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沒與這個自稱韋名的交過手,但韋名舉手投足間自然流露出的強大氣場還是讓康泰頗爲忌憚,生怕韋名腦後反骨,將來生出叛主之心,演一出鳩佔鵲巢,那自己可就悲摧了。所以,康泰對韋名加了點防備之心,不肯授於實職,只以一個掛名長老的虛職禮遇。
韋名對此不僅不介意,似乎還很滿意,樂滋滋留在了牟康宗。
化名韋名的趙能,浸淫官場幾十年,什麼樣的人沒見過,一眼就瞧出了康泰的小心思。表面上不動聲色,暗地裡使出在宮中時那一套左右逢緣,八面玲瓏的本事,時間不久,就完全獲取了康泰的信任。以至後來,康泰對韋名言聽計從,百依百順,儼然以心腹相待。
韋名見時機成熟,開始實施自己的計劃。
那時,正值嚴冬,整個北域,天寒地凍。牟康峰地勢高聳,一刻不停的寒風,呼嘯而過,像一把把冰刀,直往骨頭縫裡鑽,所以每年的這個季節,除非有必辦不可的要務,牟康宗的人都貓在屋內。
某日,韋名與康泰對飲。韋名將一杯溫酒嚥進肚後,嘆聲道:“唉!牟康宗雖好,只是這冬天太難熬啊!”
康泰笑道:“呵呵,韋先生久居中原,對北方的嚴寒自然會有些不適應,時間長了,習慣就好了。”
韋名皺眉道:“我聽周民兄講,離此地不過千里之遙的格達峰上,溫泉遍地,四季如春,比這裡不知要強出多少倍,宗主爲何不將牟康宗遷往那裡?”
“唉!”康泰聞言長嘆一聲,“韋先生初來乍到,對這裡的情況有所不知啊!天山方圓萬里,有溫泉的地方豈止只有格達峰?但那些好地方,不是被官府,就是被豪門大派所佔。我們牟康宗不過是個二流宗派,這種好事,哪能輪到咱們頭上?”
“原來是這樣啊!”趙能稍作停頓,看似不經意地問道,“那,康宗主,不知格達峰現在被何人所佔?屬下多瞭解些,將來也好方便與他們打交道。”
“天山宗,聽說過麼?”
“哦……原來天山宗就建在格達峰上啊!”趙能先是裝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語氣一轉,道,“不過,屬下聽說,天山宗早已沒落了,現在恐怕連二流宗門都不如了吧?”
康泰笑道:“呵呵,韋先生,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不是想來個鳩佔鵲巢?”
趙能也笑道:“呵呵,康宗主真是英明,一猜就猜着了。屬下投奔牟康宗以來,得宗主厚遇,卻始終未建寸功,爲此有些耿耿於懷啊。”
康泰不接話茬,舉杯邀酒:“不提它了,韋先生有這份心就行了,來,喝酒,喝酒!”
韋名卻沒端杯,訝然道:“怎麼,這份大禮,康宗主不想要麼?”
康泰放下酒杯,苦笑道:“呵呵,韋先生,好東西誰都想要,但如果是畫餅充飢,不要也罷!格達峰,在整個天山,都是數一數二的風水寶地,惦記的人可不少,可爲何天山宗沒落了幾十年,仍能穩穩佔據這塊寶地?這可是有原因的。”
韋名欠欠身,虛心道:“屬下愚鈍,還請宗主明示。”
“這第一個原因,天山宗雖說沒落了,可名聲還在,每次有人試圖打格達峰主意時,那些以名門正派自居的,肯定會出來橫加阻攔。當然,這還不是最主要的原因,讓那些眼紅天山宗地盤的人望而卻步的,是通往格達峰的路上,佈置有很多的護宗陣法,每一個陣法,都可能讓貿然闖入者全軍覆沒。天山宗也就是靠着這些護宗大陣,一直穩居格達峰。”
“原來是這樣啊!算了算了,康宗主,咱們接着喝咱們的,不提它了。”韋名舉杯道。
酒過三巡,量至微醺,韋名突然停杯,垂目不語,好似在想什麼心思。
康泰奇怪道:“韋先生,喝的好好的,怎麼不說話了?我看你一副心思重重的樣子,大家相識一場,有什麼難處,痛快說出來,看我能不能幫到你。”
韋名神情一斂,正色道:“韋某得康宗主收留,待爲上賓,此等大恩,屬下銘刻於心。但還是那句話,屬下至今未建寸功,每思至此,汗顏無地啊!”
“韋先生,你既入牟康宗,你我就是一家人了,何必如此見外?”
韋名擺手道:“康宗主請容屬下講完。所謂富貴險中求,康宗主既然有佔據格達峰的心思,那再難韋某也要幫康宗主得到它。剛纔,屬下忽然想到一計,按計而行,或可助康宗主得邃所願,不知宗主願不願聽?”
康泰一副不大相信的表情,道:“能佔了這塊風水寶地,當然是好事,但就怕那些自詡爲正派的人不答應啊。若真有那一天,我們被逼無奈,還得把格達宗再退出來,那到頭來,豈不是偷雞不成反蝕把米?”
“康宗主,屬下既然能讓宗主得到此寶地,那就有辦法保住它。宗主請想,只要我們封鎖消息,先佔了格達峰,那些人就是想幹涉,也鞭長莫及啊,等他們趕到時,木已成舟了,到那時,守宗大陣就成我們的了。一個連二流門派都不如的天山宗都能靠這些大陣守住格達峰幾十年,難道我牟康宗就做不到麼?”
康泰聞言,疑慮盡去,大喜,撫掌道:“這我就放心了!韋先生有何妙計,趕緊說來聽聽。”
等韋名將自己籌劃的計策說完,康泰喜上眉梢,起身而揖,道:“韋先生經天緯地之才,能得韋先生相助,是我牟康宗之大幸也!”
……
在魚腸峽,項魈被雲疇一掌打碎了肉身,僅以魂魄得脫,潛入五臺聖宗修元堂後,靠吸食受害者的精血元氣,好不容易恢復個差不多了,神魂卻又受創於仇九的赤焰箭。
逃出五臺山後,項魈一路北上,飄飄蕩蕩,直奔天山格達峰而來。因爲,他知道冰晶蓮能滋補神魂,對自己有大用,而且知道格達峰是最可能產這種寶物的地方。
只不過,因爲項魈此刻是一團魂魄存在,無以依附,怕光,怕熱,怕風,怕閃電,怕太多陽氣太盛的東西,所以一路上閃閃避避,於路延宕,走的並不快。趙能鼓動牟康宗霸佔格達峰時,他仍在路上緩緩飄行。
……
轉眼又是春天,在裴泓等叔輩,在彭良等兄弟,在聞訊而來的達魯城百姓的十里相送中,仇九、苒果和晉豆踏上了遠赴天山之路。
天山山脈綿延五千裡,極其廣大。天山派就建在天山的萬座山峰之一的格達峰上。格達鎮則是離格達峰最近的一處集鎮,但兩地相距也有上百里之遙。
前面是一處密林,過了這片密林,就快到格達鎮了。三人剛進入密林,遠遠就聽到兵器相擊聲和怒喝聲。
路只此一條,避無可避,三人繼續向前,轉過一叢密林,就見一夥人在械鬥,而地上,已經橫躺了兩具屍體。
原來是七八個身穿皁衣的人在圍攻三個身穿白衣的人。三個穿白衣的,其中兩個已經陳屍地上,另一個也是渾身欲血,險象環生,堅持不了多久了。
皁衣方一人喝道:“趙剛,你逃不掉了,識相的就趕緊棄械投降,張某作主,可饒你不死!”
被稱作趙剛的人,二十來歲樣子,面相剛毅,冷笑一聲道:“哼哼,姓張的,你背叛師門,不得好死!啊!”卻是身上又中了一劍。
這一劍,紮在腿上,趙剛受創不輕,身形趔趄。緊接着,又一劍簌的向他左胸刺到,離身體已不足一寸。仇九嘆道:“此人完了!”
卻不料,異變突起,旁邊忽橫出一劍,將攻向趙剛的寶劍架開。姓張的那人架開寶劍後,對下殺手的同夥斥道:“你幹什麼?留活口!”
趙剛本在閉目待死,見此冷聲道:“張昌,你以爲爺不知你打的什麼好主意?哼哼,想要從趙爺身上打聽李宗主下落,你休想!”
說着,橫劍頸上,竟是想要自刎。
張昌出手如電,“錚”的一聲,將趙剛的寶劍磕飛了出去,冷冷道:“想死?沒那麼容易!”
那把被磕飛的寶劍,晃晃悠悠,直奔仇九而來,被仇九一把操在手上。
仇九手持寶劍,肅然而立。
一皁衣人向仇九喝道:“小子,要命的話,趕緊滾!哪來的滾哪去,小心濺你一身血!”
仇九本來不想管閒事,但此人出言不遜,被激出了三分火氣,冷笑道:“哼哼,幾個人圍攻一個,好不要臉!”
仇九的譏諷,將七八個皁衣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皆罷手不戰。其中一人聽仇九言語不善,怒道:“這小子真是活膩了,竟敢罵爺爺們不要臉,爺們得教教你怎麼講禮貌!”說罷,挺刀欺上。
張昌一雙鼠眼霍霍放光,盯在茵兒臉上,伸手攔住那人,浪笑道:“別,別動粗,小心唐突了美人。”
用滿含威脅的目光盯着仇九,冷冷道:“張爺今天心情好,不與你計較,把這個小美人留下,你可以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