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了飯,兩個孩子手牽手回到了院子。花如海送的花已經□□了花瓶,擺在了桌上。韓野和花滿樓一回去就看到了,兩人都高興地跑過去,趴在桌上看着那花。
粉**的花朵雖然摘離了枝頭,但仍然嬌豔**滴。湊近花朵深嗅一口,頓覺清香撲鼻。
韓野看了會,不一會便被插花的花瓶吸引了注意力。如果他猜得沒錯的話,這是個白瓷花瓶。前世看過邢窯的瓷器展覽,白瓷便是如此,其白如雪,用**樸素,但經過歷史的沉澱,更顯得端莊大方。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個花瓶應該是邢窯白瓷了。他看了看花滿樓,暗自咋舌,不愧是土豪花家。
花滿樓托腮看着那花,一臉的幸福。
韓野搖了搖頭,跑回書桌前,準備繼續去練他的字。
他見那厚厚一沓的習字已經不見了,只有一張還放在上面,有的字被用紅筆圈住。韓野心中有點小小的得意,雖然他知道自己的字寫的並不好,但是如果花無倦願意用紅筆圈一圈,就證明還有上升的空間。
留在桌上的新字是《千字文》接下來的四句。
韓野立刻拿過新紙,覆在上面練了起來。
寫了幾個字,他發現新的描紅和昨日的有所不同。昨日雖然也是工工整整的正楷,但筆尖帶着鋒芒,筆花稍稍有些散開。今天的字,無論怎麼看都很圓潤,就像新葉滴下的露珠,帶着一**清新的意味。韓野有些疑惑,但想想以花無倦的才華,暗道他改了一種筆法也是有可能的。而且,比起昨天的字來,韓野更喜歡今天的字。
一點也不咄咄**人。
花滿樓**空看了眼韓野,見他捏着筆桿低頭寫字,臉上帶着快樂的笑意 。他終於放了心,又轉回頭去,沉浸在花的世界中。
不多會,荷姑走了進來,見這兩個孩子一人佔據一個桌子,一個看花,一個寫字,臉上都帶着滿足的笑容。荷姑不禁無奈的一笑,道:“兩位公子,該睡午覺了。”
花滿樓本是精神抖擻,一聽睡午覺就立刻打起哈欠來,搖搖晃晃地朝臥室走去。韓野本想說不睡,但看花滿樓都去了,自己一個人在外面也沒意思,況且今天好像還沒怎麼跟花滿樓說過話,於是也放下筆,進去睡覺了。
他不禁佩服花滿樓入睡的速度,等他上牀,花滿樓拍了拍旁邊的位置,說了聲:“小夜,快來睡午覺。”說罷便合上眼睛,呼吸均勻了!
神速!
韓野心中默默點了個贊,鑽進被子裡。或許是聽到花滿樓細微悠長的呼吸聲,或許是聞到空中若有若無的花香,不一會,他也睡着了。
午睡起牀很痛苦。但一個時辰之後,花滿樓卻清醒地睜開眼睛!他醒了之後,見韓野又在睡夢中皺着眉頭,便推了推韓野:“小夜,起牀了。”
韓野支吾兩聲,轉了個方向又繼續睡。
他的頭很痛,卻怎麼也醒不了。
花滿樓嘆了口氣,道:“你再不醒,我可就要出絕招了。”
韓野迷迷糊糊聽到他的話,但完全反映不能。花滿樓一笑,翻身壓在韓野身上,忽然伸出兩根手指,伸進被子裡咯吱韓野起來。
韓野立刻被咯吱得連爬帶躲,求饒道:“別,別來!我醒了,立刻起牀!哈哈……都讓你別來了!”
兩個人在牀上鬧騰了會,等終於消停了,韓野氣喘吁吁地道:“花滿樓,這太不公平了!每次都是你撓我!”
花滿樓道:“那你還想怎樣?”
韓野道:“我也想撓撓你。”
花滿樓滿是驚奇:“小韓弟弟,你覺得我會答應?”
韓野嘆息一聲:“就知道你不會答應。反正我打又打不過你。”說罷便無精打采地下牀。
花滿樓知道他是在故意裝可憐。不過看着韓野不高興的樣子,他心裡也有點介意。
終於,他道:“那好吧,你試試。”
韓野立刻兩眼放光,轉過身來道:“你可不許躲。”
花滿樓點點頭。
韓野伸出手指,在嘴裡哈了一口氣,朝花滿樓撓去。
花滿樓當真不躲。可是無論韓野怎麼撓,花滿樓都木着臉,沒有一絲笑容。
“怎麼會這樣?”韓野道:“你不怕癢?”
花滿樓點點頭。事實上他從來沒和人玩過這個遊戲。花家的哥哥們都比他大幾歲,對這個最小的弟弟一直都是很疼**的態度,再說他們也不會睡在一起。花滿樓不知道小時候花如海有沒有這麼逗過他,但秋素萍肯定不會。而且花家的七公子長得跟玉雕的似的,又溫文有禮,誰會跟他玩這個啊。
至於他的朋友——想到陸小鳳來撓他癢癢肉,花滿樓不禁打了個寒戰,渾身**皮疙瘩都站起來了。
韓野把花滿樓上下左右地瞧了個遍,思考道:“好像凡是被花滿樓摸過的東西,他都記得住。這難道是看不見了之後纔開發出來的技能?”旋即一想:“幸好幸好,按他以後的敏銳程度,如果一撓就癢,那豈不是個大大的缺點?”
花滿樓見韓野走神,以爲他很失望。大概是因爲沒有讓朋友高興,他自己也有些不開心起來,默默地下牀穿鞋子。
忽然,韓野從背後拉住他。花滿樓回頭,見韓野笑得十分詭異:“花滿樓,還有個地方沒有試。”
花滿樓直覺地往後躲,**着頭皮問:“哪裡?”
韓野把他拉回牀上,笑嘻嘻地握住他的腳,伸了個手指朝花滿樓腳心撓去。
花滿樓猛地一掙,向後躲開!
“哎呦!”韓野捂着鼻子跪倒在牀上。
花滿樓覺得自己驚魂未定,他勉強平定了一下心跳,看韓野還趴在那,鼻子直抽抽,有些擔心地過去拍了拍他的背:“小夜,怎麼了?”
感覺剛剛沒有踢到他啊?
不過那腳心痠麻的感覺實在太詭異了!
韓野捂着鼻子,眼淚都要滴下來:“你這一腳太狠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花滿樓的臉有些紅起來。
韓野透過指縫看見花滿樓紅了臉頰,一臉做了錯事的表情,終於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花滿樓怔了一會,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板着臉道:“你騙我?”
“誰叫你往後躲?這是犯規,犯規!”
花滿樓放在韓野肩上的手一沉,面無表情地說道:“說謊的孩子,是要受懲罰的!”
韓野心知不好,連忙想要躲開,卻不幸已經被花滿樓的“魔掌”牢牢捉住。
“哈哈哈……我真的……不知故意的……哈哈……花滿樓……饒命……”
花滿樓使出二指絕技,讓韓野不住求饒。兩個人在牀上鬧騰了半晌,花滿樓側耳一聽,忽地住手,拉起韓野道:“有人來了!”
韓野一時半會哪停得下來?只笑得臉頰痠痛,連眼淚也流了下來。
花滿樓立刻拉着他下牀整理衣服。好在荷姑一直在外面候着,此時也領人前來整理牀鋪。
等兩人收拾完畢,剛剛在桌前坐下,一行數人踏進了小院。
爲首的是花如海。他陪在一名灰**人身邊,對那人說着“請”字。稀奇的是,韓鐵城也在花如海身後,一如既往的冷麪,但目光卻是有些憂愁。花無倦也跟着走了進來。
花滿樓和韓野規規矩矩地起身問好。荷姑立刻命人上茶。
那個灰衣人五十上下,面容清癯,目光卻郎如明星。他的身邊跟着一個七八歲的小童,小童卻揹着一個有他半個人高的藥箱。
灰衣人目光掃過韓野和花滿樓,對花如海說到:“這位就是七公子吧。”
花如海笑道:“神醫真是目光如炬。”
韓野和花滿樓聽到“神醫”二字,俱是一凜。
“七公子丰神俊秀,小小年紀就有如此修爲,當真了得。長大以後,一定爲世所驚。”
饒是花如海也有些得意。雖然他內心一直有點擔心將來花滿樓會不會長歪,但是聽到灰衣人如此說,立刻放下心來。因爲這灰衣人向來有鐵口直斷的本事,江湖上誰不知道他識人之名?
花滿樓躬身行了個晚輩之禮,道:“多謝莫伯伯讚譽,七童不敢當。”
那灰衣人眼神一亮,道:“娃兒,你認識我?”
花滿樓道:“家父稱您爲神醫,再看您的打扮,七童豈能認不出您就是活人無數的‘賽華佗’塞北神醫莫問針?”
莫問針微笑對花如海道:“花老闆,老朽說的可有錯?”
花如海自然是笑而不語。
莫問針又把目光放到了韓野身上。
他道:“這位就是韓小公子?”
韓野學着花滿樓的模樣行了禮,問了好。
莫問針托起他的手:“韓小公子客氣。”
韓野只覺得兩手輕飄飄地便被莫問針託了起來,同時一**細流有如金針遊進了自己**內。
韓野擡頭,見莫問針面帶笑容,道:“韓小公子莫慌。”
莫問針的笑容有一種神奇的魔力,好像看見這笑容,便能變得平靜,變得能忍受痛苦。
那如針的遊絲在**內遊了一刻鐘左右。韓野能夠感覺到它遊動的軌跡,從左手到右手,從心到肺,五臟六腑遊遍。
他**內本來一直難以驅除的冷意好像也因此稍稍安靜下來。
莫問針放下韓野的手。
韓野揉了揉手腕,有些好奇地望着莫問針。他自然知道這人是專爲自己而來的,或者說,是專爲韓夜心而來的。
莫問針站着,捻着鬍鬚想了一會。
花如海道:“莫神醫,還請就坐。”
莫問針道:“不如請韓小公子上牀躺一會,老夫仔細診斷一下。”
花如海點了點頭。
韓野望了韓鐵城一眼,向牀上走去。
韓鐵城也望着他。即使是冷麪如他,韓野也能感覺到他的擔憂。
韓野自己也十分好奇。韓夜心到底得的是什麼病?
而從花如海對莫問針的態度來看,這莫問針應該是舉世知名的大家,要不然豈能得到花如海如此尊重?何況以花家的財力和人望,又有什麼名醫請不來呢?
只是韓野也有些擔心。一種本能的擔心。
進了臥室,牀簾被拉了下來。進來的只有莫問針和他的徒弟。
莫問針道:“韓小公子,得罪了,老朽要脫掉你的衣服,方纔好診斷。”
韓野點了點頭。
他自己動手解開衣服,半身□□地躺在牀上。
其餘人全都等在了外面。韓鐵城坐在椅子上,不停地喝茶。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他稍微冷靜一下。
即使是花如海,也在屋子裡不停地轉着。
花滿樓走到牀簾前,一動不動。
憑他的本事,已經可以聽到房內的聲音。
花無倦卻捂住他的耳朵。
“七童,你怎麼不出去走一走?”
花滿樓有些不悅地看着花無倦。
花無倦卻帶着笑意:“你在這裡,於小韓弟弟又沒有什麼幫助。說不定,他十分不希望你看到他無助軟弱的樣子。”
花滿樓皺了皺眉。花無倦說的不錯。況且他知道花如海他們都不希望他爲此太過擔心。
在他們眼裡他始終是個孩子。
花滿樓點了點頭,走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