向諾頓的身後:“源稚女呢,她沒來麼?”
“我一直拖着弗裡嘉,也很不容易的啊,再不來接手,我可就拖不住了。”
“一切按計劃進行。”諾頓說:“源稚女大概很快就要來了。”
林鳳隆這才露出幾分真實的笑容:“好啊,那就讓她們先決個勝負出來吧。”
“我還真是非常期待啊。”
“怎麼,你不插手?”諾頓問。
“這話說的,搞得好像我的好兄長你就準備插手一樣。”林鳳隆挑眉:“白王之間的事情,當然要讓她們自己解決。”
他還有話沒有說出口,但他們都心知肚明,當源稚女和弗裡嘉決出勝負,或者兩敗俱傷後,那就不是白王之間的事情,而是整個龍族的事情了。
彼時,自然需要他們這些正義的判官。
無論是林鳳隆還是諾頓,他們的立場都是相當明確的,那就是——
不管弗裡嘉還是源稚女,都得死,白王無論如何都不能復活。
在這個大目標面前,他們甚至能暫時放下仇恨。
難得的兄弟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