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軍,覆沒
那坦克碾壓倒了一排樹,後方的排氣孔呼呼排着濃烈的煙霧。隨即它的後方密林中轟轟直響,彷彿地震了一般,一羣龐然大物出現在它後方,那羣龐然大物橫衝直撞碾倒了一片又一片的樹林,每棵樹倒下都使得勁風起,大地觸,讓人畏懼!
我感覺那濃烈的機械味充斥在雨水的空氣中,那尾氣煙霧被風驅散,被雨水沖刷。它們呈一字排開,炮管直直的架起,面對着我們躲藏的樹林停步不前,彷彿知道我們就躲藏在從林裡。突然它們動了!呈一字排開向前開動了!(他們來了!他們來了!只剩下二百碼的!不!更近了!)
它們齊齊朝着我們開來,金屬聲彷彿催命的齒輪盪漾在耳邊,突然的!那羣龐然大物的炮口四處晃盪着,似乎發現了什麼。
“轟!”走在前面的坦克猛然打出了一炮!黃金色澤的閃光驟然出現在炮口,下一秒!炮彈在不遠處的樹上轟鳴一聲!只見樹木裂飛!崩塌着倒下一大片泛起明亮的火光!那坦克被炮彈的後座力掀得往後陡然一仰!可見這科技的結晶並不如它外表那樣笨拙,那是令人絕對恐懼的絕對要塞!
我捂住耳朵,逃避這強大的氣流聲震盪,幾些樹渣飛着扎進了我的身體,但我的身體已然被恐懼霸佔,沒有感覺了!完全沒有感覺了!當我睜開眼,地上,那是燃燒的樹枝、幾塊黑色烤的焦糊的肉噝噝響着冒着黑煙,空氣中瀰漫着人炙製成肉的氣味!那還僅僅只是第一炮!
“快趴下!!!”連長嘶咧了嗓門衝身後樹林大吼。
“張有糧死啦!餘錢順也死啦!”不知道哪個方位傳來的噩號。
其他坦克也紛紛朝着我們開炮了!不規則的炮聲在從林中響徹天際!而我已經聽不到聲音了,聽不到了。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我看了一眼敵人的坦克,時間流逝的是那樣緩慢,看着它們炮口處飛出一顆又一顆炮彈,就像看着演出啞劇。炮彈在空氣中摩擦變得高熱通紅帶着金光,觸及了我身後的潮溼的土壤、密林。砰然的!黑夜變成了白天!我被爆炸產生的氣流推着連連袞了十幾圈,咬着牙齒不讓自己昏迷。
世界啊!天空啊!連着閃了好多次的閃電!?!我的戰友!我的兄弟們啊!他們白天還站在我的旁邊有說有笑的啊!
可能是坦克裝填時間,炮聲停止了,整個世界再次由雨水獨霸。並很快清除了空氣中的那股燒焦味。滿地的殘肢斷臂、燃燒的扭曲屍體、硝煙瀰漫的煙霧,下一秒卻被雨水沖走、衝滅、帶走。(這是假的嗎?這是在做夢對不對?)
“還活着的兄弟們!反正是死!爲革-命獻身的時候到啦!吹衝鋒號!給我上!!!”連長身先士卒,解開了腰間手榴彈的後蓋朝着那羣龐然大物衝過去。
銳利響徹的衝鋒號吹起,還活着的戰友們從樹後、樹上、岩石後面忽然衝向那羣坦克!每個人都抱着視死如歸的覺悟逩向它們!
場面頓時混亂了!混亂了!與其說是混亂不如說是瘋狂!有人爬上敵人的坦克,將手榴彈塞進炮管裡,有的抱着一大捆與敵人的坦克同歸於盡!有的被攆斷了身子拔了手榴彈與履帶殊途同歸!有的更是用刺刀翹着坦克蓋子!一時間!我的戰友們沒一個怕死!沒一個當逃兵!這種赴死的慷慨,這種生死不計的從容,這種坦對死神的勇氣,那是有着堅定信仰的人啊!這一羣人才稱得上死無足懼的鐵血漢子!
耳邊是連番的爆炸,眼前血肉模糊的場面。我感覺自己傻了,真正的傻了。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殘酷的場面。這是戰爭嗎?我心裡堵的好痛,覺得天旋地轉,嘴裡有一股腥鹹味從舌頭底涌了出來,渾身上下火辣辣的疼痛,神智在這一刻模糊。
當我再次有意識的時候,那是冰涼的雨水打在了臉龐、頸部、手臂上,那陣寒意直滲入肺部,又或是沖刷着我的耳朵、眼睛和大腿。像氣槍的子彈一發發穿透着全身,貫穿着五臟六俯。朦朧中,我看見一團模糊的光暈,那光暈閃耀着光華,像是一座金色的瓦頂平房,宛如太陽般,那裡溫暖寧靜,有着一張八仙桌,桌子上放着熱氣騰騰的餃子。爸爸和媽媽好像也在那嗎?他們就坐在我旁邊,爸爸演奏着他最擅長的手風琴,媽媽拿着我的雙手鼓掌,好喜歡這裡,真的。但願能永遠這樣,永遠。
突然的!那光團泯滅了,隨之所有的場景通通消散,冰冷、恐懼、危險、疼痛這些信號涌向大腦!我明白,自己還處於戰場之中,我盡力收縮着瞳孔,雙手支撐在地面上,只是這一個動作,一大片寒冷的水流順着衣服遊走到手臂,從袖口中淌了出來,當能我看清周圍的環境時,我哭了。
不遠處焦糊的樹木上掛着幾片灰白的葉子,身後喧囂塵上的幾輛報廢坦克,坦克向左癱瘓,全身冒着墨黑色的煙霧,發動機還在微微轟鳴,周邊的戰友全都死了,死了,雨,在他們不全的肢體和溼透的制服上翩翩起舞,泛着純淨的白珠,從他們的鼻子、耳朵、手指、膝蓋、背脊上川流不息地淌下,就這樣,一動不動,一動不動。彷彿僵在密林中的石頭。
“有。。。有人嗎?!!!還有人嗎!!!”我的淚水與雨水混合了,發自肺腑的戰慄着音調舉頭仰號質問一片漆黑的冷雨夜。那回聲,縈繞着穿透整片森林,想要從任何一個方位得到答案。
“楚。。。悶。。。”聲源從我右耳邊傳來,那是劉近榮,他的左腿已經變黑,就像包在燒焦的皮革之中,正用雙手支持着匍匐前進朝着我緩緩爬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