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8誰要見她
顧思不是一個能閒得住的人,以往寒暑假總會“流竄”到各地各所去玩,但今年暑假全程待在了上海,並且還是在顧初忙得無法顧及她的情況下。羅池成了她最佳伴友,哪怕是忙到沒時間見面,他也總會打一通電話給她。
死者艾欣的家屬終於同意做屍體解剖,這讓羅池鬆了口氣,在實驗室全力以赴追查線索時,他稍稍得了功夫,特意約了顧思看場電影。
這是他跟顧思看得第一場電影,在他認爲也是真正意義上的一場約會,然而剛一出門他就被臨時拎到局裡,趕到影院時就成功地激怒了顧思。
他連連道歉,顧思再多的氣也就消了,將爆米花往他懷裡一塞,很是高傲地一扭臉進場了,羅池鞍前馬後地跟着。
是部恐怖片。
羅池精挑細選的。
在對於影片的選擇上,羅池可謂是煞費苦心。一直以來他對顧思都有意思,有時候也會在嘴巴上佔佔便宜,但顧思的心思和態度總是飄忽不定,有時候看上去挺黏他,有時候又對他愛答不理的,他之前談過戀愛不假,但聚少離多,約會的時間五個手指頭伸出來都能數得過來,後來就不知不覺分手了。所以對於羅池來說,他的戀愛經驗並不多,揣摩罪犯心理沒問題,但揣摩個姑娘心思就難上加難了。
他揣摩不透顧思的心思,無法判斷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而顧思,又是羅池很想追求的姑娘,他喜歡她,在乎她,有事沒事總會想起她的模樣,這種強烈的感覺是從前未曾有過的。他知道她脾氣不好,說話辦事又年輕氣盛,但也許在劉繼強那個案子裡他就對她埋下了關注的種子,以至於如今種子早已迅速破殼茂葉,茁壯成樹。
她有她的驕傲,所以打從劉繼強被判刑後她就閉口不談那個男人,就好像她從不認識劉繼強一樣,他不知道自己在她心裡能不能抵得過一個劉繼強,其實他想讓她知道的是,他會比劉繼強對她好。
很樸實地對她好,是那種,只要她開心就好的好。
跟女孩子約會看電影這種事是羅池頭一次做,爲此查了不少攻略,有同事給他出主意說去看愛情片,越悲情的越好,女孩子哭得梨花帶雨時可以將她輕輕摟在懷中,一舉拿下;網上也有人說去看恐怖片,女孩子都膽小,一害怕就會主動往你懷裡鑽。
羅池覺得後者甚好,顧思那丫頭好面好強,他追着她跑倒不如要她積極主動。
可他又嘴賤地諮詢了一聲陸北辰,陸北辰給他出的主意是去看犯罪片,問及原因,陸北辰想了想說,因爲是你的專長,她不懂你可以給她講解。
然後,羅池終於承認陸北辰其實是個感情白癡,他也就幸運長了張傾國傾城的臉,要不然以他那種弱爆了的把妹方式必然會孤獨終老。
當陸北辰得知他最終選了部恐怖片後無奈搖頭,說,“我個人認爲這種片子連我們家顧初都嚇不到。”
羅池果斷地自動屏蔽陸北辰的看法。
其實,電影演了什麼不重要,是不是名角出演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驚悚恐怖,必要時可以是血腥暴力。羅池想得很明白,無論是恐怖還是暴力,他都隨時敞開胸懷恭候顧思的大駕。
所以,打從影片一開始蹦出個血淋漓的片名時他就一直在期待,甚至在心裡排練不止一次如何安慰她的情形。國產大恐怖片,自然離不了一開場各種故弄玄虛最後統統歸到人爲的模式,羅池很少看恐怖片,從嚴格意義上說他都很少有時間看電影,所以,當白花花的大胸脯和五顏六色的比基尼出現在大熒幕上時羅池都懵了。
說好的恐怖片呢?怎麼都成了少女內衣秀了?
顧思悠哉地嚼着爆米花,十分樂呵地看着大屏幕上足可以玩消消樂的整容臉穿着比基尼的驚聲尖叫,轉頭對羅池說,“羅大警官,你的品味也真夠獨特的了。”
羅池覺得自己的一世英名都毀在了這部他連名字都沒記住的恐怖片上,聽顧思這麼說實在尷尬。倒是有些一驚一乍的鏡頭,全場看電影的人不多,身後有女孩子驚叫,然後聽見安慰聲,別怕別怕。
不消回頭張望羅池也知道那一定是對準情侶,男的跟他一個心思,不同的是,那男的顯然比他幸運,完成了他想要完成的願望。
他這邊已成奢念,顧思又是爆米花又是飲料的,吃吃喝喝好不痛快,屏幕上血淋漓的,結果她來了句,“這情節是編劇沒睡醒蹲廁所裡想出來的吧?”
羅池差點吐血。
影片放到一半的時候,顧思絲毫沒有害怕的跡象,那架勢像是在看喜劇電影似的,羅池有點坐不住了,開始後悔自己當初這樣一個不計後果的決定。
也許他該聽陸北辰的,這麼來看,如果換做是一個犯罪片的話是最保險的做法,顧思說不定會好奇,會有情節看不懂,那他至少可以在她面前保留英雄形象。
現在……
羅池的腸子都悔青了。
瞅了一眼顧思,心想着要不要裝作害怕往她懷裡拱,這個念頭剛竄過,就見顧思朝他這邊靠了過來,羅池心一動喜上眉梢,以爲她是害怕了,剛要擡胳膊來摟她,就見顧思一臉鄙夷地說,“你看前排那對情侶,那個男的,就是靠在女人懷裡的那個男的,夠慫的了,就這電影還能把他嚇得跟孫子似的。”
硬生生把羅池心中唯一那麼一點的小火苗給掐滅了。
等影片結束後,顧思伸了個懶腰,道,“羅池,你選的什麼破電影啊想,無聊死了。”
羅池也真想掐死自己。
“哎,你不打算請我吃飯嗎?”顧思突然問。
羅池一怔。
“爆米花可不頂飽啊。”顧思一臉奇怪地瞧着他,“你不會這麼摳門吧?好歹算是個富二代,不捨得掏錢?”
他就這麼跟幸福不期而遇了,一臉激動,“吃飯,當然得請你吃飯!”
顧思將手裡的包輕輕一擡,“吃什麼?”
羅池很是自然地接過來,替她拎着包,道,“你想吃什麼咱們就吃什麼。”
顧思抿脣,“吃最貴的。”
“好好好。”羅池欣喜地跟個孩子。
這樣一個他逗樂了顧思,她道,“瞧你的傻樣。”
——————
陸北辰剛走,她就想念了。
從病房出來後,她有事沒事地轉玩着無名指上的戒指,想着他現在應該已經到北京了吧,有沒有安頓好,語境會不會照顧好他等等。
正想着手機就響了,掏出一看,是陸北辰打來的。
接通,那邊嗓音低柔,“我已經到了。”
“嗯。”她溫溫柔柔的。
“晚飯別將就,好好吃飯,我明晚就回。”他叮囑。
“我知道。”顧初心裡泛甜。
他那邊還忙,沒說幾句就掛了,雖是如此,顧初還是心滿意足了。有護士經過瞧着她含笑的模樣,忍不住打趣,“顧醫生,是男朋友電話吧。”
一句話說得顧初面紅耳赤。
下午的患者不少,筱笑笑從午飯後坐在診室裡就沒再站起來過,顧初今天是跟着她學習的,也是忙得連口水都沒喝上,等快到下班的時候稍稍鬆口氣,匆匆去了洗手間。
等再回來時已有患者在診室了,背對着門口坐着,筱笑笑的神情看上去有些不大自然,見顧初回來了,擡眼示意了她一下。
顧初沒明白筱笑笑的意思,只瞧着患者的身影有些眼熟,正想着,患者站了起來,轉過身來直對着顧初。
等這麼一照面,顧初怔住。
怎麼會是……林嘉悅?
——————
這個時間,醫院的咖啡廳里人少,再晚一點該是餐廳人滿爲患。
“沒想到我們會再有機會坐下來喝杯咖啡。”林嘉悅很優雅地攏了攏頭髮,她的頭髮長了,顧初瞧着她總會想到去年她一臉幸福地跟她說,北辰很喜歡我這個樣子的。
顧初收回視線,斂眸,精緻的小勺子在咖啡杯裡輕輕一攪,“我想這次你來也不是單純喝咖啡的。”像是在廈門的時候,她跟她說了很多的話,她是女人,聽得清楚,心裡自然明白要林嘉悅放棄陸北辰有多難。
日後的種種也證實了她的擔憂,陸北辰昏迷不醒被帶回美國,她知道那段時間林嘉悅必然是陪在他身邊的,陸北辰是個讓女人想要去佔爲己有的男人,她都會這麼想,更何況是曾經一心想要嫁給他的林嘉悅呢?
不過她還是要感謝林嘉悅保持着富家女的傲骨,沒有時時刻刻在他們中間糾纏不清,可林嘉悅每一次的出現都令顧初不安。
她倒不是怕陸北辰會移情別戀,她是知道他心思的。她怕的只是林嘉悅利用陸家的力量來逼陸北辰,很顯然,林嘉悅跟陸家的關係不簡單。
喝了一口咖啡,苦澀。
顧初又補上了句,“當然,我也不相信你是真病了。”
林嘉悅始終舉止從容優雅,連脣角上的笑容弧度都是剛剛好的,她輕嘆,“顧初,如果不是這樣,我想我今天都很難見到你。”
“你想找我可以有各種方式,沒必要去佔一個病人的名額,你是富家千金也許不會知道,外面有很多人想要掛號都掛不上。”顧初看向她,眼裡暗藏一絲不悅。
今天她是隨筱笑笑跟診,笑笑自然不會多說什麼,但要是換成別的醫生該怎麼想?
林嘉悅看出她的不高興,眼角依舊含笑,淡淡地猶若暈開的水墨畫,說不出的清雅風情,“實在抱歉,我其實是有你的號碼,只是北辰不希望我來打擾你,他刪了我手機裡你的號碼,所以,我只能用這種方式來找你。”
顧初微怔。
“是的,北辰很在意你的看法。”林嘉悅輕輕一笑,“他怕我會給你帶來困擾。”
顧初聽了這話,心裡雖是感動但也有警備,既然陸北辰都已經警告過她,她還冒着激怒他的危險來見她,說明她是有足夠條件在這場博弈中站穩腳。
“你找我什麼事?”她開門見山地問,實際上,她並不想跟林嘉悅浪費太多時間。
林嘉悅端了咖啡,輕聲說道,“其實,不是我要找你,我只是個傳話人。”
顧初不解,“是誰?”
“你去見了不就知道了?”林嘉悅喝了口咖啡後放下杯子,從精緻的挎包裡拿出張黑色的卡片來,上面是燙金的logo,她將卡片推到顧初跟前,補了句,“今晚八點,到1908號房間,地址,上面有。”
顧初拿過一看,酒店的名片。
“我不會過去的。”顧初想都沒想,對方是誰她都不清楚,萬一是居心叵測的人呢?
又或者,像是電視劇裡演的,她冒冒失失闖進了個男人的房間,林嘉悅再是使點什麼手段把陸北辰給叫回來了,她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林嘉悅許是看穿了她的擔憂,笑了笑,“放心,約你見面的是位優雅的女士,她不會對你怎麼樣的。再說,你真要是遇上什麼危險我也脫不了干係,你的好朋友和這咖啡店的人都能證實我來找過你。”
顧初知道自己爲什麼很不喜歡林嘉悅的原因了,不單單是她們兩人同時喜歡上一個男人的原因,更是因爲她不但漂亮有氣質,還有顆聰明的腦袋。
像是她的心思,就這麼被她看在眼裡,顧初一時間覺得很彆扭。
“你來找我,只是爲了傳話?”
林嘉悅看向她時,目光不經意掃到了她的無名指上,眼角有幾分落寞,但也很快斂去,“不得不承認,我很嫉妒你。”
顧初沒對手上的戒指遮擋,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林嘉悅的注視,她道,“其實你也明白感情不能勉強的道理。”
林嘉悅將目光落在她臉上,笑容漾開,“愛情的力量真是讓人不能小覷,那還是去年吧,我還記得你爲了生計在大排檔上忍氣吞聲的模樣,不過短短一年你就搖身成了頭戴光環的神外醫生,進到了上海最好的醫院實習,顧初,有時候你又何嘗不是在利用陸北辰對你的愛來達成自己的理想呢?”
“我沒有利用他!”顧初不悅反駁。
“沒有嗎?”林嘉悅笑得清淡,“你已經不是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嘗過大起大落後的你應該很清楚一個道理,人人都可以有夢想,但並不是人人都能實現夢想。從沒編制的職員到諸如大排檔的雜工再到嶄露頭角的外科大夫,顧初,這中間差的何止是一步之遙?有的人的夢想只是夢想,但有的人的夢想是可以實現,我想,在沒有遇上陸北辰之前,你的夢想,也只是夢想吧。”
顧初下意識攥緊了手指,她很想反駁,很想跟她說這一切都是靠她自己的努力,可這話在喉嚨裡打轉蹦不出來,其實林嘉悅說得對,不管怎樣都是陸北辰給了她這樣一個平臺,如果沒有他,她必然不會像今天這樣。
A大出人才,也是各大醫院都盯着索要人才之地不假,但她畢竟休學那麼多年,這已經影響了就業的質量。如果沒有陸北辰給她惡補,她再入學時的成績怎會優秀?她所在的醫院人才濟濟,是衆多醫生或學子都擠破腦袋想要往裡鑽的地方,如果沒有陸北辰動了些人際關係,她怎會進的來?
她自持有才,這麼長時間在醫院也受到了領導的讚譽,留下是板上釘釘的事,一方面是她積極努力的結果,另一方面,陸北辰何嘗不是做了她的踏腳石?
“沒別的意思,我也聽說了你在醫院裡的成績,你自是有你的能力,所以纔會進步這麼快。”林嘉悅抿着咖啡,道,“我只是想說,必要的時候我們需要面對現實。”
——————
林嘉悅離開後,顧初滿腦子還在轉着她的話,那張酒店名片在衣兜裡被她的手指攥來攥去,指尖染了香,是林嘉悅身上的香水,這個女人,哪怕已是戰敗了的情敵身份,依舊保持着優雅從容,這是顧初所討厭的,但同時也是她佩服的。
臨近下班的時候顧啓珉召開了科室會議,筱笑笑挨着顧初而坐,碰了碰她,低聲問,“她就是陸教授的前任嗎?找你幹什麼?”
似乎很多人認定她是從另一個女人手裡把陸北辰搶過來的,不管是筱笑笑,又或是羅池,說不準實驗室那三位也這麼認爲。顧初沒精力跟筱笑笑完完全全講述一遍當年陸北辰和陸北深相互取代的荒唐事蹟,只是倦怠地回了句,“從來沒林嘉悅什麼事,我是陸北辰的前任加現任。”
說到這又怕筱笑笑問她原因,直接聰明話道,“當年在大學,就是陸北辰。”
這陣子工作很忙,再加上筱笑笑總請假,她還沒來得及跟笑笑聊這件事。不過現在趁着這個功夫簡明道破也好,化複雜爲簡單,只是,會令她驚訝一點。
筱笑笑的反應可不止是驚訝一點,簡直是震驚,瞅着她,“大學的陸北深就是現在的陸北辰?”
“是的。”她下巴抵着桌子,那邊,是顧啓珉的喋喋不休,像是在傳達院方諸如醫德醫風精神。
筱笑笑擡手撐着一邊臉,小聲問,“不是雙胞胎嗎?”
“是雙胞胎,只是跟我談戀愛的那個是陸北辰。”
筱笑笑聞言大驚,還要問,顧初馬上拿話堵住她的嘴,“你放心,陸北深絕對沒有魚目混珠佔了我便宜,我發誓。”
“你還發誓呢?信得過你嗎?陸北辰天天在你面前晃悠,你竟然都認不出他當年就是跟你談戀愛的那個。”筱笑笑鄙夷。
顧初轉過臉,笑靨如花,“當年你跟着我也沒少接觸陸北辰,你認出來了?”
一句話懟得筱笑笑啞口無言,半晌才喃喃,“他現在的確變得跟以前不大一樣啊,五年了,光是上海就會變得面目全非,何況還是人呢?再說了,我跟他接觸得又不多。”
顧初深吸一口氣又輕輕吐出,是啊,跟以前相比,他的確有很大的變化。
“你還沒說那個女人找你什麼事呢。”筱笑笑又把話題給轉回來了。
“也沒什麼,簡單聊聊。”
筱笑笑挑眉看着她,很顯然不相信她的話。
——————
夜降臨,上海又成了不夜城,年輕的男女形同鬼魅,肆意揮霍着青春和活力。霓虹將月光扯得稀薄,將這座城染了太多曖昧的氣息。
顧初按照名片上的地址找到了那家酒店,囂張地聳立在寸土寸金之地,與明珠塔遙相呼應。訓練有素的工作人員將她一路帶到了服務檯,顧初留了到訪信息,服務檯又打了電話確認一番後禮貌地說,“您可以上去了。”
顧初不知怎的就緊張了,脫口問,“房間裡的是女人?”
工作人員一愣,然後說,“是的。”與此同時,狐疑地打量着她。
她忽視對方的眼神,心稍稍放下,可緊跟着疑問就來了,哪個女人要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