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當年兄弟鬩於牆,手足相殘井中藏。
午夜夢迴無處脫,亡魂復生再回望。
講明身世何人親,戳破老賊彌天謊。
白王暗自施變化,少主輕信上了當。
話表路明非自東海龍宮尋回方天畫戟,十分歡喜,引得那繪梨衣泛起思鄉之意,欲返家中也將那一柄櫻紅長刀取了。明非聞說,滿口應承,就教她指定路,駕雲落在源氏重工。
他兩個不願驚動旁人,便就使了個“隱身”的法術,教尋常人視而不見,充耳不聞。
行在走廊時,正巧遇上那源稚生與矢吹櫻二人,將往ξ層——繪梨衣住處而去。師徒倆索性隨上電梯,不多時便來到那鐵門前。
尚未及開門,就聞得歘一聲金鐵震鳴。繪梨衣仔細看時,原來是有人自內裡揮了一刀,將那扇鐵門斬作兩半兒。又閃身而出,揮舞刀光懾人。
繪梨衣又驚又疑道:“他是誰?”明非與她連心,便問道:“何事驚慌?”話未已,只見那源稚生已搶步上前,擺開“蜘蛛切”,架住刀光。旋即而分,便各自震退三步,互相打量。
卻說那來者非是旁人,正是源稚女。只見他身着寬袍大袖,化作歌舞伎妝造,更顯嫵媚動人,長髮散開,雌雄難辨。
繪梨衣與他只有一面之緣,畢竟不熟,一時認不出來。但源稚生怎能不識?見了他,驚道:“稚女,你還活着?”
源稚女笑道:“哥哥,你終於來了.”話猶未了,即聞得陣陣尖嘯好似嬰孩哭啼,自門內如潮水般涌出,掀起滾滾腥風,原來是許多人魚竄將而來,齜牙咧嘴,長舌亂擺,將源稚生與櫻圍在當中。
二人一時有些悚然,竟不知這許多人魚從何而來,怎在繪梨衣房中盤踞?正疑惑間,便聽源稚女續言道:“我們一直在等你。”
源稚生聽了,往四下掃了一圈,挑眉道:“我們?你是指這些東西?”
源稚女道:“我雖然被蛇岐八家稱作極惡之鬼,但也不屑與這些醜陋的怪物爲伍。我說的我們,另有其人。”說着便轉過身去,喚道:“進來吧,縱要動手,也不急在一時。”
那櫻聽了,與源稚生使個眼色,暗詢是否強攻?源稚生搖了搖頭,說道:“稚女,你想幹什麼?”
源稚女道:“別緊張過頭了,哥哥,只是想給你介紹一個朋友而已。”便就收刀回鞘,拽步走在前頭。
那源稚生與櫻對視一眼,見四周人魚虎視眈眈,躍躍欲試,無奈何,只得隨他走去屋裡。
繪梨衣暗中見了,便攜定路明非,緊隨其後。走在裡面,即見其中陳設與去時別無二致,木地板擦得光可鑑人,暖格處燭火搖曳,傳來陣陣白檀木香。
看罷多時,便與路明非道:“來了一個打扮成女生的哥哥。哥哥叫他稚女。”
路明非聽了,便知是源稚女,問道:“來許多人也?還是孤身一人?”
繪梨衣聞言,蹙眉道:“孤身一人,繪梨衣沒看到其他人……不過,爲什麼哥哥和櫻姐姐像是看到了許多人呢?”
路明非聽得雲裡霧裡,問道:“何所據?”
過一會兒,即聽繪梨衣道:“開門的時候,他們兩個看起來很害怕,一直扭頭往周圍看,就感覺,像是身邊圍着很多人一樣。而且哥哥說:這些東西。聽起來也像很多人一樣。”
路明非聽罷,思量片刻,便道:“如此說來,他二人眼前所見所聞,恐去那源稚女外,皆作虛幻。”
繪梨衣不聽則可,一聽竟十分激動,歡喜道:“繪梨衣知道了!是幻術!就像是寫輪眼一樣。哥哥他們中了對方的幻術,被並不存在的東西嚇到了!”
路明非啞然失笑,與她糾正道:“那源稚女言靈便喚作夢貘,卻是個專吃噩夢的行家。如此說來,他兩個已入圈套。”
繪梨衣有些擔憂,問道:“繪梨衣要出手麼?”
路明非道:“不急,看他如何耍來,再行計較。這七七四十九日,不宜拋頭露面。”
繪梨衣便不再開口,綴在三人之後。
那三人一前兩後,源稚女一馬當先,將拉門打開,來在裡間。只見得正中擺放矮桌,除壁櫥外無更多傢俱,四周牆壁素白,對門懸掛三幅造像,分別是天照、月讀和須佐之男。
你看那天照立於萬丈日光之下,手持八阪瓊曲玉;月讀站在黑月潮水上頭,手中持八咫之鏡;須佐之男踏住八岐大蛇,綽手天之從雲劍。
那源稚女掃過一眼,撩衣袍坐在桌前,擺手說道:“哥哥,請坐。”
源稚生四下張望,即聞得浴室處水聲嘩嘩作響。他仔細看時,那木門上透出一具曼妙身影,正作沐浴。他偏過臉來,問道:“她是誰?”
源稚女笑道:“不過是個朋友,待會出來與你引見。哥哥,你坐呀。”
源稚生與櫻不明就裡,對望一眼,就並肩坐下。正此時,卻見那源稚女忽然抽出刀來,劈面朝櫻斬去。源稚生一驚,急扯住她,使“蜘蛛切”架住。源稚女又揮刀下劈,欻一聲,將矮桌劈作兩半兒。
櫻一下驚起,掣出柄小太刀,護在身前。源稚生怒道:“稚女,你.”
那源稚女道:“我只叫哥哥坐下。”
源稚生聽了,更發怒火,卻聽櫻道:“沒關係,少主,是我越界了。”便扶住肩膀,教他坐下,說道:“我站着就好。”
源稚女笑道:“我開始有些喜歡你了。”
源稚生強忍怒火,問道:“稚女,你在這裡幹什麼?”
那源稚女未答,只將一個紙箱扯出,其中是繪梨衣所藏玩偶,上有標籤著名。
他自其中撿起奧特曼與小怪獸,與源稚生道:“我來這裡看看繪梨衣的家。聽她叫你哥哥,你就是用她來代替我麼?自詡正義夥伴的奧特曼和必須被殺死的小怪獸,是沒辦法相親相愛的。不是麼?哥哥?”
源稚生默然片刻,忽嘆口氣道:“從來沒有代替這種事,我從不否認你是我弟弟,也沒想過用任何人來代替你。”
源稚女看他一眼,自嘲笑道:“你只是一刀刺入了我的胸膛,攪碎了我的心臟。”
源稚生點頭道:“我也從來沒否認這一點。稚女,你就是來和我說這些的麼?”
源稚女笑了笑,搖頭道:“當然不是。我來是告訴你,我知道那位上杉家主在什麼地方。”
源稚生聽了,先是一怔,旋即問道:“你知道?她在哪?”
源稚女道:“那你要問我的朋友了。”
話音剛落,即聞那浴室門戶開放,款款走出一人,只披一件素白浴袍,膚如白玉,凝脂水滑,若隱若現春光,溼漉漉紅髮垂下兩肩,背對衆人。
她蓮步輕移,踱步到櫥櫃前,將門打開,即見懸掛一排巫女服飾。便就扯下浴袍,換了衣裳,方纔轉身。
那源稚生畢竟正人君子,出來時便偏頭未看。還是那櫻驚呼一聲叫道:“繪梨衣小姐?你回來了?少主,是繪梨衣小姐!”
源稚生猛地轉頭,果見是“繪梨衣”當面,當時喜不自勝,一把拉過來,上下打量道:“這段時間,你去哪兒了?”
那“繪梨衣”十分乖巧,掏出本子,與他寫道:“繪梨衣出去玩了。”
源稚生雙眉緊蹙,問道:“我聽犬山家的世津子說,你被陳墨瞳從高天原帶走,去了哪裡?”
那“繪梨衣”面色委屈,寫道:“那個姐姐想帶我出國,去什麼學院。繪梨衣不願意,她就要給我打針。還是風間琉璃哥哥找到了我,把我救了出來。”
源稚生望向源稚女道:“風間琉璃?”
那源稚女聳聳肩,說道:“風間琉璃,日本第一牛郎,我取的藝名。畢竟名叫源稚女的孩子,幾年前就死了。”
源稚生聞言,一時不知作何言語。
不期此時,那真繪梨衣將此情此景盡收眼底,當時惱怒,與路明非道:“那個人冒充繪梨衣,穿我的衣服,還拿我的玩具!”
路明非聽得糊塗,叫住道:“沒頭沒腦,我如何明白?莫急,將前因後果與我說來。”
那繪梨衣就把方纔之事從頭到尾仔細說了一遍。
路明非沉吟半晌,便與她道:“定是有人變化成你的模樣,誆騙源稚生,意圖不軌。那源稚女便是幫兇,當時他在高天原見了你的樣貌,從旁配合,定有奸計,萬不可教他得逞。”
他想了想,便道:“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欲知圖謀,先明主使。如此來,我教你使個隔垣洞見的法術,辨明身份,在行打算。”
說罷,便掐住訣,默唸咒語,由繪梨衣小聲轉述念出,聚攏法力於雙目,朝那假“繪梨衣”望來。不看則可,一看便驚詫不已,這冒名頂替者,竟是那白王所化。繪梨衣吃驚非小,急忙與明非說了。
那魔王思忖道:“這白王上次被她僥倖脫身,又來此處變化了害人,斷不可教走了她。卻不知她有何計較,且先靜觀其變。”
繪梨衣聽了吩咐,便不再言語,暗中留心事態如何發展。
只見那源稚生將繪梨衣拉在身邊,問源稚女道:“稚女,你究竟想要什麼?爲什麼要救繪梨衣?還要把她帶回來?”
源稚女聞言,嘆了口氣,說道:“不要搞得我像是什麼變態一樣。女孩們都很喜歡我,我的客人們常說我讓她們的人生變得更加完整了。”
源稚生聽此言語,難免想歪,厲聲道:“你要是敢對繪梨衣亂來.”
源稚女復又嘆息,埋怨道:“哥哥別冤枉我,我也是繪梨衣哥哥,怎麼會那樣對她?而且我與客人們也都相敬如賓,從未越禮。”
源稚生聽他說“也是哥哥”,就是一愣,問道:“你什麼意思?”
源稚女一笑,自懷中取出一個紙袋,便扔在桌上道:“這是一份親子鑑定,看看吧。”
源稚生怔了怔,伸手將那紙袋打開,取出報告研讀,忽地面色一變,緊蹙雙眉道:“上杉越?是誰?”
源稚女道:“上一代影皇,蛇岐八家的大家長,現存於世的四個皇級混血種,你、我、繪梨衣和他。”
源稚生看向繪梨衣,難以置信道:“繪梨衣和我們是有血緣的兄妹?這怎麼可能?老爹說.”
話未已,即聽源稚女哼了一聲,嗤之以鼻道:“老爹?橘政宗一直在欺騙你,操縱你,他對外聲稱繪梨衣是上杉家唯一的血脈。可實際上,上三家中的其餘兩家早已絕滅,橘與源無人繼承,你我和繪梨衣一樣,都是上杉家的後代,是上杉越陰差陽錯遺留下來的血脈。”
源稚生蹙着眉,不住喘息,不停翻看報告,尋找蛛絲馬跡。忽道:“這上面寫上杉越曾向德國人提供過基因樣本,在二次大戰的時候,所以.我們是試管嬰兒?”
源稚女點頭道:“你終於跟上思路了。”
源稚生此時心神恍惚,霍然站起道:“我要去問問老爹!”便拽步就走,那櫻即趕在身後。未及出門,卻見刀光一閃,一柄長刀自他二人身側掠過,摜入拉門之中,不住震顫。
他回頭望來,便見那源稚女挺身而起,拉住“繪梨衣”道:“哥哥,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話落處,但見那源稚女吹了聲呼哨,即聞得鱗片摩擦之聲。源稚生驚甩臉看處,原來是那許多人魚搖頭擺尾,遊了進來,阻在去路之上。
只聽源稚女道:“哥哥,我不是把上杉家主送回來了。”他一扯“繪梨衣”,探手扼住脖頸,便道:“她現在是我的人質,如果你真關心這個妹妹的話,就聽我的安排。”
源稚生先是一怔,旋即怒目而視,咬牙道:“稚女,你想要什麼?”
聽他問來,那源稚女言不過數句,話不過一席,便將其中情由說來,與二人聽了。這一說,有分教:
虛虛實實辨不清,只緣身在夢之境。冒名頂替耍籌謀,化身少女有隱情。直教那橘政宗原形畢露,地下城驚現無頭。畢竟不知如何情由,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