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衆人團坐一處,爲仇九五臺山一行出謀劃策。討論來討論去,眼看將近子時,也沒想出一個萬全之策。五臺聖宗如今已是驚弓之鳥,暗中的防範肯定很嚴密,想要悄無聲息地在其巢穴中打個來回,無異於癡人說夢。要說討論的結果倒是有一個,那就是仇九終於說服了衆兄弟,讓他們先回小巫村等候。
不願面對分別的場面,雞叫頭遍,仇九已起身,用傳音入秘向范進打了聲招呼後,一個人出了客棧,找到嚮導王軻,二人向五臺山上進發。
王軻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身材瘦削,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儘管仇九有意放慢了速度,他在後面仍追趕的相當吃力,仇九不得不時常停下來等他。
王軻再一次追上來,一臉的汗水,在仇九身邊停下,雙手扶膝,連呼帶喘道:“鍾,鍾老爺,等,等等小的啊,你走的太,太快了。呼……呼……”
仇九此時已化裝成一個四十上下的中年人,化名鍾飛,故此被王軻稱爲鍾老爺。
仇九看了眼喘氣如拉風廂般的王軻,道:“那就休息會,喘口氣再走。”
王軻求之不得,一屁股坐下來,仰身向後一躺,攤開四肢開始休息。
仇九負手立在山腰,向衆兄弟離去的方向注目遠眺。不知不覺得,第一縷曙光映上了仇九寬闊的額頭。仇九皺皺眉,心道:“照這個速度,日落前都不一定能到達五臺山東臺。”
“可以走了吧?”仇九俯身王軻身邊,將水囊遞了過去。
“不用不用,小的嘴髒,小的有水。老爺,這就走。”
王軻一軲轆坐起,就着自帶的水囊喝了口水,站起身來。仇九給王軻的錢可不少,夠他全家一年開銷的,所以王軻對仇九一路上畢恭畢敬,不敢有半點違逆。
“王軻,你也是生活在山裡的人,經常走山路的,體力不該這麼差吧?”
“鍾老爺,小的本來體質就不好,你老又走的比山上的鈴羊還要快,也怨不得小的跟不上老爺。”
“王軻,你們村裡的年青人都幹什麼去了,怎麼見不到你的同齡人?”
這個情況,仇九在村中僱請向導時就發現了,若不然這件好事也不會輪到體質虛弱的王軻身上,只不過當時不便深問,直到此時,才問了出來。
“老爺,我們村裡的年青人都上山修寺院去了,人家看不上我,若不然,小的怎麼可能呆在家裡,那可是一大筆收入呢。哎喲!”王軻腳下不利索,被絆了一下,閃了個趔趄,幸虧被仇九一把拉住。
“王軻,抓住我的胳膊,我帶你。”仇九心道,就這體質,走的快點能累的他吐血而亡,走的慢點半夜也到不了。
“哎呀老爺,這怎麼使得!”王軻惶恐,反而向回抽手。
“別廢話,叫你幹嘛就幹嘛!王軻,只要你乖乖聽話,本老爺有賞!”
“哎!哎!老爺,小的都聽你的,老爺叫幹什麼就幹什麼,哪怕叫的小的殺人,小的也會照做。”
王軻身體不好,人卻機靈,剛纔欲抽手時,被仇九一股內力吸住,竟抽不出來,情知遇到了高人,生死富貴都捏在人家手裡,敢不聽命?
“殺人就免了吧,好好保住自己的小命就行了。王軻,剛纔你說什麼?村裡的年青人都上山修寺院去了?好端端的,建什麼寺院啊?你好好說說。”
是改惡向善了?還是新瓶裝舊酒?原來那些五臺聖宗的人又去哪兒了?這些問題,仇九必須鬧清楚。
“鍾老爺,是這樣,你聽小的慢慢說。五臺山上,原本是被五臺聖宗佔着,聖宗的人可兇了,還鬧鬼,我們村子裡的人都不敢上去。差不多兩個月前,聖宗的人忽然到村子裡貼布告,說是要招壯年男子上山修寺廟,管吃管住還能拿工錢。這是好事啊,所以……”
“你說什麼?差不多兩個月前?”
仇九記得很清楚,那個時間點再往前推一個旬日,正是聖上頒詔取締五臺聖宗的時候,這說明了什麼?
王軻點點頭表示肯定,然後側臉看着仇九,等着仇九的下一步指示。
修寺院?難道是五臺聖宗的人遭朝廷取締後,就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這可能麼!仇九又問:“王軻,你確定是五臺聖宗的人下山來招人?”
“嗯,是呀!我們雖然不敢上山,可是聖宗的人經常要下來,還時不時到村子裡要吃要喝,很多人我們都認得。那天進村子招人的聖宗門人中,有一個人就是娶的我們村姑娘,還是個什麼小頭目,姓李,小的怎麼能不認識他?”
“山下村子的百姓,加入聖宗的人多不多?”仇九又問了一個問題。
仇九這個問題,並非無的放矢,如果山上有人加入了五臺聖宗,就會有聖宗的內幕傳回村子,那不用上山,就可瞭解個大概。
“不是不多,是根本就沒有!人家不要我們,說是擔心離村子太近,我們會偷偷往家搗騰聖宗的東西,就好像我們村子是賊窩似的,哼,誰稀罕!”王軻被仇九一路帶着,雖腳上不停,卻一點也不覺得累,說話都不帶喘。
“好!你繼續。”仇九點點頭,略感失望,知道是五臺聖宗怕走漏消息,所以纔不肯接收附近的村民。
“五臺聖宗的人進村招人時,說只要身體好的青壯年,剩下我這樣身體不好的,就只好在村裡陪着一幫婦孺孤老種地了。”
“那,你們村的人上山後,回來過嗎?”
“沒有,他們在上面享清福呢,誰還願意再下來受罪。”
“那山下的親人,就沒想過上去看看他們?”
“想過呀,不過上不去啊!山上有把門的,每個上山的人必須交十串五銖錢的佈施,否則不讓上山。我們窮的丁當響,哪有那閒錢,所以從來也沒人上去過。不過老爺是有錢人,當然不用擔心。”
“這就不對了,山是他們家的?”
“哼!當然不是他們家的,可是他們有官府撐腰。官府張貼布告說,大漢泓揚佛教,山上正在修建佛教聖地,在建好之前,閒雜人等無故不得登山,除非你是前來佈施的信衆。”聽得出,王軻對此很是忿忿不平。
五臺聖宗被朝庭明令取締,地方官府卻仍在爲他們撐腰,看來其中內幕不小。仇九專心趕路,不再發問,知道再問也問不出什麼來。
五臺山又名清冷山,靈鷲峰,週五百餘里,因五峰聳立,高出雲表,山頂平展如臺,故而得名。但五臺山絕非僅僅五峰,其奇峰危崖無數,深溝高壘縱橫,甚是複雜。
仇九選擇的登山線路,首先是東臺,又名望海峰。二人越過一道嶺後,掩映在墨綠色中的東臺出線在視線中。前往東臺的必經路口上,設有木障,有三人在此把守。
“站住!”仇九離着有三丈遠,其中一名矮胖的把守一手按着刀把,一手擡掌示意二人停步。
仇九見三人皆身着皁衣,衙役打扮。心道:“果然是官府在背後撐腰,五臺聖宗好大的面子啊!也不知道王莽知道不知道。”
“喂,你們倆個,識字不?識字的話就看看這個。”矮胖衙役指指張貼在山門上的佈告。
仇九目力好,雖離得三四丈遠,那上面的字還是看的很清楚,默唸道:“凡大漢子民,皆應泓揚佛法,勸人向善。爲渡衆生之厄難,消衆生之罪業,茲於五台山修建寺院,閒雜人等,不得靠近。前來佈施的信衆,每人捐奉五銖錢十串,方可登山……”
“王軻,你可以回去了!”打發走了嚮導,仇九掏出十串五銖錢遞給衙役,“差官大人,這是佈施錢。”
矮胖衙役將錢在手上掂了掂,卻沒移開路障,斜睨仇九一眼,回頭向另兩名衙役道:“近來匪人甚是猖獗,爲患地方,你我擔責不小,須得萬分小心,決不能放一個匪人上山。”
仇九心領神會,知道矮胖衙役是在索要賄賂,不願橫生事端,裝着很肉痛的樣子,在身上摸了半天,又摸出五串錢來,遞了過去。
衙役將銅錢一把奪過,將一個圓木牌塞給仇九:“給,別在左胸。”
仇九接在手上,低頭打量,見這塊胸牌半個手掌大小,上面正中鏤空刻了個“五”字。這個“五”字筆劃猙獰,猶似四張獠牙利口。仇九眉頭微皺,他記得很清楚,五臺聖宗弟子左胸口,正是繡了個五字,與這個字走筆一模一樣,只不過未塗紅漆罷了。
仇九過了山門,拾階而上。爲免引人注意,這段臺階,仇九有意放慢了速度,足足走了一刻多鐘,才接近臺頂。
還剩下有十幾級臺階,尚未見到東臺頂上的廬山真面目,仇九忽然心頭髮緊,覺察到一股危險的氣息,有人正用意念探測掃過來,一放即收。仇九心頭警覺,連忙收斂自身氣息,緩步登臺。僅是這短暫的意念交鋒,仇九已知,對方內功修爲雖然很高,但與自己相比還有一點差距,應該不會發現自己是個身負武功的人,不由暗道一聲僥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