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流轉,回到了慕知洐去世前的那半個小時。
慕知洐將檔案袋放在了童話的手上,吃力的氣喘道:
“童童,慕伯伯……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父母……所以,接下來我的每一句話,我都要……和你說清楚。哪怕……將來你會恨我,恨慕家,我也不想把這件事情帶進土裡。”
童話隱約意識到,自己手裡的握着的這個檔案袋,裝着的會是令自己難以接受的東西。她低眸看着虛弱的慕知洐輕聲道:“慕伯伯,你說……我聽着。”
慕知洐緊緊抓住了她的手,似用盡了自己生前的最後一分力氣,帶着最重的囑託“童話,他真的是你的親哥哥,你不能……不能和他在一起!”
啪——
手裡的檔案袋掉在地上,童話瞪圓了眼睛驚愕的看着慕知洐渾濁的眸子,許久都找不回自己的聲音。她不可思議的笑起“慕伯伯……你說……你說什麼呢?你是不想我和哥哥在一起嗎?”
慕知洐滿是愧疚的眸子閉起“我……沒有騙你,袋子裡……是我和你的dna比對報告。你可以自己……自己看。”
這都是他造的孽,可爲何全都報應在了他的家人身上?
童話快速的撿起掉在地上袋子,將裡面的文件一張張都抽了出來。裡面的確是她和他的檢測報告,一長串的數據比對下來後,童話的目光定在了最後一行的檢驗結果上。
檢驗的時間是在十六年前……也就是說……這份報告是在慕知洐將她收養回來之後就檢驗了的,那一年她才五歲。
巨大的震波在童話的腦子不停地炸響,炸得她腦子一片空白,什麼也聽不見說不出。手無力的落下,白色泛黃的紙張從她的手裡嘩啦啦的落在了地上。
也就是說,她是慕知洐的親生女兒,而慕潁宸……就是她……同父異母的哥哥?
她和她的親哥哥……和她的親哥哥……童話張着嘴,此時連說話都感覺吃力,溫熱溢滿眼眶。命運還真是開了一個玩笑啊,讓她和自己的哥哥,上了牀……還有了一個未出世的孩子,甚至差一點就結婚了!
童話突然覺得好想笑,眼淚卻不斷溢出童話的手緊緊抓住了自己的小腹,整個胸腔都缺氧到疼痛。
“我父母……是你害死的麼?”
太多的問題在童話的腦子裡縈繞,問出口的卻只有這一個。
童話背對着他,所以慕知洐看不到此時她是什麼樣的表情。但從聲音裡聽,她一定比想象中的還要難以接受。慕知洐無力的躺在牀上,眼前是一片模糊。
“他知道慕家太多秘密了……老爺子……容不下他,所以……才毀了他的剎車系統。我知道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童童……對不起……”
慕知洐望着雪白的天花板,聲音也跟着思緒飄了很遠很遠,那些年經歷過的波盪起伏彷彿剛發生在昨天。
“我和你的母親……是個意外。我知道……她一直都是有情於我的,可是那時我心裡已經和小嵐有了你哥哥。你母親千里從美國趕過來,知道這件事情後……她很傷心,一時衝動下她就嫁給了你父親。他很愛你母親,但是你母親卻一直不肯忘記對我的這份感情。那次……是我……是我喝醉了,將她當成了小嵐才……”
慕知洐閉上回憶的眼睛,泛起痛苦的神色“不久後……她便懷孕了。我當初還帶着一絲的僥倖……可是……當時車禍後我去醫院找你……才知道你的……你的血型竟是和你父親不相符。我才……想到和你去做這個親子鑑定……沒想到……”
慕知洐無力再把話說下去,這段往事,他是不願意回憶起的。太過凌亂,複雜。
童話回過頭來,臉已經難過得泛白,眼淚卻仍是止不住的往下落,整個人快要站不住“爲什麼?爲什麼你不早說?”
要到現在纔來告訴她這個難以接受的事實?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啊!她該怎麼去面對?她要如何去接受?她肚子裡孩子該怎麼辦?!
“我沒想到……你們會在一起。童童……是慕伯伯的錯……”
“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能彌補什麼?如果當初你不知道我是你的親生女兒,你是不是就不會把我抱回慕家了?你口口聲聲說你愛林姨,現在卻告訴我……”童話捂着自己的心口,哭着嘲笑自己“告訴我……我是你的親生女兒!我是你和我母親苟合的私生女!那個外面我愛的男人是我的哥哥!你不覺得好笑嗎?你覺得對得起林姨嗎?”
太大的衝擊波讓童話無法消化,她已經無法在顧及慕知洐現在是什麼樣的情況什麼樣的情緒。她滿心的怨懟,只想求一個讓自己好過一些的答案和解釋。
聽着童話激動的語氣,慕知洐也無法在平靜下來,一滴渾濁的眼淚從眼角滴落“童童……你和小嵐是我這一輩子最對不起的兩個女人。但是現在錯已經鑄成……我不能在看着你和阿宸錯下去,不能!”
童話逐漸的平靜下來,淚珠掛在脣邊,顫抖着落了下去“爲什麼……你不把這件事告訴哥哥,而選擇……要告訴我?”
“你是我的女兒,我想要臨死前……親口將這件事告訴你。”
***
時間回到今時今日,慕潁宸站在她的面前,問她。
他們,到底是不是有血緣的親兄妹。
“虹姐,你先出去吧。我有事情……要和他……談談。”童話擁着被子,坐了起來,平淡的對着虹姐說。
她就知道,有些事情始終……瞞不住。
聽慕潁宸這麼一說,她便知道了。原來當時幫着她逃跑又要殺她的人,是蘇未。她應該早些猜出來的啊,能這麼恨她的人,這世上除了蘇未或許就沒別人了。
虹姐覺得慕潁宸的話很震驚但同時也很擔心童話“有什麼事情,不能等天亮再說嗎?你身子還沒恢復好呢!”
“有些事情……真的等不到天亮再說了。已經……晚了很久很久,是時候該……說清楚了。”
看起來這次他們的問題不僅僅是小兩口吵架那麼簡單了,虹姐皺着眉看了看童話又看了看慕潁宸,最後還是選擇離開,將這最後的空間留給他們。
虹姐走之前給他們開了燈,光亮照起童話蒼白的臉和慕潁宸憔悴的眸。
沉默過後,慕潁宸走上前去將童話像以前一樣緊緊的擁在了懷裡,帶着數不清道不明的眷戀,聲音沙啞。
“圓圓,你一定和我沒有血緣對不對?蘇未一定是在騙我!”
只要童話說一句不是,她要他做什麼他都願意,哪怕是死!
童話的眼淚落在慕潁宸躬起的背上,聲音如哀樂悲涼“哥哥……我喊了你十幾年的哥哥,沒想到……是真的。”
慕潁宸的背冰冷得一僵,胸腔裡的空氣像是被瞬間抽走“一定是弄錯了,我爸一定是弄錯了。我們再驗一次,一定不是的。”
“哥哥……我親自拿着慕伯伯的髮絲……去驗過。”童話的眼裡溢出絕望,當時她和他一樣,心裡都存着一絲的僥倖,以爲會不會是慕知洐弄錯了。可事實卻告訴她,她真的……是慕知洐的親生女兒。
慕潁宸捧起她絕望的臉,對上她的額頭“圓圓,不會的,我說弄錯了就是弄錯了。你不會是我親妹妹,我們……我們……還沒驗過,或許……或許……我不是……”
“哥哥——”童話制止了他繼續說下去的話“沒用的,你是不相信我還是在質疑林姨?”
她殘忍的將他的手從自己的臉上撥開,掌心抵在他胸膛,一點點的……一點點的將他用力的推開。
血液裡灌滿了痛苦的蒼涼,那份想愛卻又不能的悲哀穿梭在他們的身體裡,一點點的斷了他們靠近的路。
明明幸福已經垂手可得,卻在下一秒消散。
“哥哥,我們就只能這樣,與幸福失之交臂。因爲,我們之間,不可能。”