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碩野金

誰都不知道魯一棄所說的了結是什麼意思,但是他既然做出了這樣的決定,就不會有人懷疑這決定的必要性。就是剛和他們匯在一處的獵神郎天青,也在不由自主中把他的話當做了命令。

一路上郎天青告訴魯一棄,他原先是一座山頭鬍子巢中的“炮點子爺”(神槍手,鬍子對仗中的角色有點類似狙擊手。),後來覺得自己手上血腥太多,便拔香頭退出山頭,一個人在老林子中打獵爲生。有次意外被另一山頭的對頭暗算,抓住後給掛了冰柱(冬天,把人剝光了綁在柱子上澆水,凍成冰柱)。幸虧是鐵匠救了他,他爲了報答鐵匠的救命之恩便答應協同鐵匠辦件大事。他們爲這件事一早就籌劃了多種方案,做了充分準備,鐵匠還給他改了槍。

說到此處,魯一棄下意識地瞄了獵神的槍一眼。從外表看那也就是支普通的滑膛步槍,所不同的是槍管口子邊有旋紋,這肯定是鐵匠將這槍管內部上了膛線,改滑膛爲線膛,增加了子彈飛行的準確性。還有就是後簧倉加長,這樣可以加大子彈的推進力。而槍身單託把改作雙握把,這樣經過訓練後,左手就可以快速退膛上彈,這也就是爲什麼獵神可以連發射擊的原因。

郎天青在繼續着自己的話題,前些天夜裡,鐵匠讓老女人來通知他,大事兒來了。於是他便按原先的計劃暗中尾隨,得到準確指令後又改作在前面開道。直到進入峽口後,遭遇到獸王熊山平,這才與鐵匠失去聯繫。

獵神的講述讓魯一棄一下弄清楚了許多細節,比如鐵匠爲什麼原先不知道路,後來又能夠在前面領道,是因爲獵神帶着靈犬和狼羣在前面給他開道留記號;鐵匠觀察“斜插籬笆格”爲什麼要蹲下看根部,那是因爲前面開道的是獒犬和狼羣,它們應該是從下面鑽入等等。

有些事情瞎子也找到答案了:“我說那次老女人夜裡解手遇到個人,一開始以爲是認識的,後來發現不對才嚇得大叫,原來是把哈得力當成你了。”

天空中依舊灰塵瀰漫着,夜色依舊暗黑得伸手難見。但這些都阻擋不住魯一棄的感覺……

“就在前面了!”話語中聽不出魯一棄此時是什麼心情。

“是前面?”獵神的語氣有些不大相信,“前面是大江的江心,這位置應該有個最大的拐漩渦子(江道拐彎的地方,一般都有很急的漩渦,而且由於上流衝擊會讓此處江底出現很深的深潭),周圍人都管它叫黑龍口。”

獵神的話證實了魯一棄的判斷。超常異能的感覺在灰塵和夜色的掩蓋中清晰地搜索到一處氣相。這氣相的相形極爲兇險,翻騰滾卷,衝蕩九霄;像漩渦,像怪浪;黑厚濃重,攝魂撼魄……那是兇穴!

看不到大江,大江已經凍結成厚厚的冰面。看不到冰面,冰面上覆蓋着厚厚的積雪。也看不到積雪,積雪上已經飄上一層火山灰。

真的是一處兇穴的所在。如此近距離的火山活動都沒能讓此處的寒冷環境發生一點變化。就連蘊含着些熱量的火山灰也沒能讓雪面消融一點。

魯一棄他們是從江堤上滾落到江裡,並且一下子就深深陷入到厚厚的積雪和積塵中。一路衝出他們幾個已經是傷痕累累、驚恐連連、飢餓難耐,身體狀況已經嚴重透支,特別是魯一棄,本就不是什麼江湖人、練家子,右手又被砍斷,大量失血,身體很是虛弱。女人和獵神一左一右架扶着他,也都累得氣喘吁吁。江堤上魯一棄腳下一絆,一個趔趄摔出,帶得那兩個一同跌入雪堆中。

爬起來再走,沒幾步再跌。這次跌倒後,獵神和背後的瞎子都意識到不對勁。魯一棄的狀態顯得有些迷離。而且隨着越往前走,這種情況越嚴重,到後面幾乎是半昏迷的狀態。

遠遠地,可以看到在茫茫的冰面上真的有個漩渦,一個晶瑩的黑亮漩渦。那是個黑色江水凝結而成的冰漩渦,並且凸起在冰面上,高度不高,卻顯得天工精巧,美妙絕倫。

冰漩渦那裡肯定具備某種能量,在這種能量的作用下,已經不只是魯一棄的狀態出現問題了,其他的人都開始感覺到胸悶和頭脹,肢體麻木。那幾只獒犬和青狼也變得煩躁和慌亂,四處亂竄。從漩渦那邊散發出的奇怪能量如同層層波浪壓迫着、衝擊着他們,攪亂了他們了他們思維,蠱惑了他們的精神,削弱了他們所有的覺察力。

魯一棄昏迷的狀態是最嚴重,但是這種狀態到底是喪失了部分思想還是獲取了另一層意境,這隻有他自己能夠確定。但有一點其他人卻是可以看到的,那就是他步伐的方向始終堅定不移地邁向那個冰漩渦。

從積雪和灰塵中鑽出一堆活物攔住了去路,這是堆活得極度萎靡的活物。由於大家的覺察力都大幅度削弱了,所以直到已經相互間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了,他們才發覺。

攔路的是一羣疲憊的狼和一隻同樣疲憊的穿着靴子的熊。在狼羣的背後還蹲着一個人,一個混身是傷的人,眼中發出的光芒比狼更爲獸性。這人是誰?這樣的人除了獸王還會有第二個嗎?

據說動物中,最爲相近的就是人性和狼性。所以不管是獵神還是獸王,都很清楚這一點,他們也都想盡辦法、用盡手段,將與自己如此相似的狼造就成自己的武器,訓練成自己的兄弟。

但是對於獸王來說,最爲得意不是有好的狼羣,而是培育並訓練出耳鼠。本來他想利用耳鼠再加上狼羣和雙巨熊,在黑瞎子溝就與獵神對決一番的。沒想到主上卻命令他用耳鼠陣活捉一直走在獵神前面的幾個人。結果那一戰過於匆忙,沒等到黑夜就利用黑瞎子溝黑暗環境下手。結果對方有高手豁開光缺、殺死幾隻耳鼠衝了出去,就連自己也中了一槍。那一槍中得真冤,原以爲獵神不在,又是黑暗之中,自己吹哨驅耳鼠時也就沒有不斷變換位置,也沒有找個好的護體點。沒想到他們中間一個瞎子高手,能在黑暗中聽聲辨位,也沒想到他們中間有個比獵神更厲害的槍手,被耳鼠纏住後依舊可以準確射擊。

在雙膝山峽口也是個與獵神對決的大好機會,雖然在黑瞎子溝損失了幾隻耳鼠,就剩下的力量依舊可以毀了獵神。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在往這裡的路上,耳鼠這種遠古的動物敏銳的覺察力不知道發現了什麼,怎麼都不肯往這裡來,甚至驚慌得四處奔逃,怎麼都攏不回。於是在峽口一戰打成了勢均力敵、兩敗俱傷的平手。

在進入到暗構裡面後,獸王熊山平發現自己的狼羣的戰鬥力絕對不如獵神狼羣與靈犬的組合強,並且在危險的環境中,自己訓練的獸子也遠沒有獵神訓練出來的獸子鎮定無懼。他心裡也很清楚,這些獸子的能力表現其實是主人心力的表現,只有不懼死的主人訓練出的獸子也纔是不懼死的。

勉力一戰之後,獸王再次帶傷而逃。於是他想到偷襲,目前要想勝過獵神只有以逸待勞地偷襲。山崩地裂之後,地下情況非常複雜危險,沒人再敢從下陷過的地方走過。那麼離開這地界的最佳路線應該是順江而下。他估計如果獵神也同樣能逃出的話,應該會想到這一點。

獸王選擇在大江面上偷襲獵神,其實更準確地說應該叫趁人之危。獵神就算能逃出,帶出來的獸子不會多。而他將外面剩下的獸子攏在一塊兒,藏在一條由巨熊扒出的窄窄雪溝裡,等獵神到來後突然殺出一擊成功。

想不到的是以逸待勞也不一定好受,從他們藏在這雪溝中後,獸王發現身上的傷口急劇惡化,精神狀態也萎靡不振,感到極度地疲勞。獸子們要麼是焦躁難安,要麼是昏昏欲睡、垂頭喪氣地,狀態也是急劇下降。他不清楚爲什麼會這樣,琢磨着會不會是因爲大江冰面太陰寒造成的。

獵神挺立在最前面,身邊圍繞着僅剩的三隻獒犬和兩頭青狼,從狀態和戰鬥力上來看,這剩下的五隻獸子並不比獸王的那一羣狼和一隻熊弱多少。再加上獵神和獸王的狀態差別,他們又是一個旗鼓相當的局面。

獵神示意女人和瞎子攙扶着魯一棄從一旁繞過去,自己則將槍端在手裡,獵刀銜在嘴裡。繼續往獸王那邊迎過去。

獸王知道要能將那幾個繞過去的人一網打盡就更好了,但是他估量自己目前沒有這樣多餘的實力,就眼前的獵神和他那幾只狗、狼要全滅了都困難。

雙方在相互靠近,雙方的狀態都是萎靡不振無精打采的,就是獵神和獸王兩個主角的眼神都從未如此地平靜友善過。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人之將死,其目光是否也善呢?

一聲咆哮!是巨熊。此時最早發出咆哮的其實是最不鎮定的,這隻能說明它的心裡已經被畏懼壓迫得無法疏泄了。接着是雙方的狼都開始一起哀嚎起來。再後面是那三隻獒犬,獒犬的嗥叫竟然比狼嚎還要哀慟,這也許就是常說的狗哭,可傳說中狗只有見到鬼才會哭,這裡難道有鬼?!還是有什麼人馬上要變成鬼?!

獸王沒有喊叫,只是發出一聲輕哼就衝了過來。他的手裡握着一把虎頭銃,這是一把明代東廠火流堂研製的三節銃,從中可以連續射出三枚狼牙釘。

獵神更沒法喊叫,他的嘴裡銜着刀呢。嘴裡的獵刀是不能掉的,因爲他清楚自己獵槍的彈倉裡只剩一顆子彈了,一槍之後,他只能靠這獵刀博命了。

瞬間,所有的爭鬥者都從萎靡狀態變成亢奮狀態,就像是迴光返照一般。

銃響了,槍響了,熊在咆哮,狼在哀嚎,犬在嗥叫,一羣活物攪在一起,如同翻滾的浪。

灰塵在飛揚,積雪在飛灑,皮毛四散,血花亂濺。戰鬥場地上的灰塵不見了,積雪不見了,空出一大塊光滑的冰面。冰面上處處殷紅,在晶瑩的冰面映襯下,分外鮮豔奪目……

魯一棄終於到了漩渦的邊,他微眯着雙眼,像是睡着了一樣。只是不知道他在夢境中找尋什麼,獲取什麼,與什麼做着交流?

纔到冰漩渦旁,女人和瞎子都累得虛脫,一下子跌坐在厚厚的雪堆中。反倒是如同失去魂魄的魯一棄巍然屹立在那裡,身形沒有一絲的動搖。

許久,魯一棄伸出手,輕輕地搭在冰漩渦上,輕柔得就像在爲閨中的女子搭脈一般。冰漩渦的寒氣順着魯一棄的手指、手掌、手臂、肩膀、脖子,直衝上腦頂。一個激靈,魯一棄猛然睜開了雙眼。

眼前是漩渦,冰凝成的漩渦。漩渦裡還有漩渦,黑水旋成的漩渦。

黑水旋成的漩渦顯得很厚重很粘稠,旋轉得也不快。漩渦子倒是又大又深,看着就像馬上也要凝結住似的。

睜開眼的魯一棄沒在看漩渦,他是在看漩渦的對面。迷離中,他真切地感覺到在那裡有一件好東西,正散發着靈動騰躍的氣息。他認識,這正是“五重燈元匯”中的那件好東西,只是此時它散發出的氣息更加強盛旺熾,彷彿是以此在抵禦着些什麼。

感覺到的是氣息,眼睛看到的是人。很難說清那是個什麼樣的人,從衣着打扮上看,顯得平凡又與衆不同。但是從氣質風範上看,卻是高貴中又不失仙風道骨。高貴是天生的,仙風道骨卻必須有多年修煉道法的根底。

好東西在那人背上,不止是有靈動氣息,還有淡甜香味。這種香味很特別,讓人聞到一次就很難忘記。魯一棄一下子就辨別出是蜜蟻奇楠的香味,他曾經有兩次見識過這樣材料的好東西,那一般都是以前宮中流出的。

蜜蟻奇楠木是不能刨削上漆的,只能做成後在使用中摩擦讓它自然地起色起光,否則就會紋裂芯爛。

那人揹負的只樹幹形楠木盒子,遠遠看着都已經磨出玉澤,且起碼有了兩分水,三分毫。木頭能磨出這樣潤透度的玉石光澤,那摩擦總要在數千年之上。魯一棄知道自己以前見識到的這種材料的好東西沒一樣可以與這人背上的盒子相比較。

在背盒子人的身後,還弓腰跟着個人。這人雖然弓着腰,頭卻往前伸擡着,那是姿勢像是個天生駝子。一雙眼睛血紅血紅,單手捻着根紅線,指間不住地在打扣解釦,紅線的另一頭咬在他的左槽牙間,狠狠地,就像從嘴角擠出的一道血線。這人與前面那人截然不同的是他身上散發出的氣息有些妖氣森森。

魯一棄沒有說話,因爲他知道有人會說話的。

“你做得很妙。”揹着奇楠木盒子的人果然說話了,語氣很平靜,就像是在和一個摯友、知己交談。

“順其自然而已。”魯一棄不知道該怎麼說,但腦海中很自然地蹦出這樣的語句。這也許是出於道家自然之功的好處吧,於是,他將自己的狀態放得更加自然些。

“我知道你有理由來這裡。”同樣平靜的語氣。

“我自己倒不太清楚,不過現在知道了。”更加自然地回答。

“我等了一會兒了。”

“其實是晚了。”

“不算晚,你還沒動手。”

“晚了,不然你不會讓我走到這裡。”

“很難相信,那小物件真能定得此處兇穴。”

“我更不信,卻不得不信。”

“憑什麼?感覺嗎?”

“也許,還有你們也在逼迫我相信。”

“你真要那樣做?”

“是順其自然。”

“我們再說叨說叨。”

“等我做完事再說。”

“那,可惜了!”

“難說,也許是萬幸。”

說完這句,魯一棄從懷裡掏出件東西。

“我要是過來搶呢?”話說得很是綿柔,就像是在商榷。

“兇穴擋路,不知其兇幾何,急切間就不要過來了呀。”魯一棄同樣溫和地勸阻,像是在勸阻一個送行的老友。

“那在你動手之前先殺了你!”語氣中稍有些凌厲。

魯一棄笑了,因爲這樣稍帶出的一丁點威脅讓他知道,自己快贏了。

“蜜蟻奇楠所封之物一般都是千煞之器,其器一出,驚天動地,殺必成。”魯一棄也不知道自己說的是否正確,只是記得一則叫《上古神遺器鑑》的殘貼中有這樣的記載。

“只是殺了我,你也不一定能拿到這件東西。殺了我,你能拿到其他東西的可能性就更小。還是一切順其自然的好。天作主,人作爲,你比我聰明,話留到下次再說吧。”

魯一棄的語氣像是在親切地教導一個孩子。

對面的人不再作聲,到底是很有道行的,只是在思考,在審度。他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在什麼點子上落了下風,也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有偏差。其實就算自己取出背上奇楠匣子中的千煞器下殺手,也沒有把握一下子就殺了這個年輕人;用殺死對方的法子,從而阻止他將手上的東西投入到漩渦裡,這種結果他更無法保證。因爲面前這個年輕人畢竟也是個高手,不比自己差的絕頂高手。

魯一棄的態度很從容,從容得就像一朵雪花從天上飄落一樣。偏偏此時,陰沉的天空有雪花飄旋而下,從魯一棄眼中飛舞過去。魯一棄盯着雪花在看,凝視的眼睛牽動面頰、嘴角讓臉龐展現出一個很好看的微笑。在微笑中,手中的東西往漩渦中墜落而下,比那雪花快多了,卻同樣自然,自然得像流星從天際劃過。

墜下的一剎那,對面的兩個人身形都微微顫動了一下,但只是顫動了一下而已。眼睜睜地瞧着夢寐以求、千辛萬苦、世代追尋的寶貝投入兇穴,從此再難見蹤跡,還依舊能保持住如此的平靜和鎮定,這份定力也的確世間少有。

投入到漩渦中的東西是那塊黑色晶塊,晶塊在漩渦中晃盪了兩下,便直沉下去。也就在晶塊晃盪的瞬間,它的表面上映襯出些金線。金線很是絢麗奪目,而且真正奪目的還不是因爲它的光澤亮度,而是因爲金線構成的內容。

絢麗的金線組成的是四個極古樸的文字,就是熟知各種古文字的魯一棄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字體,但是他一眼就認看出這是四個什麼字:“碩野流金”。(“碩野流金”,傳說中大禹治水之後,將土地分成幾種用途。其中將可耕種收成好的肥沃土地封作“流金地”,“碩野流金”就是封定此類土地的印璽。)

金色的字只一顯即逝,卻永遠地留在了魯一棄的腦海裡,當然也可能永遠留在別人的腦海裡。魯一棄擡頭看了對面人一眼,對面的人也在看他,四目對視,彷彿神交已久,彷彿心犀相通,一切盡在不言中。

漩渦在完全吞沒黑色晶塊的同時嘎然而止,水面一下子就平靜得鏡面一般。黑色的江水顯得厚重粘稠,沒有一點起伏波動,讓人懷疑水面已經在瞬間凝結成了冰面。

“卡啦啦”,一連串的爆響,如同是滾滾春雷。只是這春雷是從腳下傳來,而腳下是大江的冰面,冰封的大江。這樣突兀震撼的響動讓人不得不爲之驚愕膽顫。

對面的兩個人走了,就在雷聲響起的時候,他們從容悠閒地邁步。這是因爲他們是真正的技擊高手,他們知道腳下響動帶來的會是怎樣地變化,響動也告訴他們腳下會如何地變化。

他們走了,其實是在躲避這樣的變化和危險。從容悠閒的腳步,是因爲真正的高手就應該這樣躲避變化和危險。

魯一棄沒有走,甚至連雙腳都沒有移動一丁點。因爲他不是個真正的高手,他不知道雷聲意味着什麼,就算知道,他也不知道應該如何走位躲避。所以他只是靜靜地站着,氣定神閒地站着,彷彿忘卻了、忽略了腳下滾雷般的響動。

走了的人走了幾步後又停下,扭頭看了魯一棄眼,那眼光中充滿了驚訝和欽佩。於是嘴角一牽,微笑着用平靜、平淡的口吻說了一句:“那就下次再說。”

魯一棄沒有說話,只是報以微笑。當走了的人剛剛扭轉過頭繼續走了後,魯一棄的微笑在瞬間化作驚駭。

他看到了雷聲。那是一串串蜿蜒曲折的裂紋,分佈得如同織網,而且在不斷地延伸。裂紋中有黑色的江水涌漫上來,閃着點爍的鱗光,似油,似金。鑲嵌在裂紋中,讓裂紋看着像閃電,像靈蛇,像黑龍。

大江的冰面碎了,冰封的大江開了。

走了的人正是跨過條條裂紋在走。腳下的響動讓他們提前知道裂紋會出現在什麼地方,延伸向什麼方向。於是他們很快已經站立在大江的岸堤上。

魯一棄沒有走,他不知道怎麼走,只能靜靜地站在大江中間。站立的地方是一塊已經被許多道裂紋縱橫包圍了的大冰塊,幸好它的浮力完全能夠承載魯一棄和女人、瞎子三個的重量。

裂紋一直在延伸,不停地延伸。整塊的冰封江面變成了許多的小塊浮冰。隨着流動的江水,浮冰也流動起來,不時相互碰撞,發出隆隆響聲。這聲音與冰面開裂的聲響混合在一起,讓這條嚴冬中靜謐的大江變得喧囂異常。

《薩哈連江水志》:“民國年初,江水異常,立冬未久即開凌,卻流凌不阻,黑水未淹,江道通暢。”

民間野史有傳:民國初年,黑龍江出現立冬開凌流凌的奇觀,世外高人推算,爲天下有變,定國定疆、盡驅韃虜之先兆。

浮凌往下游緩慢流去,上面站着依舊巍然屹立着的魯一棄,他的目光看得好遠好遠。旁邊坐着女人和瞎子,都默默無聲,不知是未從狀態中恢復,還是已經在靜思下一步該怎麼辦。

已經上了岸的那個揹着匣子的人往下游方向緊跟了幾步,隨即又止住腳步。瀟灑飄逸地揮舞了一下衣袖,然後平靜、淡定地看着魯一棄他們越飄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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