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已經命盼兒快馬加鞭備好了車馬,如今已經候在西直門,再晚些便來不及了。”夏凝雪柳眉緊鎖,緊緊攥着蘇亦嵐的雙手,美目卻不時地望着四周,生怕被人瞧見這一幕。
被夏凝雪緊緊抓着不得已才走了幾步,蘇亦嵐面上有些恍惚,懵然不知所措,走了幾步之後立馬甩開她的手,臂挽杏色梨花紋廣袖淡聲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爲什麼我立時三刻就必須走?曦兒還呆在紫寧閣中,即便真的要走,我也不能丟下她不管。”
夏凝雪杏仁大眼睜得極大,環視四周無人後沉聲道,“姐姐方纔可是從鳳儀宮中出來的?”
“早些時候我確實去了鳳儀宮給太后請安。”蘇亦嵐低眸,面色卻有些冷凝,方纔自己說的那些話是否太過了。然倪太后做過了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也該讓她知道事情的真相,也讓她嚐嚐心若刀絞的滋味。
“那姐姐可曾做過什麼事情?”夏凝雪右手緊攥着絲巾,直直望着一手搭着油紙傘的蘇亦嵐,雖然有些不敢相信她會做出那樣的事情,可是自己還是想要弄清楚早些時候鳳儀宮到底發生了什麼狀況。
“妹妹爲什麼會如此問我,難道倪太后發生了什麼事情嗎?”蘇亦嵐方纔便瞧着夏凝雪一臉沉重的模樣,似乎滿腔心思,如今她張口閉口便說着倪太后,隱隱總覺着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姐姐當真什麼都不知道嗎?”夏凝雪有些激動,緊緊握着她的雙手,若真是這樣,那姐姐的處境便危險了,擡眸冷聲道,“方纔我要去鳳儀宮中請安的時候,遠遠便聽着一陣熙熙攘攘的聲音,適才知道倪太后已經歿了。昭王還有諸多大臣此刻皆守在那裡,竹香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說着是姐姐親手拿着匕首刺入了太后的心口處。縱使昭王如何不相信想要維護姐姐,然那些大臣怎麼也不應允,甚至有人揚言若是此次還不處置了姐姐,那這蕪國必定又要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蘇亦嵐怔怔地看着夏凝雪一會兒,手中的油紙傘不知何時掉落在地上,任由那漫天雪花灑向自己的身上。這輩子她極是痛恨倪太后,那個女人斬斷了孃親對未來的所有希冀,將自己的命運徹底改變,而且還處處與自己爲敵,甚至在天牢中對自己嚴刑逼供。
如今她歿了,究竟是誰這樣歹毒,竟然將所有的罪責都推到自己身上?竹香雖對自己沒有什麼好感,但她絕對沒有那樣大膽敢做出誣陷自己的事情。除非這一切是有人在幕後操縱,竹香是爲人所指使。
思及此,心中不斷揚起一陣寒意。踏出鳳儀宮的那一刻,她便將二十多年前的所有恩怨都看開。想到如今蕪國秩序紊亂,她本已經打算放下一切,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然而偏偏有人就是要與自己過不去,恁是不想讓自己安生離去。到底是誰?
驀地擡眸間掠見夏凝雪眼中有些閃爍的意味,蘇亦嵐美眸中夾着一絲冷意淡淡問道,“你還有什麼事情瞞着我?”
四目相視之際,夏凝雪分明瞥見她的清眸有些幽深,宛若寒夜中一輪如鉤殘月,不容自己拒絕,雖知道說出來會令她心傷卻還是咬咬脣如實道,“皇上如今昏迷不醒,監國大權自然由昭王代理。兩班大臣以宰相趙昌曄爲首,聯名上書要治娘娘的罪責,跪在宮門外等候昭王的決定。”稍稍一頓接着說,“最早發現太后薨逝的人,除了竹香便是祺昭儀。”
蘇亦嵐緩緩垂眸,冷冷笑着。原來在斯褀的心中,竟是那樣恨自己,眼眶頓時有些發紅,淚水在裡頭打着轉。面色頓時沉鬱了些,擡頭看着那鋪天蓋地而落下的雪花,如鵝毛,如棉絮,好似要將自己吞噬一般。
此刻她的身子有些覺着冷,心中更莫名覺着蝕骨的冷澈。袁竹汐死了,蕭妍秋去了,蘇振元被九馬分屍,靜太妃自行了結性命,今日倪太后又無端薨逝,這金碧輝煌的宮殿此刻顯得那樣冷清,令人望而生畏。
明知道欒承昱此刻還昏厥不醒,可是她卻已痛定思痛下定決心要帶着曦兒還有腹中的胎兒歸去弁國。因着蕪國好容易除去那盤踞在皇權之上的禍患,好容易能夠將朝綱理順,斷不可因着自己而將這一盤下好的棋局再次弄散。
她知道那些個大臣爲何會如此說自己,卻萬萬沒想到斯褀會如此對自己。早些是蕭妍秋,今日又是倪太后,即便她如斯恨自己,也不能拿那些人的性命當兒戲。昔日是自己覺着對不住她,對不起凌家,才讓她有了那樣悽愴的命運。可是就因着自己的縱容,她纔會如此放肆,心頭霎時竄上一股冷意,斂了斂裙裳神色黯然地朝拱形石門走去。
夏凝雪仔細看着那個方向乃是朝東,而自己所備的馬車乃是在西直門,連忙跑上前緊緊拉着蘇亦嵐的手不解道,“姐姐,那些大臣皆拿着自己的翎帶威脅昭王。昭王即便再有心保你,只怕也拖不了幾時。姐姐,如今你身懷六甲,趕緊隨我去吧!”
“走,我又能走到哪去,他如今還昏迷不醒地躺在臥榻之上,我卻要如此狼狽的離去。”蘇亦嵐面色愁雲難掩,淚水沿着臉頰而下,飄落的雪花剛觸着面上便融化,浸溼成了水,面上一陣薄涼,有些痛苦地說道,“可是我卻沒有選擇,只能離去。”
夏凝雪望着她的臉,知道此刻她的心中必定是如火灼燒,清眸中亦是有些黯然,走上前握着她那有些沁涼的手溫聲道,“姐姐,爲了皇上,爲了你腹中的胎兒,走吧!”
蘇亦嵐蒼白的臉上冷冷一笑,默然不語一會兒,適才睜大眼眸仔細看着夏凝雪,扯脣道,“我會走,但是在走之前,我必須先了結心中的一樁心事。”說罷打開她的手,步子比早些時候大了些。
每走一步,感受着那撲面而來的冷風,眸中越發多了些森然之意。爲什麼,她的心竟如此之狠,令人有些駭然。昔日總角之宴,她還是個扎着羊角辮面上堆着盈盈笑靨的小姑娘。什麼時候起,她的心腸竟也如此歹毒。
倏然止步於一座宮殿之前,蘇亦嵐擡頭看着那金黃琉璃瓦之上覆着的白雪,心中一陣冷笑。這是自己第一次來憶翠宮,也是自己最後一次來這裡。不待宮門口的下人們傳信,她
便一路蓮步走了進去。
方一推開門,便瞧見斯褀一臉慵懶地側躺在美人榻上,身上蓋着紫貂雲紋褥子,手中的鎏金錯銀護甲此刻有些刺目。正在一旁替她按摩揉捏的珠兒聽着木門咯吱一聲被人推開,連忙擡眸望去,待見着來者乃是蘇亦嵐,神情極是錯愕,嘴巴張得極大恁是沒有說出一個字。
斯褀剛纔還是合上的眼眸,霎時睜開盯着珠兒斥責道,“不中用的奴才,竟連這樣一點小事都做不好,若還有下次,本宮必定將你送去雜役司,看你下回還敢這樣。”
“主子饒命,主子饒命。”珠兒以額觸地,叩了叩首,額際已經有些發青,失聲道,“奴才只是見着蘇妃娘娘前來探視主子,心中有些惶恐,故而纔會沒了輕重。”
斯褀這纔將視線移至蘇亦嵐身上,緩緩坐起身子,拂了拂衣衫,衝着珠兒厲聲道,“不懂事的宮婢,今日本宮就先不和你計較了,還不趕緊滾下去。”言畢,眸露兇光地瞪一眼珠兒。珠兒聞言畏畏縮縮地站起身子,不敢擡頭,只是弓着背有些跌跌撞撞地離去。
蘇亦嵐微微眯着眼打量着斯褀,一副珠光寶氣的樣子,怎麼瞧都令自己不快,又想到幾條人命就這樣逝去,恨意從心底蔓延而出,強壓着所有的情愫,沉聲道,“你早就知道我會來找你了,爲什麼還要這樣做?”
斯褀手拿絲巾掩面而笑,快速掠一眼蘇亦嵐比從前愈發大了的腹部,招手一揮道,“姐姐,你有孕在身,何不坐下,這樣一直站着定會傷了胎氣。”
“這就是你一直想要的結果嗎?你到底還要執迷不悟到什麼時候?凌斯祺,你太過分呢了。”蘇亦嵐幾乎是怒吼着說出這些話,目光灼灼地直直盯着斯褀,雙手亦是緊握,青筋暴露看得分明。
斯褀黛眉微凝,緩緩站起身子走下來,一步步逼近蘇亦嵐,黑眸中有些幽暗的眸光,脣角微微一勾厲聲道,“凌雨萱,你沒資格這樣衝我大聲說話,別忘了凌家上下一百四十多口的性命都是因你而去。”
蘇亦嵐心底一陣悲慼,脣角露出一抹慘淡的笑道,“虧你還記得我叫凌雨萱,那就不該忘記我是你姐姐。”
“你纔不是我的姐姐,你是凌家的罪人。若不是你,我爹我娘,還有那麼多人就不會無辜慘死。而我,也不會淪落青樓受盡凌辱,也不會在蕭府任人摧殘。這一切都是因爲你,因爲你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斯褀眸中夾着怒火,狠狠地望着蘇亦嵐,因着氣憤竟伸出手指怒指着她。
“我說過你若恨我,只管拿去我的性命,爲什麼還要做出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蘇亦嵐淡淡顰眉,眸底一片暗沉,靜靜說道,“爹、二孃,還有那些族人以及下人,他們的性命是無辜的,可是碧兒、蕭妍秋她們也是無辜的。今日倪太后的死,只怕與你也脫不了干係,對不對?”
“你既已經知道了,爲何還要來問我,不是多此一舉嗎?”斯褀稍稍挑了挑眉,輕輕一笑道。
雖然早有猜測,但乍然一聽到從她親口說出的答案,蘇亦嵐卻難以控制住內心的震驚,忍不住打了個激靈,聲音比方纔小了些道,“只是我怎麼都想不到,你居然能夠買通竹香,替你賣命陷害我。”
“是人都會有弱點,你的弱點便是優柔寡斷,而竹香的弱點便是那一個與她約定長相廝守的守門侍衛。”斯褀沿着楠木桌而坐,端起剛燒好的滾燙茶水朝杯盞倒去,呷了幾口後覺着比平日裡多了些清香索性一飲而盡,擡眸笑道,“竹香雖在宮中有些時日,但還是難免會有犯錯的時候。一夜,我心口煩悶便出去走動。經過一座廢棄的苑落時,聽着裡頭傳來動靜,便壯着膽子走了進去,我發現原來是一對男女在宮中私自約會,待走近了我才發現那女子不是旁人,便是鳳儀宮中的竹香。”
“所以你就拿捏着這個把柄要挾竹香,讓她與你一同演戲。經過這一次宮變所有的人都打從心眼裡認爲我是蕪國的災星,他們根本就不會給我機會讓我替自己辯解。而竹香本就是太后最親近的侍女,她的話他們自然是信的,所以這一場局,又是你精心替我所設計的。”蘇亦嵐語氣中含着些許無奈,凝視着斯褀那有些駭人的容顏道。
“早些時候你與幽月公主一同去鳳儀宮請安,後來不知爲甚你將她二人遣了出來,竹香伺機便來了這裡告知我此事。如此難得的機會,我怎會放過,你說是不是姐姐?”斯褀眸露精光,一口銀牙泛着冷澀的光。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我對你一再忍讓,卻不料你咄咄逼人。斯褀,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難道這些年來的姐妹情分,在你心底不過是浮雲嗎?”蘇亦嵐語帶恍然,滿目失落之意。
斯褀的心沉了沉,忽而大笑幾聲,雙肩不住地聳動着,倏地面上沒了一絲表情,冷聲道,“凌雨萱,時至今日你仍舊是那樣一副令人厭惡的模樣,你以爲你很善良,可是我卻只發現你最是狠毒。所有的人都因你而死,爲什麼你卻活得好好的?上天真是不公平,你害死了那麼多人,你也該遁入地獄,怎料卻有那麼多人願意待你好。那個昭王遲遲不肯下命令,不過我堅信他拗不過那些個固執迂腐的臣子。”眸光膠着在蘇亦嵐身上,有些譏諷說道,“你的死期怕是不遠了。”
蘇亦嵐聽畢目光極是暗沉,悽然說道,“原來你一直都是這樣想,枉我一心以爲只要過了些時日,你便會想通所有的事情。”
“除非你死,否則我不會罷手。若你還活着一日,我便要讓你親眼看着你身邊的人一個個死去,如同三年前凌府中的我一樣,看着那近乎慘絕人寰的場面。”斯褀望一眼銅爐中不斷嗤嗤作響的爐火,燒得緋紅,讓整個屋內都有了些暖意。
蘇亦嵐的心口隱隱有些作痛,禁不住伸手捂着痛處,壓抑着心中所有的悲憤委屈,聲音有些蒼涼道,“你的痛,我知道。可爲什麼我的痛,你卻永遠都看不見?你可知在蕪國時,沒了你們的消息,我整日裡都憂心難眠。我以爲只要自己在蕪國好好的不出錯,董太后便會履行諾言放凌家一馬,可是直到我被倪太后關在天牢從她口中才得知凌府的一切,你可
知那時我身心俱疲,如同死去一般。”
斯褀別過頭不願瞅見她的樣子,有些不屑道,“那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怨不得別人。”
歷歷往事襲上心頭,那些壓制在心中的哀怨、落寞、淒涼、委屈悉數都噴薄而出,好似下着漫天飄雪,冷得刺骨。蘇亦嵐臉色蒼白如紙,低聲道,“我從來都不否認那一切與自己有關,可是你想過沒有,那一切並不是我所願意的。若人生可以重來,我願意一輩子都呆在凌府中,哪裡都不去。”
“事情已經發生了,說那些話又有何用,除非凌家所有的人都可以復活。”斯褀不以爲意地冷冷一句,脣角微微一勾道。
蘇亦嵐霎時斂眉,所有的情緒都浮上了心頭,難以剋制的酸澀,凝聲道,“我知道自己已經沒有權利去指責任何一個人,因着我自己便是一個天大的罪人。只是你若將所有的罪孽都強加在我身上,那便有些不公平。”
斯褀面上露出苦笑,清眸一抹,沉聲道,“什麼時候起,你也這般厚顏無恥了?”
蘇亦嵐淺淺一笑,羽扇般的長睫顫了顫,低低說道,“若不是二十年前倪太后在弁蕪和親之際做出掉包之舉,我娘便不會在生下我之後便難產而死,我便不會去凌府,也不會在十七年後在蘭香苑碰上那個只有一面之緣的親爹。你很可憐,那我又何嘗過得安生?下嫁蕪國之後,我時刻都要提防着被人陷害,卻又怎麼都得不到你們的消息。我的思念,在你心中不過是一灘爛泥而已。”
斯褀淡淡掃一眼蘇亦嵐,凝眉冷笑道,“別在我跟前說的如此悽慘模樣,那樣只讓我覺着噁心。你我昔日的情分,早就斷絕了,所以別兀自一人傷懷往事,那樣會讓我覺着你造作。”
蘇亦嵐張了張口,竭力壓制着內心的波濤洶涌,一如任蕭塵所言,斯褀已經不在是從前的斯褀。任憑自己說破嘴皮子,她都不會原諒自己,更不會與自己和平相處,她所想要的便是自己死。
室內極是安靜,蘇亦嵐忽地莞爾一笑,清聲道,“若是從前,你想要我的命只管拿去。如今欒承昱生死未卜,曦兒無人可依,我腹中的胎兒也已經七月大了,我只想好好活着。等到有一日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真正放手時,你再拿去我的性命。”
“這些都是你的藉口,凌雨萱,今日你既進了我這裡,就妄想活着出去。”斯褀眸光復雜地注視着蘇亦嵐,緩緩行至她跟前攔着,幾乎貼着她的臉厲聲道,“今日你送上門來,我怎會錯失良機呢?”
“妹妹,你當真是這樣認爲嗎?”蘇亦嵐面上露着絕美卻又有些悲涼的笑,靜靜說道。
“這裡沒有你的妹妹,只有你的債主。”斯褀雙目惡狠狠地掃視着蘇亦嵐上下,斬釘截鐵地說道,“你的嘴巴最好給我放乾淨點,否則我會讓你死的很難看。”
蘇亦嵐一瞬不瞬地看着斯褀,看着她那有些扭曲的神情,心中一震,顫聲道,“這是我最後叫你一聲妹妹,你心中的恨意太多了,多的已經讓你的心智有些歪曲了。”
“住口,你沒有資格評判我的人生。”斯褀那有些赤紅的眼眶裡夾着無盡怒意,眸底佈滿陰森怖人的敵意呵斥道,“不管我今日成了什麼樣子,這一切都是你所造成的。”言畢從高綰的髮髻間取下一支鎏金雙蝶穿花步搖,看一眼那尖而喜的針尖,眸中閃過一絲亮色,“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蘇亦嵐極是淡然地看着斯褀舉着金步搖朝自己身上刺來,從未有過的鎮定之色。眼瞅着金步搖就要刺向那個毀了自己一生的女人時,斯褀不知爲甚腦袋有些漲疼,似乎有什麼東西直往外噴,而且不斷揪扯着。手微微一顫,眼睜睜看着步搖掉在地上。
如潮水般涌來的疼痛,整個身子都不聽自己使喚,斯褀雙手抱頭,孰料那酥麻刺骨的痛一遍遍襲來,而且一次比一次劇烈。斯褀雙手抱着胸口,大口喘着氣趴在楠木桌上,清眸中充滿了殺意,恨不能將步搖刺入蘇亦嵐的心臟,怨聲道,“你這個惡毒的女人到底對我做了什麼?你害我歷經了那麼多事情,難道你還想殺了我嗎?”
蘇亦嵐那清麗的容顏之下蘊着些許決然,雖然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確,可如今這便是唯一的法子,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粲然若銀蓮的笑道,“即便你做了那麼多駭人的事情,然我卻怎麼都下不了手殺了你。還記得從前咱們倆在廟會時在佛前許下誓言,說生生世世都要當好姐妹。如今那些誓言早已化作灰燼。”
斯褀目光尖銳若刀,身子已是綿軟,卻還是難掩怒火道,“你還在等什麼呢?你若不殺我,來日我必定會親手殺了你。”
“冤冤相報何時了,你我之間本不該成了今日這樣的局面。”蘇亦嵐眸中霎時霧氣橫生,淚水從腮邊不斷滑落,淡淡說道,“有些事情若是壓在心上久了,就會疼就會難受,只有忘了纔不會那樣痛苦。所以方纔進來的時候,我趁你不備在茶水中混入一些忘情水。”
“你真卑鄙,爲什麼要這樣對我?爲什麼?”斯褀怒氣到了極點,但偏偏全身無力,眼瞼也不時地往下掉,想要發作卻什麼都做不了,只是強撐着身子怒道,“我雖喝下了忘情水,會忘記從前的所有事情,但是你忘得了嗎?那些人都因你而死,你的心真的能夠心若靜水嗎?”
蘇亦嵐抿脣微笑道,“只要你不再痛苦不再沉淪報仇的苦海,我便比什麼都開心。”看着斯褀昏昏然陷入酣睡中,那一瞬,她的心比平時跳得更快了些。緩緩推開木門走了出去,那又急由冷的風颳得臉上生疼,然她還是毅然決然地朝外走去。
刺骨的風呼呼吹着,一片又一片的雪花紛紛飄揚着。剛纔來的時候地上只是覆上了一層白,如今那堆在地上的雪厚了些,走在上頭能夠聽到簌簌的聲音。方走了幾步,蘇亦嵐不捨地扭頭望去,心中一沉,或許這樣的結局對斯褀而言纔是最好的。
仰面望着那若扯棉絮似的不住下着的大雪,還有那高聳的四合紅牆,曾經將自己緊緊束縛其中。如今她有了牽掛,卻不得不選擇離開。雙手已經有些凍紅,思緒隨着那飛舞的雪花而飄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