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大師姐？”樑銘擡起頭，驚訝地看着她。
“她在春城嗎？”
“應該在的，最近導遊圈在罷工。”
“嗯？”龍騰頓了一下，“你說請她出來喝酒，如果大師兄在，也叫上大師兄。”
“龍姑娘？”
龍騰嘆了一口氣，“他整夜整夜睡不着，這樣下去不行。心病還須心藥醫，帶我去找大師姐。”
樑銘點點頭，約了大師兄大師姐，兩人就出門。
“你剛剛說罷工？”進電梯後，龍騰問。
“就是大家對新規不滿。這次主要是旅行社也不滿，所以也鼓勵導遊罷工。但並不是所有人在罷工。
現在就我們旅行社積極響應新規，都換了新合同，老闆也要求我們繼續帶團，不要跟旅遊局作對。”
“你們旅行社爲什麼不一樣？”
“這是歡兒實習的第一個旅行社，跟的大師兄的團，賠了八千，大師兄去找他，自己承擔了。”
“大師兄對他真好。”
“是啊！他在景區出名，也是大師兄介紹了一羣導遊去點名他接團。他這小白龍的稱號也是大師兄取的。”
“嗯。”
“老闆看他出名了，想讓他回來，他把錢要回來了人沒回去。但老闆也沒放棄，想等歡兒好了，拉進咱們旅行社呢。”
“這人很精明啊！”
“是啊！”樑銘說，“不過大家也就是鬧鬧。導遊都是掙一個花一個，沒錢了還是會繼續接團的。
大師兄大師姐現在是沒帶團的。他們是導遊圈的老人了，雖然沒說話，但立場上還是要堅定。”
“那這次罷工，大家一定都在罵何歡了？”
“嗯。”
到雁回江一家幽靜的酒吧，坐在角落的大師姐和大師兄看到樑銘帶了一個非同凡花的姑娘進來，相視一眼，眼神耐人尋味。
樑銘很無語，介紹：“這是龍姑娘，歡兒的朋友。”
“歡兒的朋友？”大師兄眼神立刻不奇怪了，接着又一臉迷惑。
樑銘受到了深深的打擊，“她想跟你們談談何歡的事。”
大師姐嗤地一笑，看着龍騰，“在你之前，我們也是他的朋友。”
“我是他女朋友。”
大師姐和大師兄相視一眼，又看着樑銘。
樑銘點點頭。
長方桌，大師兄和大師姐已經坐在了一邊，樑銘和龍騰就在他們對面坐下。
兩人好奇地打量着龍騰。
龍騰說：“大師姐，何歡讓你賠了多少錢？我給你。”
“大小姐！”大師姐冷笑道，“你有錢，但你看看他砸了多少人的飯碗？你賠得起嗎？”
“他沒想傷害你們。大師姐，何歡很尊敬你，也很心疼你。其實他早就想到遊客會退的，但是他一直逃避去想這個問題。
他第一次遇到那種情況，遊客向他求助了，他看到遊客的可憐，看到導遊的兇狠，他看到的是不全面的。那時他站在遊客那一面是根據他看到的。
後來他了解了情況，也很後悔。他也不希望遊客退款，甚至祈禱他們良心發現，不要退款。他都不希望遊客退款，怎麼可能去提出現在更嚴厲的措施？”
大師姐說：“我從來沒有說過是他教遊客退款的！誰讓他傻不拉幾要自己說出來？”
龍騰看着她，“大師姐，你真的很愛護他。即使因爲他，你遭受了損失，受到了處罰，情感上更是難以接受，但你還是在保護他。”
大師姐喝了一口酒。
“所以這也是他無法原諒自己的地方。他已經把上個團一萬的導服費全部給了和美。”
三人都是一愣。
“就是我們從瀘沽湖回麗江那晚，遇到了和美。和美賠了九千，他給了一萬。他不但不想讓她賠錢，也不想讓她白乾。他自己就是導遊，他怎麼捨得去傷害你們？
那晚他把跟你的那個團的事告訴我了，他很自責。他心裡也很擔心遊客把你這段也退了。但他還是懷着僥倖。
結果回來發現還是退了。他最不想傷害的就是大師姐你。在麗江，和美問他爲什麼要給她錢，他還在隱瞞。
他知道他說出來會是什麼後果，他也說不出這個話，因爲羞愧。
但是在旅遊局他爲什麼要主動說出來？我想正是因爲，這件事發生在了大師姐你身上，他無法原諒自己。
在麗江他還想做導遊，但大師姐你因爲他受到傷害後，他已經不想做導遊了。他都不想帶團了，他還去跟旅遊局提什麼把這項政策打進合同中？不會的。”
三人嘆一口氣，之前他們也認爲是何歡提的。但現在龍姑娘這麼一說，確實不像是何歡提出的。
“從大師姐你的事發生後，這麼多天了，他不敢開機，不敢看消息，因爲他知道所有人都在罵他。
之前跟遊客產生糾紛，也有很多人罵他，他還是不屈，因爲那些人本來就不認識他不理解他。
但這次是你們，曾經支持他愛護他的人，所以你們說什麼，他從沒反駁，從沒爲自己辯解，他也覺得傷害了你們，他也覺得他做錯了。他想退出這個行業。
但是就算他從來沒有進過這個行業，你們就會繁榮下去嗎？越來越難做，壓力越來越大，是事實吧？
他沒來之前，你們的碗已經破了吧？是他砸爛的嗎？是你們自己做爛的。”
三人看着她。
“就算沒有他，旅遊局這個措施就永遠不會出嗎？只要主管部門還想拯救這個行業，這是早晚都會發生的事！
30天退貨退款、購物必須在合同中註明，一步一步，在他入行之前就開始了吧？
只不過恰巧這時候，他出現了！主管部門把他樹立成了旗幟，我不知道他爲什麼被選中？也許因爲他傻，也許因爲他直。”
其實他們也明白，龍騰說得對，推動這件事的是旅遊局，只是大家都不願承認，總要找一個人來承受大家的怨恨，發泄大家的怒火。
不能跟官方面對面。
恐怕何歡也是官方找的這麼一個緩衝地帶。因爲他是導遊，是他們中的一員。
所有的風都吹向了他。
“而且你們看到的都是壞的一面，但是他沒有把雲州旅遊和雲州導遊的名聲變好嗎？他沒有吸引更多遊客來到雲州嗎？他沒有吸引更多高素質遊客嗎？
一堆想看風景吃美食，瞭解歷史文化的遊客，因爲他，想來雲州，但這些遊客是他一個人帶得完的嗎？被他引流來的人，不是你們的遊客嗎？
你們不去接這些對雲州充滿嚮往的遊客，卻在這哀嘆以前那些白吃白喝的遊客不好騙了！他們是何歡入行後這幾個月開始不好騙的嗎？”
三人不約而同舉杯一飲而盡。
“現在信息這麼發達，大家都知道購物店的東西低劣，遊客本來就越來越不好騙了。何歡入行前，雲州旅遊的名聲你們也清楚，那幾個愛佔便宜的遊客還能讓你們的碗端多久？
你們入行這麼多年，把這口鍋扣到他身上，合適嗎？他才入行不到半年，真的能砸了雲州旅遊圈？砸了你們的飯碗？”
大師兄和大師姐沒說話，又往杯子裡倒酒。
“要砸掉這個破碗的，是主管部門！但他太優秀，太出名，主管部門一面砸掉你們的破碗，一面把他樹成了旗幟，招攬更多品質遊客！
大師兄大師姐，你們這樣多年經驗的導遊，文化素質、服務態度、處事能力、人脈資源都遠超常人！他真的砸了你們的飯碗嗎？難道不是換了一個新碗，端起來更輕鬆嗎？
除了你們，還有一直幫助他的那些朋友。我想物以類聚人以羣分，之前能夠被他的魅力折服，喜歡他的人，跟你們一樣，至少也是有文化和情懷的。
你們之前爲什麼喜歡他？不正是因爲他身上有你們嚮往和欽佩的東西嗎？不正是因爲你們身上還有導遊的追求在？怎麼現在就要罵他？你們也可以做和他一樣的導遊！”
三人又端起杯。
“我理解你們，這麼多年的模式，雖然爛，但已經習慣了，一旦被打破，你們恐慌了，但認真想一想，現在有導遊證的，都是熟讀當地資料，考出來的。
更別說你們的能力和這麼多年的經驗，你們有什麼慌的？佔便宜的斤斤計較的遊客幾百的團費你們都敢接，現在追求品質願意付錢的遊客幾千的團，你們不敢接？
據我所知，景緣旅行社之前除了小白龍團，已經在他的帶動下，推出幾千，不需要購物也有利潤的團，而且還做得不錯吧？
現在他成了全國導遊榜樣，他跟遊客爭執的事，是他一個人的事嗎？那時候你們沒有站出來，但云州導遊的名聲是不是被他提升了？
大家是不是更向往雲州了？是不是更多遊客瞭解到品質旅遊？更多遊客期望遇到小白龍這樣的導遊？更多遊客願意爲這樣的導遊付合理的團費？”
龍騰低頭看了看手機，又繼續說：“當導遊非常累。比保姆更累百倍。但做多錯多，也是被埋怨最多的。但他熱愛這個行業，這個行業能讓他快樂，讓他煥發價值。
他要繼續當導遊，繼續帶小白龍團。但他已經無法面對同行。他如果這時候出來帶團，大家要說他一人得名利，卻砸了大家的飯碗。
所以需要你們和他一起，讓大家看到他沒有砸大家的飯碗， 品質團不是他一個人的，他給大家帶來了更好的遊客更好的市場。
你們在這行多年，比他更有影響力。如果你們開始接新規團品質團，大家會跟的。當然也可能會罵你們，但任何事情都要有人去做。
他一個人砸不了雲州旅遊圈！他一個人也改變不了雲州旅遊圈！他一個旗幟怎麼承受得起這麼大的風？
我請求你們和他一起接團。他只要接團，便會煥發光彩。他是被需要型的人。他就是一個閒不下來的人。”
三人都笑了。
不得不說龍姑娘說得對。
“你們的服務肯定沒問題，口才也沒問題。講解，何歡就是一個嘴閒不下來，願意分享的人。
你們罵他和瀘沽湖女導遊爭論，說他應該教，確實是他錯了，他當時沒考慮周全。但大家真的願意聽，他肯定願意教的。
景區爲什麼喜歡他？因爲他賦予了文化。他是能把文化旅遊品質旅遊帶起來的。但他一個人不行，你們要和他一起。
他一個人好，大家嫉妒他，罵他。你們都好了，雲州不只有小白龍團，你們的團也很好，你們都成爲雲州大名鼎鼎的導遊。這對你們來說又不難。才能真的形成風向。
你們做了這麼多年的行業，怎麼能把鍋讓他一個人背？無論是你們還是管理部門，已經把行業做爛了，怎麼能讓他一個人去引導風向改變市場？
他需要團隊，需要你們，他一根旗幟會被吹折，你們一直愛護他，支持他，這一次，也請你們和他站在一起。可以嗎？大師兄，大師姐，還有樑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