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州,西寧城
此時的西寧城外軍營處處,人聲馬嘶不絕於耳。
不時便有從各地匯聚而來的兵士入駐軍營。
勁風呼嘯,旌旗獵獵,戰爭的陰雲讓整個西寧城的氣氛格外壓抑。
位於城西的城樓上,一身蟒袍的景王姬均,正負手看向城外飛揚的塵土, 其身後的一衆文官武將皆拱手而立,等待回話。
“中軍何時能開拔?”
“回王爺,再有兩天即可!”
答話的是個身形粗壯、全身被盔甲覆蓋的將軍。
姬均頭也沒回的問道:“我軍先鋒已到何處?”
“2萬先鋒明日可入禹州,但還需五天左右才能抵達前線。”
“各地郡兵集結的如何?”
“已到四郡,約8萬之數,卑下已按王爺指示, 令其前往我景州邊境。”
說到這,這位將軍頓了下, 似乎想問什麼,但最終並未開口。
姬均似知他所想,說道:“是不是想問,本王爲何要將景州郡兵抽調一空?”
“不敢!”將軍連忙抱拳。
姬均沒理會,徑直說道:“此乃無奈之舉。”
“大焱來勢洶洶,禹王昏迷、禹王軍一敗再敗,若我景王軍在禹州又敗,景州將直面兵鋒,只能讓這些郡兵儘儘人事了。”
“王爺高明!”一衆文官武將皆盡拱手。
“行了,都下去吧,本王靜靜。”
“是!我等告退!”
待衆人離去,城樓就只剩了姬均一人。
好半天后,他突然開口, “甲子!”
話音剛落, 便有個身着太監服飾的人從拐角處閃出, 來到其身後躬身待命。
“主上!”
“可有姬楷的行蹤,能否確定他重傷之事的真僞?”
“啓稟主上, 未有這方面的消息傳回。”
“安插在禹王宮的人可還在?”
“除去被禹王世子帶去軍營的三人,還有四人在禹王宮,其中有丙子,王爺可是要提前發動?”
“不急,待本王到了禹州再說。”
頓了頓,姬均突然問道:“那洪景可有消息?”
這代號甲子的太監搖了搖頭。
“眼下咱們人手不足,暫時未有新的消息傳回,只打聽到那小子於八月初離開了藥王谷,然後在柳城進了十萬大山。”
“屬下前些日子已將您的命令傳下,並定下了相應的對策,應該不會再被這小子破壞計劃了。”
“唔~~~”姬均點了點頭,“這次被逼的提前動手,皆是此人引起,這小子有點古怪,現在到了關鍵時候,這種不穩定的因素早些處理掉!”
“是!”甲子拱手領命。
他對景王的這道命令並未感到驚訝。
早先神刀門出事的時候,他們都不以爲意,只道是意外。
可後面接連傳來了各宗細作被清查的消息,使得主上想讓各宗子盅鬧事的計劃腹死胎中。
近二十年心血一朝被廢也就算了,再花些時間也能培養出來。
關鍵是那些沒被種盅的老細作!
這是幾代人才弄出來的成果。
主上如何能不怒?
但那時候已聯繫了大焱那邊,他們的人手皆已秘密派往禹州, 以至於追查進度十分緩慢。
直到前些天才有結果。
他們這才得知, 此次細作被清除的源頭竟是在刀宗,而洪景也浮出水面!
一個開竅境的小人物,按說不至於讓主上這般重視的,但他們通過情報發現,這洪景有點邪門!
他們安插在刀宗的細作之所以會暴露,幾乎是這洪景一手導致的!
這如何能不讓他們重視?
想到這,甲子問道:“主上,可要那洪景的家人”
姬均擺了擺手,“一些閒雜人物,不用特意去管,眼下咱們人手有缺,最重要的還是禹州之事。”
說完這些,他突然摸了下臉頰,嘆道:“一晃都快十九年了。”
甲子左右看了下,低聲道:“主上今番立此不世之功,回去後定”
姬均擡手止住了他的話頭,“不到塵埃落定,容不得半點大意!”
“禹王此人極爲難纏,不查出其重傷真僞,本王放不下心!”
“你讓下面的人抓緊探查此事!”
禹、幽二州以離江爲界。
離江一路東流淌,在禹州最南端的柏州邊界端拐了個急彎,江水由此開始,便是自東向西而流。
一直到了禹州中部邊境,才復拐向東。
從高空下望,這一段江水就像一個頂部朝向西北的“幾”字。
而禹王軍的中軍大營,便在這“幾”字內部的頂端。
大營連綿十數裡,裡外皆有兵馬來回巡視。 щшш▪ ttκan▪ ¢O
日落時分,洪景被軍士攔下查驗,所幸有姬明琅的引薦信,他才得進軍營。
待他見到禹王世子時,已是月上枝梢。
世子姬鐸看起來莫約三十上下,但洪景早已知曉,這位世子已年過五旬。
世間七八十歲的儲王儲君很常見。
好比幽王世子,年歲便已過百。
倒是像當今乾元帝這般12歲就登基的,才世所罕見。
未免失禮,洪景只是掃眼打量了姬鐸一下,便揖手行禮。
“刀宗洪景,拜見世子!”
“免禮!你便是洪景?”
姬鐸身形俊朗,五官周正,眉眼間與姬明琅、姬璃有幾分相像,其聲音溫潤,短短一句話便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和煦感。
洪景起身後,見對方正好奇的打量着他,心中立時確定,自己從渭青城送來的信,此人知曉!
當下也不急着回話,而是左右看了一眼。
此間除了他和姬鐸之外,還有兩名書佐在側,有些話不方便說。
見此,姬鐸笑了笑,擡手道:“都下去吧,無召不得入內。”
“是!我等告退!”
待人離開後,姬鐸指了指旁邊的坐席,“坐吧,想來你應該有不少疑惑。”
洪景並未落坐,而是站在堂下拱了拱手,問道:“敢問世子,禹王殿下可是想假借重傷昏迷之事,設計景王?”
嗯?!
姬鐸眼中閃過一抹驚色,隨即假作疑惑的問道:“爲何這麼說?”
洪景早就準備好了一套說辭。
也就是姬明琅那晚的分析,再結合他自身的情況,刪減添加後得出的“禹王計劃”。
待他將這套“禹王計劃”講完時,姬鐸眼中已是滿是驚駭之色,心中更是有如波浪翻涌。
父王的全盤計劃,他是爲數了了的幾個知情者之一,這洪景推衍出的計劃雖說還有些出入,但已接近八成了!
而且人家推衍的有理有據,他想狡辯都無能爲力。
若非知曉對方是挖出景王的關鍵人物,不可能站在景王那邊,他真會忍不住將洪景拿下拷問。
好半天他才勉強平復心緒,一臉牙疼的搖了搖頭,“你這番推斷還有何人知曉?”
洪景笑了笑,拱手道:“這種事豈能他傳?在下來前中軍大帳,便是想爲禹王殿下和世子查漏補缺,畢竟此計頗爲兇險,稍有不慎便會波及數州,甚至累及幽火谷!”
說到這,他從懷中掏出老爺子的軍牌遞了過去,“在下還存了一份私心,此乃家祖當年在禹王軍中的軍牌。”
然後將50年前的事簡單解釋了一下。
當然,重點提及了老爺子當年身受重創,傷了根本,又因未能完成軍令,無顏面對昔日同袍,所以在清源城隱居。
接過軍牌後,姬鐸有些意外的看了看洪景,“沒想到令祖當年竟還是常將軍麾下,若是讓常將軍知曉,怕是又要嚷嚷着喝酒了。”
隨後又問了些關於老爺子洪烜的事。
待外面有人求見,姬鐸才起身道:“這樣吧,你奔行一天,想必也頗爲勞累,且先去休息,待我明日與衆將軍商議之後,再看看如何安排。”
洪景自無不可,他面見姬鐸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表現了一番極爲突出的推衍能力、還是令景王暴露的關鍵人物、且救過姬璃、又是禹王軍後人
如此種種下來,留在中軍大帳應該是沒問題了。
至於後面將他安排在哪都無所謂,只要能接觸到第一手的軍情,他就能最大程度的發揮出自己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