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裡的夏天似乎都不怎麼熱,反倒是風颳得猖狂,時常把雲家小姑娘曬好的衣服吹得七零八落的,爲此,小姑娘時常抱怨,“怎麼這風就不往下吹!”惹來自家師父一陣輕笑。
不過……
鳳傾闌看着一波一波經過竹苑的江湖以及朝廷人士,垂下了眸子,這風向,是該變了。
“阿楚。”
此時雲家小姑娘正舉着一根竹竿子舀被風颳在屋頂上的裙子,小身板跳得起勁,一聽自家師父的招呼犯了難,看看衣服,有瞅瞅師父,最終丟下竹竿三步並作兩步跑到竹榻旁,軟糯糯地應了一句:“師父。”
某隻妖孽看着小徒弟大汗淋漓的模樣,又是一記傾國傾城的笑容,然後掏出爪子,開始吃豆腐。
雲楚顯然色心又犯,呆呆地看着自家師父,就連對方的手緩緩從她的下顎移動到臉頰上,也不曾發現。
鳳傾闌滿意地享受着手下的觸感,當摸到自家徒兒軟軟的臉蛋時,便毫不客氣地捏了捏。。
於是,小姑娘發出一聲慘叫,驚得全林子的鳥兒都飛遠了。這手勁,比之之前練習扎針,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紅了,肯定紅了。”雲楚單手摸着自己的左臉頰,眼淚汪汪地盯着鳳傾闌,雙手顫抖地控訴道:“師父,你這是摧殘女童!”
“……”陽光透過竹葉碎碎地灑在鳳傾闌的臉上,半陰半明的臉此刻透着一股極致地誘惑,過了許久,看似在檢討自己地鳳傾闌再一次對上雲楚淚汪汪地大眼睛,脣角一鉤,風華無限,“原來愛徒還是個孩子,那爲師便不急着配藥了,十二歲的小女孩發育太早對身子不好。”
無恥,實在是太無恥了!
雲楚小姑娘低下頭,已經無話可說了,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
鳳傾闌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大大方方地摸着自家徒兒的頭髮,直到把它揉成雞窩狀,纔在小徒兒可憐巴巴地眼神下放了手。
雲楚:“……”
“愛徒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話音剛落,鳳傾闌挑挑眉,他家愛徒這一臉警惕的表情是怎麼回事?
“沒有的話就算了。”
“有!”雲楚小姑娘在陰謀與真心兩個極端徘徊了很久,再次相信了她家師父搖搖欲墜的人品,喊道:“徒兒想去揚州。”
“……”本以爲自家徒兒即使不說個文化底蘊豐富的,好歹也說個鳥語花香的地方,想不到一開口就讓他深受打擊,不由得檢討,是不是自己平時太不關心自家徒兒的私交了,也不知是那隻不入流的教壞他的寶貝徒兒的。
“師父,你怎麼了?”
鳳傾闌繼續維持好師父的形象,“慈祥”地問道:“愛徒怎麼會想去揚州?”
“秦焰說那裡有很多漂亮的姐姐……”在某人詭異的注視下,雲楚又咽了咽口水,“當然,風景也不錯。”
鳳傾闌努力維持着脣角的笑容,秦焰,哼!不知道他的徒兒經不起美**惑麼!
“阿楚。”
“在的!”
“收衣服去吧。”
“嗯……啊?”
完了?雲楚一步三回頭,狐疑地看看自家師父,心裡默默怨念:果然不能相信他。
幾日後,張子笙忽然衝到竹苑來,此時鳳傾闌在竹林中安詳的吹風,雲家小姑娘依舊在屋檐下搗鼓竹竿,本是天朗氣清的好日子,一下子就變得烏煙瘴氣了。
雲楚倒了茶,看着屋裡圍繞在兩人之間的暗流,看似茫然的神色上掠過一抹鬱色。
“你先出去。”張子笙毫不客氣地將屋子的主人趕了出去,甚至連目光都不曾落在雲楚身上。
雲楚偷偷地看了一眼鳳傾闌,見對方神色只見依舊風輕雲淡,才微微放下心,朝張子笙側了側身,乖乖地走了出去,還順便把門關了。
小姑娘在院子裡不停地來回走動,自我安慰着,沒事的沒事的,鳳傾闌擁有舉世無雙的才華和足以傾盡天下的容色,一語一笑,一動一靜,只有他願意,否則沒有人可以強迫他。
*******,一遇風雲便化龍。
她從不覺得自家師父是那種相逢一笑泯恩仇的大善人。
張子笙那點道行,還千方百計想將他收爲己用,根本就是大大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恐怕峒派離滅門也不遠了。
只是——如果鳳傾闌以後執意要滅了峒派,她……
雖說對張子笙不是真心,但竹苑卻是她真正住了兩年的地方,這人都是有感情的,她也不例外。
雲楚擡頭,看着天空縱橫交錯的雲,輕輕地閉上了眼。
天下之大,可哪裡都不是她的家。
沒有人知道鳳傾闌和張子笙聊了什麼,雲楚只看見後者怒氣衝衝的背影,再跑到屋裡,就見前者懶洋洋地躺在她的牀上,左手抵着半側的臉,整個人都沉浸在陰影之中。
一剎那,雲楚清楚地聽到自己加快的心跳聲,她明明感覺到鳳傾闌在笑,但同時覺得一股肅殺之氣瀰漫在屋中,如一隻手扼住了她的脖子。
“師……父。”不用怕,不用怕……雲楚一步一步走着,儘量讓自己冷靜下來,將一切複雜的想法摒棄在腦外。
“你來了。”鳳傾闌的聲音有些沙啞,黑暗下沒有人看得清楚他的表情,“過來。”
“是。”僅僅猶豫了一瞬間,雲楚便走了上去,終於,她看清了鳳傾闌的神色----笑靨如畫。一時間,她感覺有什麼東西卡在了喉嚨裡,張了張嘴,發不出一點聲音。
她居然,害怕了,這一刻,這個男人。
“不需要擔心發生了什麼事,你喜歡你的生活,便好好過着。”說這句話的時候,鳳傾闌擡手,摸摸自家徒弟的頭,不見得有多溫柔,語氣甚至有點淡漠。
“嗯,徒兒明白。”雲楚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麼樣的心態說出這句話的,只是悶悶地低着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夜晚,萬籟俱靜,就連風聲都沒有,雲楚以爲自己會睡不着,沒想到一沾牀便睡過去了。
這一夜,她做了很多夢,亂七八糟。
醒來時,還有淚痕溢在眼角。
她是怎麼了?握了握拳,感覺自己已經毫無內力的身體,忽而發現原來自己也很怕冷。
“朱紫麼……”許久沒想起過這個人,都快忘了。雲楚伸手,從牀底下摸出一塊銀色的方形牌子。牌子底邊上刻着三道水紋,正面是一隻展翅高飛的鳳,背後是一隻棲息梧桐的凰。
鳳凰閣的信物——鳳熙凰!
“流年,你去哪裡了?”很孤單呵,以前,他明明都會在她身邊的。她嘴上說討厭他,可每次看到他,都會莫名的安心,那四年窒息的歲月裡,只有他陪着她,不離不棄。若不是鳳妍,她的態度肯定不會這樣的。
“爲什麼,你要選擇鳳妍呢?你明明知道,我那麼那麼地恨她。”恨不得將她蝕骨剜心,恨不得讓她粉身碎骨。
可是,他偏偏對那人言聽計從,直到她死,纔來找自己。
現在,又蹤跡全無——
朱紫……
“啪”的一聲,“鳳熙凰”掉在地上,她不安,很不安,只有這樣,才能掩飾心中的在意。茫然的雙眼漸漸分明,她冷冷地掃了一眼地上孤零零的牌子……
噩夢,總會過去的。
一月後,容家滅族的消息依舊沒有被證實,只是不少蛛絲馬跡顯示此事與風月山莊有關。平時那些武林正派就看這地兒不順眼,紅粉骷髏,迷惑人心。還有一類,便是垂涎美人已久,恨不能早點一睹芳容。既是逮到機會了,也不管真假,都紛紛轉移陣地,從瑤山峒派往揚州趕去,一時間,揚州城中人山人海,車水馬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