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2都不及我愛上的好
醉過幾次,狼狽過幾次,都是被陸北辰抓個正着。顧初對酒這東西並不抗拒,因爲酒量尚淺的她只嚐到酒精所帶來的飄飄然,還沒到酒大傷身的地步,所以,她對酒還存在着一定的美感。但陸北辰對於她“酗酒”的行爲是嚴令禁止的,關於這方面的堅持,陸北辰與陸北深如出一轍。
陸北辰代她喝了那杯酒,如此的順理成章。科洛見狀,搖頭髮出嘖嘖聲,“有句話說得好,過度的保護就是傷害。她又不是小孩子了,怎麼就不能喝酒?”
顧初笑看着陸北辰,在聽他要如何回答。
陸北辰悠哉,“我是她男朋友,說她不能喝就是不能喝。”
科洛挑眉,“謬論!就算你是她男朋友,你也不能干涉她的自由。”
顧初在旁像是沒事人似的看熱鬧。
“科洛,你意圖不軌啊,這麼想灌醉人家顧初想要幹什麼啊?”潘安端着酒杯在旁笑道,“你把她灌醉了,今晚要陸獨守空房?”
“潘安,你喝醉了開始口無遮攔了是吧?”顧初瞪了潘安一眼,好好的話落在他嘴裡總帶着點葷腥味。
潘安壞笑,“我說的都是大實話。”又看向陸北辰,“陸,跟你心有靈犀的人是我。”
陸北辰含笑,一句話未說,給潘安倒了杯酒。顧初靠在陸北辰身上,呼吸着他的氣息,見他但笑不語,又看似默認潘安的態度,一顆小心臟就又開始撲騰了。就這樣,幾人有說有笑,是個難忘夜,誰都不想去談工作,不想去談糟心的事。
很多人過來敬酒,爲陸北辰慶賀生日。陸北辰平日不愛喝酒,但今晚也着實賣足了科洛的面子,誰來敬酒他都會奉陪。還有些一看就是純心故意的,來給顧初敬酒,每每顧初都要撒歡地同意,可端起的酒杯最後都落陸北辰手上,那些人就開始起鬨,剛開始會說他知道疼女朋友,酒過三巡後就成了:陸大,我們就想跟嫂夫人喝杯酒都不行啊?
一句句嫂子,一句句嫂夫人,要不然就是那羣女孩子口中的“陸太太”,等等就變了味道,顧初剛開始還糾正,後來就被陸北辰給阻止了,他說,“他們怎麼叫你就怎麼應着就好。”
顧初懷疑陸北辰有點醉了,這種玩笑話平時他是不會說的。
科洛是今晚生日宴的發起人,同時也是主持人,有他在,氣氛始終熱烈。慶生的節目準備了不少,如不是怕陸北辰嫌吵鬧,那些大型表演秀可能都得被他搬上舞池。吹生日蠟燭許願時,全場的音樂柔和靜謐,燈光也轉爲柔和,淺紫層層加深,又與深藍的光線相撞,於牆壁倒影光波,如層層海浪,一波一波地徜徉。
燈暗了,蠟燭的光就強烈了。
顧初這才發現,夜吧的四周原來墜滿了蠟燭,極小,於蠟籠之中,有燈光時她還以爲那些只是擺設,沒想到燃亮之時竟宛若夜穹繁星,影影綽綽甚是夢幻。這令身爲女人的顧初都深感汗顏,這種浪漫跟錢多少無關,只關乎想法、創意。
陸北辰許了什麼願她不知道,又或者他壓根就沒許願,因爲從他依照大家的要求闔眼到睜眼吹蠟燭,歷經的時間很短。蠟燭熄滅之前,顧初倒是對着燭火許了個心願,她願陸北辰能平平安安,願她和他一生不分離。
第一刀蛋糕由陸北辰動手,緊跟着六層的蛋糕被他逐一發放,他平日不愛吃甜的東西,只跟着顧初吃了一份。魚姜上前敬酒的時候,顧初正叉了一小塊蛋糕往陸北辰嘴裡塞,陸北辰沒躲過,就正好張嘴。魚姜見了這一幕後,似笑非笑的,“要不要這麼恩愛啊?”
顧初放下盤子,看向魚姜,笑了笑,“今天是他生日嘛,不喜歡吃甜的也要硬逼着他吃。”
“Vic不喜歡吃的東西還是不要勉強了吧。”魚姜皮笑肉不笑的。
有些人的關係就是這樣,並不會因爲時間的轉移或空間的改變而改善,尤其是兩個女人,當矛盾點都因爲同一個男人而產生時,關係只會變得越來越惡劣。如果沒有陸北辰,魚姜會是個不錯的朋友,顧初時常會這麼想。就像是初見魚姜時,她是那麼的爽快。其實看得出來魚姜跟北京這邊的同事相處得都挺好,大多數同事給魚姜的評價都是:熱情爽朗。可女人啊就是多變的,因爲情感,因爲男人。
女人何苦爲難女人?事實上,爲難女人的大多數都是女人。
所以,魚姜爲難了她,而她,也沒打算退讓。她扭頭看向陸北辰,故意笑問,“我是在勉強你嗎?”
陸北辰做舉手投降狀,含笑,“行行行,我吃。”
不用看,顧初也能辨明魚姜那副雖笑着卻能足以將她刮千刀的表情。從場子裡的人搞了個大烏龍統統起來爲他慶祝生日,她就看出來魚姜的臉色不大好,盯着她的眼神好像是在質問她爲什麼要來一樣。聚光燈下,她站在陸北辰身邊,那麼強的光亮都不及魚姜眼裡的怒火,看得出,魚姜是十分不歡迎她。
但還好,陸北辰剛剛的表現甚佳,顧初也算是心理平衡了。科洛抓着羅池去熱鬧了,潘安也是個耳聰目明的人,端了酒到場子裡跟幾名模特在膩歪,唯有語境,像是個乖乖寶般始終粘着她和陸北辰,任由潘安怎麼給他使眼色他都坐着不動,愣是攪亂了她和陸北辰的兩人時光。不過,語境是真的情商堪憂,所以他絕對沒有純心故意的心思。不像是接二連三來敬酒的那些,就有點故意爲之了。
再加上眼前這個魚姜。
“行了,你就吃一塊就好,甜的吃多了嘴巴也愛甜言蜜語。”顧初對陸北辰說了句,起身,手一抓語境的肩頭,“哎,陪我拿杯喝的去。”
不是她多大方想要給魚姜與陸北辰獨處的時間,而是覺得,在短暫的交涉中她已然佔了上風,那麼,擺出點勝利者的姿態也未嘗不可,她給陸北辰留下個背影,聰明如他,自己想去。
“不準喝酒。”陸北辰在她身後叮囑了句。
“知道了,嘮叨。”顧初一手揪着語境,一手朝陸北辰拜拜。
陸北辰的目光一直追隨着顧初到了酒水區,見科洛遞了只高腳杯給顧初時,他的眉頭下意識蹙起來了。魚姜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見狀後眼神黯淡了一下。坐了下來,將一杯酒遞給了陸北辰,淡淡地說,“那些都是科洛自己調的雞尾酒,度數很低,喝不醉她。”
陸北辰沒出聲,他始終在看酒水區。
魚姜手拿着杯子碰了他一下,“Vic?”
他這才反應過來,低頭看了一眼後接過酒杯。
“祝你生日快樂。”魚姜朝着他一舉杯。
陸北辰微微帶笑,兩隻杯子輕輕相撞,他擡杯,抿了一口酒。
“我這麼誠意來敬酒了,你都不喝光?”魚姜故作不悅。
陸北辰輕輕晃了晃杯中酒,道,“如果再多些祝福的話,還值得我一飲而盡。”
“生日的祝福還不夠?”魚姜問。
陸北辰笑,“當然。”
“還有什麼?”
陸北辰的目光穩穩落她臉上,“例如,祝願我和顧初早修正果之類的話。”
魚姜拿杯的手微微一顫,看向他,愕然。
“你是我下屬,但這麼多年我們更多是朋友,這句祝福應該從你嘴裡說出來。”陸北辰微微勾脣。
魚姜攥着杯子,沒說話,許久,一仰頭獨自喝了杯中酒。
“顧初,勢必是要跟我在一起的女人。”陸北辰語氣淡淡,卻很堅決,“你也清楚,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喜歡開玩笑的人。”
“爲什麼是她?”魚姜開口,嗓音有點冷。
陸北辰將酒杯放下,“就當我是一根筋,這輩子,只能是她。”
“你——”魚姜詫異地看着他,“你瘋了?”
“你對她有意見。”陸北辰目光炯炯,“魚姜,你知道我見不得這樣。”
“是,我不喜歡她。”魚姜直截了當,“她會害死你!”
“例如?”
魚姜噎了一下,使勁咬了咬嘴,開口,“例如就是因爲她,你的基金會差點出事,也是因爲她,上一次你差點死在劉繼強的手裡!”
“這是我的心甘情願,魚姜。”
“是不是,一定要她害得你再次沒命你才甘心?”魚姜紅了眼眶。
陸北辰微微轉臉看向她,“再次沒命?魚姜,你知道了什麼?”
“我……”魚姜遲疑,幾秒後目光與他相對,“我的意思是,上次劉繼強差點殺了你,她是個麻煩精。”
陸北辰看着她,目光如炬,似乎在考量她這番話的真實程度。魚姜被他的目光盯着無所適從,馬上又道,“你也知道這麼多年的朋友,我當然是關心你,在我認爲,林嘉悅都比她好。”
“魚姜,愛情這種事沒得比較。”陸北辰給魚姜倒了杯酒,緩緩道,“林嘉悅或其他的女人再好,都不及我愛上的好,希望你明白。”
魚姜看着杯中琥珀色的液體,苦笑,“如果她真害得你一無所有呢?”
陸北辰稍稍沉默了會兒,再擡眼,眸底深邃沉靜,“曾經,我一無所有過,所以,何懼?”
魚姜震撼。
“我不能拿你怎麼樣,因爲我欠了你一條命。”陸北辰端了杯子,與她的相碰一下,“你是我的友情,顧初是我的愛情,就算是你對她百般不滿,也請看在她是我女人的份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杯,我代她也代我自己向你致歉。”話畢,仰頭一飲而盡。
魚姜愣愣地看着他,心如被刀割過。
好一句“你是我的友情,顧初是我的愛情”,他待她是如此地深情,待別人卻是如此的殘忍。他是冷血的,因爲,他的暖只給了一個女人。
……
如果科洛不舉行這次的生日宴,顧初壓根就不知道他原來是個天才。不但有浪漫爆棚的腦細胞,就連調酒也是相當專業。幾杯雞尾酒下肚,甜甜的,有最愛的水果味,還有溫暖的花香。他婉轉於女人之間,一襲黑色的長袍,於光暗交界間像極了從城堡裡走出來的神秘伯爵,令人迷惑,稍不注意就會被他吸了血去。
他遞了一杯綠幽幽的雞尾酒,給她。“這杯,叫嫉妒。”
顧初接了過來,看了一眼後又嚐了嚐,微酸,又有點車釐子的味道。“這杯是不是更適合給魚姜?”她說着,朝陸北辰的方向看過去,他們倆還在說話,燈光變換太快,她看不清陸北辰的表情。
“不,這原本是調給我自己的。”科洛笑道。
顧初不解地看着他。
科洛眼神裡像是滑過什麼東西,但很快又笑了,俊臉一點點湊近了她,“你被他愛着,我嫉妒。”
呃……
“你……”顧初指着他。
科洛突然笑容擴大,眼裡明顯有了捉弄之意,一下子攬住了她,“你看不出來我對你有意思嗎?”
“別開玩笑了。”顧初十分不給面子的一把將他推開,“警告你啊,再對我動手動腳的我可不客氣了。”
科洛挑眉,“陸北辰就能對你動手動腳了?”
“廢話,他是我男朋友。”
科洛瞅着她,還要說什麼的時候,就聽場上一陣歡呼聲,兩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同時往舞池的方向看過去。是羅池站在那,手拿麥克風看上去十分嗨,“喂?喂!”
一瞧他的臉就是喝多了。
“那個啊,今天是陸教授的生日,我高興!所以,鄙人獻唱一首。”羅池做了個十分紳士的動作,引得場上的人全都在鼓掌。
顧初一下子就興奮了,放下酒杯拼命地拍巴掌。
“樂隊老師,辛苦你們了。”羅池朝着舞池後面的樂隊人深深地鞠了個躬。
“老天,羅池還會唱歌呢。”顧初兩隻眼睛都在發亮。
科洛懶洋洋的發出怪聲,“我看啊,他是醉大了。”
“顧初,顧小妹在哪裡?”羅池在舞池上扯脖子喊。
顧初愛極了熱鬧,湊近舞池衝着羅池招手,“這裡,這裡!”
“接下來,我要把這首歌獻給我最喜歡的姑娘!”羅池瀟灑地一揮手。
全場都震驚了,各個瞅着顧初,都以爲羅池口中的姑娘是顧初,這下子可熱鬧了。科洛湊過來,笑道,“呦呵,這是要跟陸北辰搶女人的節奏。”
“瞎說什麼呢。”顧初瞪了他一眼。
羅池着實是喝多了,也顧不上臺下的人怎麼想,衝着顧初揮手,“記得拍一段啊,告訴思思,我喜歡死她了。”
顧初捂嘴笑。
其他人這才明白。
羅池搖搖晃晃地走向樂隊溝通曲目去了,北京和上海的同事在下面不停地鼓着掌,加着勁。顧初趕忙從別人手裡借了只小型攝像機,對準舞池上的羅池,這是赤luo裸的表白啊,雖然他跟思思遠隔千里,但拉紅線做月老這種事她還是喜歡做的。
現場樂隊開始演奏,羅池擺好了架勢,顧初這邊也開始攝錄。可前奏一響起,她就愣住了。
雖是現場演奏,但這曲調是她再熟悉不過。
羅池開始唱了。
愁緒揮不去苦悶散不去
爲何我心一片空虛
感情已失去一切都失去
滿腔恨愁不可消除
……
顧初忘了動,手中的機器始終兢兢業業地工作。羅池唱得挺不錯的,聲情並茂,看得出心底的壓抑和對顧思的滿腔愛意,只是,這首歌恰恰就是顧初心中的一塊陷阱,不論上面蓋了多厚的一層落葉,只要輕輕一踩,她還是能夠墜入無盡黑暗。
許久後,她放下手裡的機器,響徹全場的調子成了鉤子,一把把將那些年的回憶再給拉扯回來。
“你會唱什麼呀?”
“還真唱啊。”
“不唱你能下去嗎?”
“你會唱什麼歌?”
“我不會唱歌。”
“不會唱也聽過吧,對付對付嘍。你這年齡,鄧麗君的歌總聽過吧。”
“不會唱。”
“陳百強的偏偏喜歡你呢?會嗎?”
“行吧。”
……
那一年,她和陸北深唱了這首歌,很老的一支歌,老到,她現在都忘了當初爲什麼要選這首歌。
下意識看向陸北辰,隔着人羣,他靠在沙發上,端着酒杯,目光倒是看向羅池這邊,似聽,又似沒聽,總之,魚姜還在他身邊跟他說話,他臉上沒有太多神情,顧初看不出來這首歌對他究竟有沒有影響。
可這個念頭形成後,她自忖,這首歌是她和北深唱過的,北辰能有什麼反應呢?
是這個道理,但爲什麼她會有所期待?期待陸北辰有反應,期待陸北辰會朝她這邊看……是他說的,北深的事他都知道,那麼,這首歌他知不知道?
無從探究他的想法,哪怕此時此刻她在他身邊,也無法去問一句:北辰,這首歌你還記得嗎?這句話就像是一直藏在她心裡的另一句話似的,另一句話就是:北辰,跟你相處的感覺就跟北深是一樣的。
多少次她都以爲他是北深,可念頭很快被掐死,是啊,他說過他沒以北深的身份在她面前出現過,北辰,他不會騙她的。
羅池那邊唱的歡,又唱得聲情並茂的,臺下一陣陣的歡呼聲。
科洛沒聽過這首歌,問,“唱什麼呢?”
“粵語,陳百強的偏偏喜歡你。”顧初輕聲道。
“陳百強?”科洛想了想,“哦,好像是年代挺老的一位歌手吧?”
“有那麼誇張嗎?”顧初又給羅池錄了一段,爲科洛普及常識,“八九十年代很火的,大家都喜歡唱他的歌,現在他的歌都是經典呢。”
科洛笑了,“羅池選了這麼一首歌,一下子暴露年齡了。”
“說得好像你跟我們不是一代人似的。”顧初反駁。
科洛看向她,“態度有變化啊,這首歌好像讓你挺有感慨?”
“別瞎猜了。”顧初收回剛剛落了滿地的傷感,道,“你是私家偵探,可不是心理學家,別以爲能看穿人心啊。”
“看穿心思多累?”科洛不屑,“像是陸北辰,看透不說透,最後活得自己累。”
看透不說透……
顧初心一動,看向陸北辰。是嗎?那麼,他看透這首歌背後的意義了嗎?他沉默不語,到底是看透了還是沒看透?
那邊,曲子進入了尾聲,羅池近乎給大家來了個九十度躬,好多人吹起了口哨。顧初回過神來,揚起笑容,爲羅池鼓掌示好。同樣一首歌,那一年像是她和北深的定情物,此時此刻,就成了羅池拿來隔空表白的工具。年不同,意義卻相同。
羅池唱完後沒立馬下去,在大家高喊着“再來一首”時,他擡手示意大家安靜。科洛靠着欄杆,喝了口酒說,“這傢伙又要搞什麼?”
顧初也很想知道。
“大家,都沒聽過陸教授唱歌吧?”羅池開口就是這麼一句,一臉的神秘兮兮。
話音落下,全場都熱翻了。
羅池早就料到會有這種效果,踩在舞池的落地音箱上,衝着大傢伙喊看,“今天是陸教授的生日,壽星怎麼都要表示一下吧?”
“陸教授!”
“陸教授來一個!”
“我們要聽陸教授唱歌!”
“壽星,請滿足我們的耳朵吧!”
臺下的叫喊聲近乎要掀了屋頂。
“都喝多了發瘋吧這羣人。”科洛揉了揉耳朵,齜牙咧嘴的,“敢這麼消遣陸北辰?這個要求簡直是大膽啊,他不會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