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羅瑪尼·阿其曼
瞭望臺上,王將怨毒的詛咒是那般驚駭瘮人,但卻讓人聽得莫名其妙。
邦達列夫聽名字倒是個俄國人,就是他和王將有關係?
源稚生聽得雲裡霧裡,但有一人不是——
“呵呵呵呵.”
“藤丸?”
身旁傳來異響,源稚生詫異得看向少女,臉上帶着驚愕。
只見女孩垂着腦袋,一隻手插在腰間,另一隻手捂住自己的上半張臉,五指的縫隙中是垂下的橘紅色的髮絲,她微微顫抖着,彷彿那是無法抑制的愉悅之情。
“呼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突然仰頭笑了起來。
是那種舞臺上的狂笑,大紅色的外套都跟着震顫,衣紋彷彿流水。誰也不知道她是真心要笑還是在表演,那種笑實在太有戲劇般的張力了,就像是殺人奪國的英雄終於得到了天下,站在世界的最高處肆無忌憚地狂笑,笑那些自不量力挑戰她的敵人,如今都已經化成了枯骨,那麼的志得意滿,那麼的目空四海。
煌煌天下,他已經君臨最高處,從今以後,再沒有人能夠在她面前站着說話!
王將倒在地上,生機已經接近尾聲的他愣愣得看着女孩,臉上的血色愈加消退,心臟潮冷的寒意覆蓋。
“果然.果然是你”
少女俯瞰男人,她如是說道——
“不,我只是想笑。”
“少給我開玩笑了!!!到了這樣的地步,你還要羞辱我嗎!!”
王將萬念俱灰,彷彿遍體鱗傷的野獸般嘶啞地狂吼道。
少女聞言正色道。
“那好吧,那我是。”
“果然,果然是你!!”王將驚叫。
少女聳肩,她在在場其餘幾人都無比撼然的視線中攤開雙手,雙眼中是目空一切得冷然,那副從容的姿態彷彿從未陷入過苦戰。
——當然,此乃謊言。
藤丸立香完全不知道這個人在說什麼。
之所以猜到源稚生會被操控,是因爲她對目前的情報和源稚生的回憶進行比對,如果說橘政宗所說的什麼黑道託孤全都是假話,那麼他的目的就非常明確了,是爲了得到源氏兄弟的戰力。
但是有一點依舊不明確,那就是他爲何要去找?
要去找,就說明他知道源氏兄弟的存在。
從立香對輝夜姬AI的回溯記錄來看,整個蛇岐八家沒有人知道源氏兄弟的存在,身份都是假的,往上追溯就會發現源氏兄弟,乃至上杉家主都和這個蛇岐八家完全沒有關係,是橘政宗一個人帶來的。
如果說不是蛇岐八家創造的皇,那到底其來源是什麼呢?
藤丸立香保留這個疑惑,但鑑於“橘政宗早就知道源氏兄弟”這個猜測,她從未放寬源稚生是否會被梆子聲控制這件事的懷疑。
——不是聽從,而是被迫服從嗎.你在救助了在山中小鎮被源稚生砍到瀕死的他後,給他做了心理暗示?
甚至就連少女口中的這句話,都是在有意暗示誆騙王將,製造出“藤丸立香對源稚生沒有警戒心”這樣的假象。
只有當獵物以爲自己是獵人的瞬間,她才樂意揭開手牌。
至於邦達列夫,那就是她完全不瞭解的領域了,一時之間無從下手,她倒是想用輝夜姬的AI進行世界範圍內的人名搜索看看,但此刻也沒那種機會。
所以她估摸着,自己似乎得裝下去,以便從這個破防了的男人身上找到些信息。
“果然是你!!!你是他的人!?!!——我就知道,什麼推理,推測,戰術都是假的,世界上怎麼可能有生物能夠未卜先知般做到這麼多佈置!你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蠱惑源稚女的!”
王將繼續以歇斯底里的姿態質問,但卻轉而面向源稚女。
“.你呢!你到底在想什麼.”
王將此刻血流如注,即便本體沒有受到傷害,發聲的也終究是這個肉體,所以身體被破壞成這樣,王將的聲音自然也是無比低沉空洞。
“很奇怪嗎?我以爲你一直都知道我想殺死你來着。”風間琉璃言笑得天真爛漫,像是在故意噁心王將一般。此時的他彷彿野蛇蛻皮般脫下了那層惡鬼的面具,又變成那個臺上的的戲子。仍舊瘋狂,卻少了一份歇斯底里,眼中除了源稚生外出現了他人的身影。
面前之人,是他同樣憎惡的對象,將他推入低於深淵之中的惡鬼。
他也猜出了立香的想法,所以乾脆配合得混淆視聽。
“難道你不知道?哦,那你現在知道了。”
“.”
王將先是一陣沉默,旋即又勉強張開嘴巴道。
“我知道你一直都想要殺死我,但爲什麼是現在?”
王將不解,幾乎是祈求得到回答般般問道。
“你明知道殺死我也沒有用,只要我的本體不死,你就永遠被我所限制,而你殺死我的行爲必將受到報復,你知道我的手段的。”
王將的話語讓人毛骨悚然,他並非是在駭人聽聞,而是切實的自信。
那個能夠控制住風間琉璃的梆子聲詭異異常,從某種程度上來講,那對於風間琉璃來說就是絕對的命令權,讓他去死他就去死,讓他用自己的鍊金武器凌遲自己,風間琉璃也無法抵抗。
但風間琉璃依舊這麼做了,就說明他有着把握。
把握
“原來如此.”
王將突然醒悟過來。
他不再看向風間琉璃,而是感慨得看向柑橘色的少女。
“.也是你?”
王將的面具再一次扭曲。
“你把你在我這得到的情報全部告訴了風間琉璃,你有了殺死我本體的把握,以此換取他對你下注的可能性。而時機就在於你方纔將其打入電梯井,而我還在大瞭望臺內的時候。”
“說到底,如果是爲了拖延時間,你從一開始就不可能用那種突然爆發的武鬥方式浪費體力,我早該注意到了的,你的爆發就是爲了找到機會和風間琉璃獨自交談,在電梯井內創造出我無法竊聽的短暫時隙”
“回答正確,但是沒有獎勵。”
藤丸理想不鹹不淡得回答。
“因爲你是個膽小如鼠的傢伙,如果不把確信的勝機送到你面前,你根本就不會咬餌吧?而且——”藤丸快步上前,一腳踹碎了被王將放在身後打算偷偷敲響的梆子。“還拿着這種作弊道具,少給我開玩笑啊。”
碎片散落在大瞭望臺支離破碎的地面上,凌亂突兀。
靜籟的時空中,王將愣愣得看着梆子破碎,被釘死在原地的他搖搖晃晃地想要站起來,卻發現那把櫻紅色的長刀已經把他徹底釘死,他連跑都跑不掉了。
他看着生機流逝而跪下的自己,從未有過的憤怒肆意翻涌,男人不可置信地顫抖着,赤紅色的淚水從公卿面具上滑落。
對他來說,這已經是第二次被邦達列夫所謀殺了。
第一次的敗北源於自己的疏忽大意,王將將其接受,並臥薪嚐膽般品味着痛苦,又在數年後重歸王座之前。可是他所得到的結果,卻是悲劇的重演,只是再次完全體驗了那絕望與惱怒。
王將被血淚染溼的眼睛無比駭人,絕望開始蔓延。
“你那麼”
他跪倒在自己的血泊之中,努力用嘶啞低沉的聲音說道。
“你就那麼看不起我嗎!?”
“將我推入地獄又故意讓我活下來!讓我跌入深淵又在旁看着我一步步爬上來!你就這麼想要將我貶作小丑嗎!!!”
本來含蓄恐怖的面具因爲血淚而扭曲,化爲判若兩人厲鬼般的面孔。因爲憎惡而忘我的王將此刻已經不分敵我,向着風間琉璃,源稚生,藤丸立香,又或者世上一切咆哮出撕心裂肺的怨怒。
“那就來試試啊!!!你個躲在背後的陰險小人!!只會偷襲和藏在暗處的卑劣之徒!!我會揭穿你背後的所有真相,我會把你珍愛的棋子殺死在這東京塔的牢籠之中!!!——”
王將直到消失的最後瞬間都在叫喊着詛咒的言語,那裡已經沒有了那傳說中的惡鬼之首,只剩下吼叫着怨念的惡靈之聲。
但所有人心頭都未放下心中的那把枷鎖。
這不是傳奇故事,死去的人不會奇蹟般生還,王將這幅傀儡已經全身骨骼碎裂,斷骨插入他的所有臟器,長刀貫穿心臟,血液蔓延到地上成一條刺眼的河流。
但名爲王將的人不會無的放矢,他既然說了要將所有人殺死在這個東京塔內,那就不會食言。
源稚生不敢相信那個曾經籠罩着蛇岐八家多年的陰影就這樣消散了,而風間琉璃同樣不相信那個如煉獄閻魔的男人會就這樣死去,看着那破碎的梆子,源氏兄弟都沒由來的感覺到一陣惡寒。
但那木梆子早已破碎,應該已經沒有能夠束縛兩人的事物了纔對——
嗡嗚——————
突然,衆人被突如其來的巨響震懾,那並非是梆子聲,而是如同嬰兒哭泣般尖銳的喊叫。與此同時,整個大瞭望臺突然暗了下來,連遠處建築照射而來的光芒都被一併吞噬。
死侍,是龍形死侍,原本死寂無聲的怪物們突然一股腦得涌了上來,化作牆壁般將整個大瞭望臺封閉起來。
他們張牙舞爪,本就失去了玻璃的大瞭望臺對他們來說沒有任何阻礙,幾乎瘋狂得想要衝入其中,撕咬吞噬那些高貴的王血。
這就是王將的後手?衆人中唯一還在思考的女孩此刻有些疑惑。
立香並不是疑惑於爲何以死侍作爲後手,大量的龍形死侍的確有弒皇的可能。但問題在於她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爲什麼是現在?
爲什麼剛纔衆人交手時王將沒有第一時間將龍形死侍投入戰場,少女爲之做好了準備,卻始終沒有迎來偷襲。
難道說.
她突然一驚,電流從脊背穿過,少女幾乎是毫不遲疑地轉身踏步,擰身擺出出拳的姿勢,不加掩飾的兇意盡數宣泄在風間琉璃身上。
這個動作太過於突然,全場對少女動作做出反應的僅有兩人。
風間琉璃吃驚地瞪大了眼睛,他萬萬沒有想到大敵當前自己會被“盟友”背刺,他下意識得扭頭躲開,卻發現少女似乎在朝着自己呼喊什麼。
兩人的速度快過聲音,也因此風間琉璃先從少女的口型中看出了其意思。
——不要聽。
(——該死的,我早該意識到的。王將在方纔戰鬥中只敲響了一次梆子。)
藤丸立香此刻心急如焚,她猜測那梆子聲通過聲音韻律等方式施加的心理暗示,是一種生理與心理結合的催眠。而如果是要操控人,也就是源稚生或者源稚女的話,一次敲擊未免太過於單薄,不符合人類語言學的規律。
而結合死侍的出現,藤丸立香突然反應了過來。
他不是在控制源稚生,或者說不止是在控制源稚生,那道聲響爲的是通知在大瞭望臺底下,窗外的死角中潛伏的龍形死侍!!
龍形死侍進化出膜翼,可以做到半空飛行,他們受到控制後一直躲藏在大瞭望臺底,就等待那一聲令下!
藤丸立香沒有想到的是——這個男人簡直是個瘋子!他操控死侍的方法和操控源稚女源稚生的一樣,如果是進行肉體手術的話,他要對每一個死侍都開刀,並植入催眠!一切都依賴於那個破木梆子!
那進一步思考呢?
如果說,所有死侍的控制方法都是和源氏兄弟一樣,他們進行過某種手術和催眠,最終由木梆子所控制,這也就能夠解釋他們爲何能像軍隊一樣前進。
但這就不由得延伸出一個駭人的現實
——那剛纔,死侍從地上向大瞭望臺進發時,不也需要梆子聲才能夠進行控制嗎?
也就是說,現在的死侍軍隊手中,仍然有控制者,有着【存在X】的傀儡!
少女此刻罕見得有些着急了——該死的,我以爲你能有什麼高端的控制方法,結果竟然是多放傀儡多做手術!?!!
而這個瞬間,另一個反應過來的人不是源稚生,而是矢吹櫻。
一直潛伏在一旁的少女本來應該在修生養息,儘可能讓自己處於安全的位置不要被當作累贅處理,也不要被王將利用當作人質,但此刻她必須要出手了。
身上的傷口撕裂流出點點猩紅,櫻小姐猛然用言靈陰流送出一道輕薄的弧光,它穿梭過三人的縫隙又向着窗外飛去,那裡是死侍的浪潮!而正中央的竟然有着一個帶有公卿面具的死侍展翅停留在半空!
對啊,王將的傀儡本就全都是死侍,又怎麼可能奢求他所使用的都是人型?
那是被王將所控制的,具備理智的龍形死侍,也是這個軍隊的首腦!
矢吹櫻百分百無條件地相信着藤丸立香,所以她比在場任何一個人都要更快速的抵達了真相,但她太弱了,那一刀雖然越過了無數死侍貫穿了脖子,但卻沒能夠阻止那公卿面具下死侍打響梆子,王將傀儡的改造化死侍所具備的生命力讓這道攻擊幾乎無異於隔靴搔癢。
梆——
梆.
梆.
下一個瞬間,在風間琉璃來不及反應的剎那,一道道沉悶的響聲鑽入其腦髓之中,宛如病毒般肆虐開來,那對殘破古舊的木梆子又奏響了。
這次它彷彿憑空傳來,像是毛里求斯或者新幾內亞的土人演奏的原始音樂。
難聽,嘈耳。
但對於風間琉璃來說,那就像是地獄冥河吞噬自己的嗚咽。
熾白色的閃電割裂天空,風間琉璃只覺得那道電光把他的腦袋也劈開了,大腦發白,恐懼如蛇一般纏繞,從心底最深處鑽了出來,遊向他的四肢百骸。
臉上一時猙獰一時迷惘,偶爾又露出發自內心戰慄的恐懼。
源稚生在第一聲梆子響起的瞬間下意識得向着風間琉璃伸手,他不知道爲什麼,或許是哥哥保護弟弟的本能。他是在場裡最被矇在鼓裡的人,但他隱約從之前的梆子聲中察覺到,風間琉璃似乎受人所控。
他幾乎是瞬間下意識聯想到了他心中的夢魘。
如果稚女是被人控制的話.
源稚生心底升起希望,卻在下一個霎那就被掐滅,像是被人隨手拋棄的香菸,在水泥路上滾了幾圈後又被擦了油的黑皮鞋碾碎。
他也被那梆子聲所控制了,無窮無盡的聲音開始迴盪,他感覺自己彷彿又回到了那個枯井。回到那個悽惶的雨夜,那些用女孩身體制造的蠟像默默地站在地下室深處,惡鬼般的弟弟在灌滿了化學試劑的浴缸中哼着歌操作,那一刻源稚生被鋪天蓋地的絕望吞沒了。
源氏兄弟的反應全都在藤丸立香的預料之中,但她想明白得太晚了。
但幸運的是,她的反應很快,即便風間琉璃本能地閃開一拳,自己作爲偷襲方也佔盡優勢。只要再有幾釐米,她的拳頭就能打在源稚女的太陽穴上,就算其被催眠了,被打暈的話就沒有意義了。
但下一刻,少女的手臂卻是忽然一沉。
源稚生在一旁先一步念出了早已失傳的語言,他雙目無神幾乎近似於空洞,這麼多年來從未被催眠的他根本不存在抗性,梆子聲在剎那間控制了源稚生的心神。
而他在那韻律中只聽見了一道絕對的命令——
【釋放言靈】
少女快過聲音,但言靈卻不需要讓人聽見,那是龍族對這個世界的御令!
領域釋放,迅速擴張開來,邊界泛着淡淡的熒光,少女的拳頭劇烈地顫抖卻已然無法正正砸去,擦着風間琉璃的臉打歪後她連身體平衡都差點無法保持,彷彿重量在瞬間增加了幾十倍。
脊柱骨發出開裂般的聲音,立香彎曲着腰,上半身前傾幾乎要向地面俯去。
而如果說少女還能站立,周圍爬上來的死侍就遭殃了,死侍的金屬刃劇烈地顫抖,紛紛撲倒在地,就像是石頭雕像被從高臺上推下來。
它們的骨骼堅硬到能彈開步槍子彈,但不斷增大的重力正壓碎它們。
這是無比詭異的一幕,除了源稚生三人以外的生物幾乎紛紛匍匐在地,連頭都擡不起來。地磚開裂了,它們一寸一寸地陷入水泥樓板。
【言靈.王權】
那是物理學上無法解釋的言靈,釋放者似乎能夠大幅度地強化重力場,在自己的領域內令敵人承受幾倍甚至幾十倍的自身重量。
受”王權“控制的生物首先是全身的血液往身體下半部分集中,大腦缺血而腿部血壓增大,爲了不至於缺血昏迷,便會本能地下跪。
除了王之外的,皆爲螻蟻。
那毫無疑問,正如同其名字那般,是專屬於王的特權。
龍類殘暴而血腥,嗜殺而熱烈,那白色高貴的王者不會允許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生物擁有這樣的能力,作爲皇級混血種,源稚生的言靈絲毫沒有給皇的血脈跌份。
龍族之中,那絕對是隻有承載純白之名的龍王才能使用的言靈!
在重力場中,只有被源稚生和被他允許了的源稚女並無大礙,而藤丸則是被其重點針對,承受着數十倍壓力的她,適應這個重量所花費的時間爲——
零點三秒。
地面被巨龍肆虐般破碎爆裂開,少女咬牙獰着臉毫不顧忌內臟損傷的方式再度揮拳,彷彿撕碎任何壓迫高舉自由之旗,冒犯王威的弒皇之徒。
但此時,已經來不及了。
風間琉璃輕輕地吟唱。通常龍文被吟唱的時候,都彷彿巨鐘被敲響,聲音在整個領域中反覆迴盪。
但當風間琉璃開啓他的言靈時卻像唱起一首催眠的短歌,透明的領域邊界迅速地擴張,藤丸立香根本來不及閃避就被包裹在其中。
那彷彿只是一首空靈的歌。
【言靈.夢貘】
兩個皇級混血種至高無上的言靈同時作用於少女身上,即便是怪物如藤丸立香,也不能躲開。
下一刻,無數色彩涌入少女眼中。
隨着風間琉璃唱起歌,空氣中的血腥味迅速地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甜膩的氣息,潺潺的流水聲由遠及近。
無數顏色匯聚的重點是純潔的白,又在一剎那間被染爲純黑。
由模糊,到清晰。
當少女再次睜眼的瞬間,她看到的卻已然不是東京塔殘破的大廳和瞭望臺。
而是略微刺眼的白熾燈,銀色偏暗的牆壁上有方方正正的線條排列,營造出略帶科幻風格的設計,白皙的牀,牀單,上面沒有任何特別的裝飾物,是哪般得熟悉又陌生。
小圓桌,鑲嵌在牆壁裡的微波爐,放着數件成套服飾的衣櫃。
黑色透明的櫥窗,裡面放着一些奇怪的裝飾品,南美風情的,古羅馬風情的,日式和風的,還有赤兔馬的塑料雕像,以及一些看上去像是巧克力的藝術品。
啊,立香這才意識到。
——這裡.是自己的房間。
櫥窗裡的東西,是情人節等節日英靈們送給自己的禮物,有的能吃,有的不能吃,也有的能吃卻被要求不允許吃。
雖然是個略微沒有少女心的房間,但倒是以外的懷念。
自己這是回到了迦勒底?
還是說.
“立香,愣着幹嘛,蛋糕要潮掉了啊!”突然,少女猛的一激靈,思緒被一道聲音打斷。
這個房間除了她以外,還有別人。
“啊哇哇好不容易的休息時間,洗完手就趕緊過來啦!”
那聲音軟弱的要死,連說句抱怨的話都是那麼慫裡慫氣,但聽習慣了的人又會在某個瞬間察覺到其中那些平淡而樸素的溫柔。
立香癡癡得轉頭,如果讓認識她的人看到她現在的表情一定會大吃一驚吧。
少女此刻就是那麼得狼狽。
“.”
她呆呆得看着眼前說話的男人,軟弱的臉蛋,貧弱的雙眼,淡橘色馬尾,不加修飾不作打理的臉上印着明晃晃的黑眼圈,細長的睫毛裡有異物打岔,那是掉落的睫毛卡在了上面。
毫無疑問眼前的男人是自己最熟悉的對象,人理延續保障機構迦勒底的醫療部門負責人——
本該清晰的視線逐漸染上模糊,嘴脣有些不自主得顫抖,少女開口道。
“.醫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