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戚莫(3)

再後來,他的屍身便與這宋家將士們一同葬入這裡。後安大朝朝廷腐敗,若要在朝堂上談論他是戰死沙場的,他怕是會落得一個(關香城)不站而亡的宿命。還不如讓他遠離朝廷這是非之地,安安心心地葬在此處,莫要再讓他寒了這顆赤子之心。

可問題是——葬在這裡,並不合適。

除了宋家軍戰死的將士們外,離這裡的不遠處還安葬着宋家先祖。他一個外姓人葬在此處像什麼話?!當年的宋將軍一心只懂得打仗,對這些人之常情不太瞭解,又迫於國家形式,纔出此下策,所以這些年來,他發現他的靈魂也只是處於壓迫狀態,而且是被困在地牢裡面,並沒有太大的損傷,他保家衛國,立功無數,有功德在身,能撐將近四十年,也算是幸事。比那墜崖的小姑娘要好太多了。

金兒沒有說話,依舊覺得他的魂魄有些不對勁。若說只有一個戚莫還好解釋,可是旁邊還有一個靈魂也同他一樣不對勁,那就是真的有問題了。

“出來。”

對着不遠處的空氣輕喚一聲。沒一會兒,另一隻魂魄體出現。而在魂魄體的旁邊還有一個小鬼孩。見自己與孃親被發現,小鬼頭只好顯露原形,用着他這幅鬼臉對着金兒做了個兇惡的表情,想試圖嚇到她。

小鬼頭沒嚇到金兒,卻嚇到了宋武。他一回頭看見的便是這母子二鬼“衣衫不整”的鬼畜模樣。饒是他常年習武,身體與心理素質極好,也禁不住今天的這兩般見鬼恐嚇。在倒吸一口涼氣後身子立刻顫抖起來:“姑……姑娘,下次……能……能不能提前打個招呼?”

他怕要是今天第三次再見到鬼,自己就像那侍衛一樣嚇暈過去了!這小心臟一會兒起一會兒落的,誰受得了?

“不適?”金兒看向他,有些困惑。

“還好,就是有些突兀。”

金兒明白了,應該是鬼的突然出現讓他沒來得及做好心理準備。正在這時,女鬼開口了:“姑娘喚我出來可有何事?”

“將軍的話,你可否聽見?”

“聽見了。”

“如此,還恨嗎?”

“恨。”

“嗯?”金兒擡頭看向她,等待她的下文。

“姑娘,被強迫的人不是您。失去清白之身,還是那麼多人,說不恨,是不可能的事。”

宋將軍留了她三日性命,可是還沒等她被送上斷頭臺,便被一羣男人凌辱致死。包括孩子的父親是誰她都不知道。這孩子,還是她化鬼之後用精血養大的。

宋武不太敢相信:“怎麼可能姑娘?不要隨便冤枉……”

“切——後安什麼鬼樣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出幾個人渣又怎麼樣?說起來,你祖父還得感謝我呢!畢竟我化鬼之後把他們都給殺了,一個都沒放過。這種不守軍紀的人渣,留着也是禍害。”

一時間,宋武被懟的啞口無言。

說起殺這個字,戚莫還真是有些佩服這個異域小姑娘,被人凌辱化鬼之後,殺起人來手起刀落,毫不拖泥帶水,也不管孩子的父親是誰。總之,當初欺負過她的那羣男人全部都被這個小姑娘自己動手給解決了。除此之外,她沒有再害這裡的任何一個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他的魂魄在這裡,小姑娘不敢動手的緣故。可惜了,他們是仇人,不然的話,這近四十年做鬼的日子裡,他就會主動找這小姑娘嘮嗑了。

金兒思索了一會兒,計算出了什麼:“將軍手下,十七名將士死於你手中,用你母子二人的性命來結束你們之間的這一場怨,你可認?”

聞言,小姑娘低下了頭,不再說話。——當初她被凌辱時,戚莫就在一旁冷眼旁觀,明明有能力制止,卻還是默許了他們的行爲。如果這是戚莫的報復,想爲那死在她手下的十七名將士們報仇的話,那麼她無話可說。

戚莫心裡同樣也不好受,想起那死去的兩百多名將士們,生前不能爲他們報仇,就一陣心痛。他知道與這小姑娘無關,戰爭的死亡是難以避免的,卻還是要將弟兄們的死遷怒在她身上。但他不後悔,如果重來一次,他依舊會再一次選擇袖手旁觀。

“姑娘,我該怎麼做?”該怎麼做,才能讓自己殺人的罪孽不再那麼深重?

金兒搖頭,不予答案:“鬼界自有定論。”

他們之間的仇怨,與她無關,她只想知道,這兩隻鬼的魂魄,到底是怎麼回事。直到現在,她都沒有看出來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如果面前的一切都正常,那麼出事的就只有……

“姑娘能送我們回去嗎?”

老實說,她並不喜歡這陰冷的地牢的環境,包括戚莫也是如此。既然碰見了一位有神力的人,她自是要問一問的。

思緒一下子被拉回,金兒定了定神:“可以。”

說着,運轉法術,右手掌心出現一塊鬼界的令牌,別人的鬼令都是黑色,上面散發着濃郁的陰氣,這塊令牌卻是紫黑色,有着不一樣的身份與地位。紫令一出,鬼門現。

“越過臺階,便是鬼界了,到了那裡,自有人與你們接洽。是非功過,一切皆有定論。”

“多謝姑娘!”

小鬼頭感受到了孃親的開心:“娘,我們去哪裡?”

“寶寶,我們回家。”

她低下頭看着自己的孩子,用手輕輕地摸了摸他的頭,眼裡閃着淚光——這是這麼多年來,她最開心的一次,即使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也還是想要迫不及待地回去。

“回……家?”

“對,我們回家,娘會保護好你的。我們可以回家了。”

“哦……好。我跟娘回家。”

小鬼頭迷迷糊糊,絲毫不知這個所謂的“家”究竟是什麼概念。直至許多年後,孃親的懲罰結束,又知曉投胎無望,他便帶着孃親在鬼界四處闖蕩,直到闖出了自己的一番天地,成爲鬼界十殿閻羅之一後,便明白了“家”,到底是什麼意思。

小姑娘走了,戚莫也要回去,臨行前,不忘告誡宋武一些瑣碎的小事。這些年來,他閒的無聊,總喜歡在地牢裡的石壁上刻字,留下了許多他的願望和他之前在媱律那裡學到的知識。他再三叮囑一定要將他的屍身給挖出來。至於葬在哪裡,他想,如果有機會,他希望他的骨灰可以鎮守在平朝的邊境地區。這樣,即使他身死,他的靈魂也依舊能夠守護這一片土地,守護好他們的家。

——

金兒臨走之前,宋武再三向她致謝,隨即看見她的身形隱入夜色之中,消失不見。

離開了這裡,金兒依舊有些困惑。神識裡,她問小令牌:“元池,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小傢伙有點懵:“嗯?怎麼問這個,我不知道呀?”

它一直都是跟着她的,哪裡知道元池有沒有出事?再說了,它也沒有感應到渠界有什麼大的波動啊。

不僅是小令牌沒有感應,金兒自己也沒沒有感應出大變動。可是戚莫與小姑娘的元魂未歸又是事實,除了元池出事,她想不到別的可能性。

可轉念一想,她不想回去。在找到解除獄暗身上禁制的辦法前,她不會回渠界的。她怕她會忍不住,跟那羣人動手。

小令牌明白金兒的想法,亦不會讓她回去,好不容易纔讓她從那個“鬼地方”走出來, 它是絕對不會讓她回去的!

“要不,我回去看看?”

“不了,一切隨緣吧。”

思考了再三,金兒還是放棄了。天命是跟着她的,如果那裡沒有出什麼大的問題,僅爲了元池而回去一趟,其實沒有必要。大不了,再遇到像戚莫和小姑娘這種元魂未歸的情況,她自己出手解決就好了。無非,就是稍微麻煩了點。

“行吧,你自己看吧。問題應該不大,對你也沒什麼傷害,不回去就算了。話說回來,你現在,是要去哪裡?”

“回無跡島吧。”她想要的消息,已經從百音口中得知了,沒必要再待下去了,還是儘快回去爲好。

“行,那你把地圖放出來,讓它給你指路,我們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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