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太后戴着純金嵌花甲套的手從一朵牡丹上拂過,她的手保養得宜,白嫩細膩,仿若少女。
她盯着那朵牡丹:“說。”
“江湖上確有藥老這麼個人。據一些江湖人士所稱,此人神出鬼沒,一盒銀針,可生死人,可肉白骨,醫術十分了得。前段時間曾出沒於東臨的地下黑市中,現在蹤影難覓,想必是已經出了天照。”君無宴淡淡道。
蕭太后掐下那朵牡丹,一眼都沒看君無宴:“你知道,本宮要的,不止是這些。”
君無宴勾脣一笑,儘管衣着打扮沒有收拾,卻依舊透出一種帶着滄桑味的俊美,“這個人最奇怪的地方,乃是查不到他的過去。他,就像是憑空生出來的一個人一般,他的過去,沒有任何信息。”
“連你的手下都查不到?”蕭太后擡眸望向他,微微蹙眉。
“不錯。”君無宴冷笑,“聽聞天照城中有座王孫殿,裡面什麼消息都賣。臣曾去那裡懸賞過,千兩黃金的高額賞金,卻也換不回一條關於他的信息。”
蕭太后微微眯起眼,輕輕揉·捏着手中牡丹,陷入了沉思。
君無宴奇怪道:“不知太后娘娘是如何知曉此人的?”
蕭太后沒搭理他,徑直往前走去。
君無宴盯着她的背影,儘管知道這是大不敬,可仍舊無法移開視線。
他們認識多少年了?
似乎從最初開始,她就是這樣高高在上的態度。
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她,卻偏偏選擇了那個天下至尊的男人。
哪怕以媵妾的卑微身份入宮,她也爲他甘之如飴。
君無宴想着,忍不住冷笑了聲,卻聽得她的聲音從前方傳來:“你明日便回洛川。”
他愣了愣:“爲何?”
“這裡已經不需要你了。”
薄情的話語,清靈的聲音,讓君無宴很是不爽。
他君無宴,從來不是一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
“半個月後是你的生辰,我參加完再走。”他懶懶說道。
他話音落地,遠處突然竄過來一個人:“混蛋!”
那人眨眼間便至他跟前,帶着凌厲拳風的拳頭直接揮向他的臉。
君無宴大掌緊緊抵住那人的攻勢,擡眸看去,卻對上了一雙和自己的眼眸有幾分相像的年輕男子。
“鴻兒?”他詫異,旋即一臉震驚,“你果然還活着!”
“你這混蛋,殺了我外祖父家八十一口人,我絕不會放過你!”澹臺驚鴻發瘋似的,揮舞着拳頭便往他臉上招呼。
君無宴冷笑,與他對打,氣勢強大,絲毫不落下風。
遠處,東臨火越負手而立,並沒有阻止這場戰鬥的打算。
洛川王君無宴,行爲放蕩,娶得乃是洛川首富錢茂之女。不過中途養了一個外室,這名外室爲他生下一個兒子,正是今天的澹臺驚鴻。
那洛川王妃十一年之後才知曉此事,她無法容忍外室產子,於是使了各種手段,兩年後最終促使那外室一家家破人亡。
本來應該被殺手殺死的澹臺驚鴻因爲外出躲過一劫,回來時便看見一家屍橫遍野。伯父的兒子被當做他處死,死相慘烈,令人不忍直視。
他親手埋葬了那八十一口人,從此以後改名換姓混跡於市井,學習各種雜學。然而事情並沒有結束,一年之後,那名洛川王妃不知從哪裡打聽到他並沒有死,於是又派了殺手斬草除根。
澹臺驚鴻雖然再度僥倖逃掉,卻身中寒毒,不僅平素畏冷,發作之時更是苦不堪言。
他恨毒了洛川王一家,所以他拼盡力氣去成長去強大,想要將洛川王一家一網打盡。
如今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他完全不顧宮中規矩,只想要將這麼多年來的仇恨盡數發泄掉。
蕭太后冷眼望着他們父子倆打鬥,最後美眸掃向走過來東臨火越:“再打下去,本宮種的花都要毀了。”
東臨火越笑了笑,上前拉架。
這場戰鬥以東臨火越的勸和而告終,澹臺驚鴻雙眼發紅,臨走之前也不忘撂下狠話:“君無宴,兩年之內,我必滅洛川王府。”
說罷,轉身憤怒離去。
君無宴勾着脣,明明是高高在上的王爺,卻一副市井無賴的痞樣:“本王等你。”
東臨火越掃了他一眼,他笑着作揖:“聖上。”
“難爲你還知道朕是皇帝。”東臨火越冷聲,望了眼蕭太后,隨即離開了御花園。
君無宴笑容冷毅:“十幾年前見他,他還只是個小毛孩兒。現在倒是越來越像他老·子了……”
“注意你的措辭。”蕭太后冷眼瞥過來,君無宴舔了舔嘴脣,笑了笑不再多言。
這半個月,天照城中的官員們都在忙着準備太后的壽禮。他們挖空了心思,送太貴的怕皇帝疑心,太便宜的又沒誠意,可算是絞盡腦汁。
蕭家大院,蕭道絕正專心致志地舞着劍。一柄寒劍,使得出神入化,劍光冷溢。
蕭戰從屋裡出來,蕭道絕正好練完一套劍譜。他收了劍,對他作揖:“父親。”
蕭戰點了點頭:“爲父爲你姑母準備了一副四扇的碧玉鏤花屏風,想來她該會喜歡。”
蕭道絕笑了笑,將劍扔給一旁小廝:“孩兒此次壽辰進宮,正好給大哥報仇。孩兒雲遊四海之時,曾在南方見過一種毒藥,稱爲雪山一支蒿。此毒平時可以入藥外敷,但若是入口,則會傷人性命。”
“絕兒的意思,是要毒殺誰?”蕭戰問道。
“毒殺誰並不重要,關鍵是要對付誰。那場戰役因幕傾城而起,大哥的死,她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把她毒死,太便宜她了。孩兒要看着她一點點從巔峰走進地獄,孩兒要她生不如死……況且,只要幕傾城倒黴了,皇帝的心也會跟着亂。到時候,可是咱們舉事的好機會。”蕭道絕冷笑,“對他這個皇帝,孩兒從未承認過。”
蕭戰知曉蕭道絕並不服東臨火越,他自己也十分厭惡東臨火越。東臨火越此人太過霸道,他爲君王,幾乎讓臣子們謀不到什麼利益。尤其是蕭家,東臨火越對蕭家,幾乎是深惡痛絕……
蕭戰老眸之中劃過一絲冷意,若是扶持東臨觀月繼位的話……
他與蕭道絕對視一眼:“絕兒認爲,該如何下手?”
“聽聞此次壽宴乃是沈太妃操·辦。若是沈太妃被幕傾城毒死,不知皇帝會幫誰?沈家會幫誰?幕傾城又會如何?”蕭道絕的笑容殘忍而冷酷,與從前的蕭道深如出一轍。
“若是要沈念殞命,還得收買她身邊的人。”蕭戰摸着光禿禿的下巴,眼裡掠過陰鷙。嫁禍幕傾城,看沈家和東臨火越狗咬狗,這主意倒是不錯。
而皇宮裡,整個壽宴的確由沈太妃負責操辦。本來這種事該由皇后做,可東臨火越並未立後,唯一的妃子裴九懷有身孕,無法操勞。而林瑞嘉,一者由她來辦顯得名不正言不順,二者她也沒有那個時間去準備大型壽宴。
最近蕭太后三天兩頭把她召過去抄寫佛經,有時候抄完了,她就覺着挺奇怪。畢竟若是婆婆教導兒媳,那蕭以秋也該一同抄寫纔是。可太后偏偏只讓她一個人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